忍冬将军的蛊妾 第十九章

  同一时间,他朝自己包扎的手腕睐了一眼,皮肉之伤已经不疼了,伹他的心房已经硬生生的被剜走大半。
  剜心的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她人呢?」郎忍冬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再躁动,更不能就此崩溃,以便面对接下来任何不善、不祥的局面。
  「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不管如何,就要见到茶花儿。生见人,死见尸。」
  巴总管整个人大大一震,在郎忍冬硬令软求的表态下,终于投降了。
  「山茶夫人已经被奉皇上密令的毛公公带走。皇上有旨,要让夫人待在皇宫的别宫里,以便皇上寻得苗族花姓一氏后人医治。若能治成,自是会将夫人送回来。若治不成,皇上便将责令厚葬她,再各赐冬爷与夫人的家人一笔财富以为弥补。」
  饶是历经金氏皇朝历代以来的无数风霜,金氏皇宫仍是泱泱展现出应有的雄伟气派、金壁辉煌又富丽堂皇的面貌。
  它在白昼日光下闪耀出金光闪闪的辉芒,入了夜后四下更是以火炬、宫灯点亮每处阴暗的角落,织缀成人间银河的美景,教不少宫女太监在行经各处长廊殿室时,忍不住放慢脚步,或驻足欣赏。
  「真美……」
  「是呵,好像夜夜都在举办灯会呢!」
  「那还差得远呢!真正的灯会……咦?那是什么声音?」
  一票原本在吱喳私语的小宫女、太监纳闷的停下对话,竖耳倾听。
  「好像……好像是……」一名小太监欲言又止。
  「好像是什么?」
  「好像是马蹄奔腾声。」
  「马蹄声?哇哈哈……」这话引起一阵此起彼落的取笑声。
  「我说小全子,你一定是听错了。」
  小全子不服气了,「为什么一定是我听错了?」
  「小全子,你毕竟是新来的……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皇宫内苑啊!」
  「你入宫受训时,一定有被教导,皇宫内苑,除皇上本人外,任何人都不许乘骑入内的重要规矩吧?」
  小全子还是不服气,「可是我没有听错,那明明就是马蹄声!我老家在乡下养牛养马,我天天都在听马蹄声……听,还有马叫的声音咧!」
  「怎么可能?哈哈……」
  「啡啡啡……」
  一阵马匹嘶鸣声蓦地打断众人的笑声,笑容僵在脸上。
  「不……不会吧?有马啊!」
  众人大骚动,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这场骚动,从半个时辰前,皇宫最外围的大门口开始形成的。
  「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那时,皇宫最外围的大门御林军赫然发现一骑一人由远处奔驰而来,值班的御林军队长本来都想扬声下令放箭射杀这个闯入者,可是当这一骑一人愈奔愈近,近得进入火炬照明的范围时,御林军队长的声音却硬生生梗在喉头,怎么样都发不出来。
  「队长?」箭在弦上了,怎么不发呢?御林军人人纳闷的转向队长,等他下令。
  「呃……都放下。」御林军队长急促的改变命令,「谁都不准射!副队长,速速往内宫通报,郎将军乘骑闯入皇宫里来了。」原来御林军队长之前便见过入宫晋见金氏皇帝的郎忍冬,对他的印象仍然鲜明,亦隐约知悉他「长期养病」的个中真正原因,遂不敢当下就作出射杀决定,而往上呈报。
  坐骑行动飞速,当在寝殿里的金氏皇帝被紧急唤醒,揉着惺忪睡眼的同时,郎忍冬一人一骑已如旋风一般卷至寝殿门外,宛如一尊天神赫然临空而降。
  「呀啊……」小小的抽气声此起彼落的响起,一群小宫女眼冒爱慕的望向郎忍冬。
  他一身整齐戎装,久病初愈的身躯高大瘦削却仍矫健,脚步一在地面上踏稳,黑发锐眼随着倏地昂首的动作张扬显露,意态豪放有劲。
  「喔喔喔……」换边抽气,一群大宫女垂涎,泛滥成灾。
  最后,金氏皇帝一边揉着睡眼,一边呵欠连连的步至殿外。
  郎忍冬立刻一个箭步向前,单膝跪于金氏皇帝的面前。
  「末将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哟……」这股帅劲可真是迷死人哪!这回换一整票大小太监在抛媚眼。
  「喝!谁啊?咦?郎将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最后一尾瞌睡虫也被这种突发状况吓跑,金氏皇帝一发现来者何人,马上兴奋的上前,欲亲自扶人。
  「平身。」
  按照常理而言,当金氏皇帝说「平身」的时候,做臣子的个个都是忙不迭的从地面上爬起来,哪还等皇上亲自扶人?折寿啊!
