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萨君飞不只在心底轻哼,甚至还忍不住冷嗤出声。
一名有些功夫底子的家仆隐约听见了那声响,疑惑地转头察看究竟。他瞪大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在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的时候,赫然惊见立于树上的那抹挺拔身影。
「什么人?!」家仆立刻大声问道。
附近的几名下人听见这叱喝,全都聚了过来,而吕丽萍也停下脚步,防备地瞪向树上的萨君飞。
逆着月光,他们没办法瞧清他的脸容,只能隐约看见一抹颀长劲瘦的身影。
「哪来的大胆窃贼?还不快点束手就擒!」
大胆窃贼?束手就擒?呵,有趣!
萨君飞冷笑了声,俐落地一跃而下,昂然矗立在众人面前。
他没有蒙面,也没有试图闪躲或遮掩,更没有半点侵入者被发现的狼狈或心虚,那昂然无惧的神情,反倒比一旁神态紧张的众人更像主子。
面对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下人们的心底都莫名打了个冷颤,一个个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吕丽萍见状,不禁咬牙气骂:「你们在发什么愣?还不快点把这个大胆窃贼抓起来!」
尽管眼前这名男子看来不像省油的灯,可是仗着府里家仆众多,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在她的叱令下,五、六名家仆总算回过神,谨慎地迈开脚步,缓缓朝萨君飞围靠过去。
萨君飞依旧文风不动,冷冷地道:「你们若是胆敢动主子一根寒毛,就等着滚出萨府,回家吃自己吧!」
主子?!
这个出乎意料的称谓,让所有人都惊疑地愣住了。
萨君飞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吕丽萍,那神情看起来带了点嘲笑,甚至还隐约带着一丝挑衅。
「倘若我的消息没有错,此刻萨家的家产全都归我所有,而你们此刻正待在我的地盘上。」
他并没有改变主意,依旧不打算接受「那个人」的一切,此刻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只不过是想瞧瞧吕丽萍的神情罢了。
吕丽萍如此善妒跋扈,连自己的表妹都不见容,如今结缡了数十年的夫婿,临终之际竟决定将所有的家产全部赠与夫婿与表妹的私生子,她的心里肯定极度不甘吧?
听了萨君飞的话,吕丽萍的神情一变。她眯起眼,重新以一种充满防备与敌意的眼神打量他。
「你……难道你是……」
「萨君飞。」他大大方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听见这三个字,吕丽萍的反应果然如萨君飞预料中的精彩。
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表情甚至变得有些扭曲了。
震惊过后,吕丽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目光愤恨地瞪着萨君飞,尖锐地提出质问——
「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分?还有,谁说老爷要将所有家产全给你了?」
她当然知道萨忠明那个老糊涂在临终前,决定将庞大家产全送给当年他和她远房表妹李如儿的私生子,这件事让她气得几乎咬断银牙。
尽管自己过去并未为萨家生下半个男丁,但却有个女儿萨苹儿,已于几年前嫁给城里一名经营茶叶买卖的商贾。
几个月前,老爷染上重病,她心想将来家中的一切理所当然的该由女婿来继承,想不到那老家伙竟然擅自作出让她愤恨不平的决定!
更恼人的是,萨忠明肯定知道她会反对到底,竟瞒着她亲笔写下内容相同的三份遗嘱,其中一份在他断气后,由总管德叔遵照他生前的嘱咐当众宣读。
至于另外的两份,其一已由某个下人送去给萨君飞,另一则已交给了与萨忠明颇有交情的官府章捕头,据说还同时附上了一封书信,表明倘若她不肯将家产交给萨君飞,届时将请章捕头出示他那份遗嘱,强制执行他的遗愿。
这样的安排简直防她像防贼似的,事先对她的保密功夫更是做得滴水不漏,叫她怎不恼恨万分?
尽管她的娘家财力丰厚,在京城近郊更有一幢属于她的别馆,即便她不靠萨家的家产,也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然而,要她眼睁睁看着庞大的家产被李如儿那个贱人的私生子给独占,她如何能甘心?
