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秋月既然能被公主选中,除了身材、相貌出众之外,性格、人品自然也极好,她们对小姐都极为忠诚——起码目前是的。
秋水更爱说话一些,她扫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小姐,柔声道:“如果觉得闷了,只在院子里散散步也没有关系的。”
就算要守孝,也没有一天到晚以泪洗面、痛哭流涕的,那样下去,逝去的人唤不回,活着的人却都要被折磨坏了。
顾惜恩小小地叹了口气,忽然转头仔细打量了秋水、秋月一番,觉得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就算不能在原府艳压群芳,起码也很出类拔萃,为什么夫君就看不上她们呢?
她嘟着小嘴,郁闷地道:“妳们听说了吧,夫君最近天天和一个人在一起?”
秋水和秋月迅速对视一眼。
秋月道:“大概是下人碎嘴,我倒是听说自从大婚后,姑爷不再整日玩闹了,开始认真做些事了呢。”
秋水有些忿忿,说:“我看是有些人不怀好意,那种流言蜚语怎么能传到小姐的耳朵里?说不定就是有人想故意挑拨小姐与姑爷的关系。”
秋月瞪了秋水一眼,说:“别胡说!”
秋水不满道:“我哪里胡说了?不就是有人眼红姑爷对待小姐温柔体贴,就想挑事闹事了。她们觉得小姐年纪小,不经挑拨,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就一定会去找姑爷闹,到时候姑爷厌倦了小姐,还不是她们渔翁得利?”
顾惜恩狐疑地歪着小脑袋,有点弄不太清楚秋水话里的隐藏之意,她干脆直接问秋月:“秋水在说什么啊?谁在不怀好意?我觉得原府的人待我都挺好啊。”
还没等秋月回答,秋水已经快嘴快舌地抢答道:“不就是和冰与和玉那两个?关于姑爷的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从她们那里传出来的!如果不是她们想找事,有哪家的奴婢敢随便议论主子?如果被主子知道了,还不乱棍打死?”
争风吃醋什么的,小小的她还是无法完全理解,顾惜恩两只手托着腮帮子,认真想了想秋水的话,点点头,说:“或许吧,唉。”
顾惜恩的烦恼自然来自于她的夫君大人原平之。
自从那日顾惜恩推辞了原平之白日也陪伴她的好意,让他自去忙碌之后,原平之白日就不在内宅厮混了,而是真的找事去做。
可是他一不做官,二不经商,三不做学问,四不用为家计奔波,又有什么事可做呢?
顾惜恩听说,他先是把他自己的财产整理了一遍,据说身家颇丰厚,足够他养家糊口,外加让子孙轻松奢华地过个几辈子——这其中功劳最大的是皇帝玄昱,他将自己私产皇庄的十分之一都给予了自己这个小表弟。
皇帝的私产,那是什么样的数目?所谓的天下首富在皇帝私产面前又算什么呢?
所以,哪怕皇帝只是分给了原平之十分之一的私产,也足够让原平之笑傲天下,躺在钱堆上打滚玩了。
而且,原平之被封为世袭的镇国将军,岁支禄米一千石,这又是一笔相当稳定的收入。
再加上原府虽然还未分家,但老太君疼爱嫡么孙,总是借各种理由赏他东西,原平之的私房之丰厚,让他的两个庶出弟弟嫉妒得眼都红了——皇帝偏心他们不敢说什么,可是为什么一样是孙子,老太君也这么偏心?嫡庶之分真的就这么天差地远吗?
就是在金陵城一众王孙贵公子之中,原平之也是个被羡慕嫉妒恨的角色,大家都说他实在太会投胎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生了副好皮相,一定和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否则皇帝怎么会那么大方赏赐他?
玄昱可不是个大方的皇帝,他虽然励精图治,可是也很小心眼,那些被他重用的大臣哪个不是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可是很会压榨大臣们的心血。
就算原平之的三位兄长,哪个又不是被玄昱耍得团团转,为了玄昱的帝国而呕心沥血?
唯独对原平之,玄昱大方得出奇,这也难怪朝野之中流言四起了,所谓无风不起浪嘛。
皇帝玄昱是个男女皆可、荤腥不忌的花心大萝卜,这是顾惜恩听她母亲升平大长公主对玄昱的评价,并警告顾惜恩不要接近这位皇帝表哥,否则搞不好就会被搞大了肚子——母亲教育女儿总是很容易危言耸听,大长公主尤其如此。
顾惜恩也知道坊间对皇帝与原平之之间关系的猜测,可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夫君那么华美高贵、光风霁月,怎么会是一个被男人玩弄的侯臣呢?
可是,顾惜恩最近又听到夫君和一位美少年走得很近,朝夕相处,外人自然又是种种猜测,不知那位美少年是否成了纨裤原四少爷的新欢?夫君不会是厌倦了青楼女子,改为喜好娈童小倌了吧?