  可是说也奇怪,金氏皇帝都做出扶人的姿势,手臂都停在半空中等着了,郎忍冬却一动也不动,众人瞧得都傻眼了。
  金氏皇帝也傻眼了。
  「呃……平身。郎将军,你听见了吗?平身。」
  一唤,二唤,连三唤,若说第一次郎忍冬没听见或反应不过来也就罢了,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也都没有反应……
  「郎将军。」金氏皇帝也老大不高兴了,穿着一身寝衣,重重的将双手负于身后,沉下脸色。
  「即使朕曾亲口恩准你是全天下唯一可以乘骑入宫的人,但是你三更半夜、不经通报便擅闯皇宫,扰朕清梦的行径,仍是太过分了,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末将知道,擅闯皇宫者,死!忤逆皇上者,死!君令不从者,死!」郎忍冬这回立即开口附和金氏皇帝,一一为自己立下罪状。
  「你很清楚嘛!」金氏皇帝眯起双眼,「但是瞧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是觉得朕真的不会下令惩治你?」
  「不,末将不曾如此侥幸认为。」郎忍冬回应,「只是末将有不得不擅闯皇宫、忤逆皇上的原因,请皇上容末将道来。」
  「说。」金氏皇帝颔首应允。
  「皇上可有听说过,人有三大种不共戴天之仇:杀父之仇、夺妻之仇、弑子之仇?」
  「有。」
  「皇上可又曾听说过,丙北蛮荒之地,男子常患有麻疯恶疾,似只要与女子水乳交融,便可将恶疾过给对方,不药而愈,有兄长者为弟买妾治其恶疾,事后将该妾逐离弟弟身边,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这可是在影射华山茶一事?金氏皇帝紧抿嘴角,恶狠狠的瞪着他,好像在警告他别再多嘴。
  但是郎忍冬始终垂颈低芮,当然不可能看得到金氏皇帝脸上的神情。说句实话,就算看见了,他照样不理会。
  「皇上,末将想请问,那名弟弟是应该感激涕零的向兄长道谢,谢谢他为自己找了个替身过麻疯恶疾,救了自己一命呢?还是向他兴师问罪,为何如此忍心将那个小妾赶走?」
  「郎将军……」金氏皇帝作势再度警告,「你太……不,朕认为那个弟弟太不知好歹,他的兄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好,难道他会不知轻重?妻妾如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那名兄长又岂知弟弟对那名小妾已经情根深种,一生一世非卿莫属?如果知道的话,那名兄长又会怎么做?」郎忍冬自顾自的说下去,「还有,那名弟弟是否会如司末捋一样,悲恸之余,视兄长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犹如开戒一般整戎乘骑欲击弑之?」
  「大胆!」金氏皇帝脸色大变,气血翻涌,恼羞成怒,振臂甩袖。
  「来人啊!」
  「在!」一旁的御林军应声向前。
  宫女和太监们亦察觉到情况不妙,吓得噤声,往旁闪躲。
  「将这厮恶贼捆绑起来!」金氏皇帝震怒的命令道。
  「是!」御林军一拥而上,在一阵七手八脚的忙乱下,果真把郎忍冬扎扎实实的捆绑起来。
  一而整个过程中,郎忍冬始终垂颈低首,毫不反抗,沉默却顽强的态度教金氏皇帝再度抓狂。
  「你,给朕抬起头来!」
  郎忍冬顺从的抬起头,一双熠熠闪亮的眼眸直接看着金氏皇帝火气十足的神情。
  这对情同手足的君臣就这样相互对峙良久,四下俱静,连一丝冰冷的夜风都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吹拂,而是悄悄的在众人脚边低卷。
  目睹此局面,金氏皇帝的心思渐渐的开始动摇。
  难道朕觉得是为了郎忍冬好,劝他纳妾延寿育子嗣,及至秘密授令毛公公透露过毒方法给华山茶知道,诱使她身体力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而且是他,金氏皇帝一手所导下的错误?
  一股寒栗自脚底直窜上头顶,金氏皇帝竟不敢继续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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