面对吕丽萍尖锐的质问,萨君飞的神色不变。
「要证明?那还不简单?」他从身上取出一封信函。「这是『那个人』亲笔立下的遗嘱,总不会有假。」
这封遗嘱是师父前两日转交给他的,他明明有股冲动想要将它撕得粉碎,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带在身上,而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堵住吕丽萍的嘴。
看见那信函,吕丽萍的目光一闪,蓦地出手想要抢夺,然而萨君飞却快一步地将它收了起来。
「想要撕毁?可没那么容易。」萨君飞冷哼了声。
吕丽萍瞪着他那恼人的笑脸,心底恨极了。
「不拿过来瞧瞧,谁知道那信里头写的是什么?说不定只是一张白纸,又或者只是你自己写的几个字!光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想要夺取萨家庞大的家产,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那还不简单?请官府的人来比对字迹,自然能够有个评断。」
一听见「官府」二字,吕丽萍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的心里很清楚,若是真闹上了官府,对她可没有半点好处,毕竟若总管德叔所言不假,这会儿还有一份遗嘱在章捕头的手里呢!
可恶!没想到李如儿所生的孽种竟然这么难对付!但……难不成偌大的家产全都要平白送出去?
吕丽萍愈想愈不甘,而再想到这一切全都是萨忠明一手造成的,心底更是愤恨难消。
那个男人当年背着她和李如儿好上,如今又将原本该属于她和女儿、女婿的一切全送给李如儿所生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管那里头写些什么,我都不承认!老爷因为染了重病,临死之前根本已经神智不清,脑子错乱了才会写出那样莫名其妙的东西,根本不能算数!偌大的家产怎么可能眼也不眨地送出去?真是太荒谬了!萨家的一切该给的是我的女儿和女婿,你这个贱人生的杂种休想来分一杯羹!当年我容不下你那无耻犯贱、勾引人夫的娘,如今更别想要我承认你这个孽种!」
听着这番恶毒刻薄的攻讦,萨君飞的黑眸泛起了森冷的光芒。
原本他是真心不屑萨家的一切,也确实没打算拿任何一分不属于他的钱财,不过此刻,他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眼前这女人实在太惹人厌,那狰狞咒骂的嘴脸让人看不过眼。
他生平最厌恶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人,尤其吕丽萍又是当初害他当了二十多年爹娘不详的孤儿的始作俑者,倘若他就这么一分不取地离开,岂不是顺了她的意吗?他岂能让她如愿?
光是为了和吕丽萍作对这个理由,他就偏要待下来!
「这可由不得你了。」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
萨君飞不再理会吕丽萍,他环顾众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嗓音道:「明日,我就会来正式接收属于我的一切。」
那些金银财宝大不了他接收了之后,再全数捐出去造桥铺路、接济穷人,他一样一文钱也不拿,而他相信这么一来更能将吕丽萍气得七窍生烟!
「你们之中倘若有人不能接受我将是未来萨府的主子,尽管可以离开。至于你嘛……」他总算再度将目光移向吕丽萍。「倘若你能拿出对当家主子应有的尊重态度,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继续待下来,不撵你出去。」
「你……你……」吕丽萍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萨君飞冷眼看着她愤怒铁青的神情,说道:「喔,对了,你休想趁夜将家中的钱财搬走,倘若让我发现该属于我的一切有任何短缺,即便只是少了一文钱,咱们就官府见吧!」
撂下话后,他便施展轻功扬长而去,颀长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第二章】
隔日上午,日阳暖暖,云淡风轻。
京城近郊,一条潺潺的溪水沿着山势蜿蜒而下,由于水流充沛而清澈,每日都会有数名妇人前来洗衣,今日也不例外。
在和煦的日光下,五、六个身影正在溪边认真地洗涤衣物,而一抹年轻纤细的身影夹杂在其他身形微胖的中年妇人之中,瞧起来格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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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不放浪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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