小小的新娘子顾惜恩很忧愁,十二岁的她虽然被迫早熟,可是对于大人的世界仍然是似懂未懂。
她知道夫妻成亲了要行房,她以为那是为了生娃娃,并不懂得男人的生理需求;她知道这天底下有好女色的,也有好男色的,更有男女色皆好的,可是她不懂得好色与爱情的区别。
她喜欢自己的夫君,想要独自霸占他,可是娘亲和婆婆都告诉她不行,她年纪还太小,而且她要守孝,她应该主动为夫君安排通房丫鬟,她觉得自己有点吃醋,可是也并不是太难受。
她真的有很多不懂,茫然又失落。
她真希望自己一夜之间长大,能够理解夫君的整个世界,能够和他好好恩爱。
金陵城,皇宫内院。
景国的皇宫并不奢华,当初景国建国时天下正值战乱纷扰,开国皇帝崇尚俭朴,故而皇宫建筑也相当简朴,没有雕琢奇丽的装饰,规模也不算宏大,围绕着中心部分只建了三殿二宫。
正殿为奉天殿,之后是华盖殿,华盖殿之后是谨身殿,各殿两翼皆有廊庑。
谨身殿后是后宫,前方为干清宫,是皇帝大人的私殿,皇帝不上朝的时候,办公和日常起居都在此处。
干清宫后是坤宁宫,坤宁宫包括御花园,是实质上的后宫,除了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主殿外,左右还各有三个配宫,配宫又分设东西偏殿,这样林林总总的,也能装下皇帝的诸多嫔妃了。
午后,干清宫,西偏殿。
西偏殿是一座凉宫,适合夏日炎炎纳凉时居住,此时轩窗半开,微风轻拂,吹动起龙榻前的纱帘,让帘后的春光似遮还露,惹人遐思。
而空气中弥漫未散的某种特有的檀香气息,更是昭显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玄昱侧身躺在龙榻上,精壮劲瘦的上半身裸露着,金线绣龙的薄被轻轻覆盖在他的腰间,隐约显露出皇帝大人令人喷鼻血的美好身体曲线,玄昱的眼睛似闭未闭,脸上还留有激.情未散尽时的迷醉。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极为轻微的声响,那是紫毫笔落在生宣纸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连这点声音也停止了,玄昱忽然懒洋洋地开口道:“眨眼间,已是十年了。”
原平之收拾着笔墨纸砚,怏怏不乐地道:“什么十年了?”
他刚才在为皇帝大人画肖像,确切地说,是画皇帝大人激.情之后的春宫图,原平之在心底第一千零一次地吐槽:自恋狂。
玄昱挑起眼角,眼神戏谑而愉悦地盯着原平之,道:“我登基十年了啊,你偷偷地为我画肖像也是十年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原平之就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自己穿越回十年前,再也不手贱地去为某个自恋狂的皇帝画画。
十年前,刚刚十岁的原平之被誉为丹青天才,小小年纪已经颇得绘画之真谛,尤其擅长人物肖像画,宫廷画师都对其赞不绝口,称赞其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书画大家。
小孩子总是不懂得低调,小小的原平之被夸奖了,就有点飘飘然的骄傲,心里筹划着要好好绘制一幅杰作,好好地震惊一下世人,尤其是大家平素都爱夸奖他的三位兄长,这让他有点小嫉妒,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
小小的原四公子把自己身边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觉得刚刚登基、穿上玄黑龙袍的皇帝表哥最神气,就决定以他为画中主角——这一决定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日后证明了他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
原平之用整整一个月的闲暇时间,偷偷绘制了一幅“新帝登基图”,画卷上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皇帝身形虽仍纤瘦,却已经挺拔如竹,紧抿的嘴唇与凌厉的眼神展露了他初登基时的紧张与庄严,而微扬的嘴角与向上抬起的手臂又昭显了他的骄傲与自得。
少年皇帝初次君临天下,少年画家初次认真作画,两者都有着稚嫩与生涩,却也同样都已经显得自信满满,才华横溢。
原平之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画作来炫耀,结果是被皇帝一眼看中,立即收入皇家私库,并且立即爽快地决定小表弟从此作为自己的御用私人画家——专门为皇帝本人作画,不许再画别人。
玄昱骄傲到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和自己相比,就算是原平之想画一些神仙图也不行。
从此原本应该可以名闻天下的天才画家从人间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个偶尔偷偷溜到皇宫里为皇帝绘制肖像的私人画家,而他所有的画作都被皇帝大人藏起来了,大概几百年后才会被公诸于世吧。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皇帝大人让原平之绘制的画像都很“特别”,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春宫图,淫靡香艳,就算皇帝大人给别人看,别人大概也会害拍被闪瞎了眼!
原平之叹了口气,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宣我入宫作画?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皇帝春宫画的专家。”
玄昱呵呵一笑,说:“你不觉得朕这个时候是最迷人的吗?”
原平之俊脸冰寒,说:“一点都不。”
“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玄昱啧啧地摇头,道:“如果心里没有对朕浓浓的爱,又怎么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画呢?”
原平之郁闷到很想吐血,说:“那是因为我技术好。”
玄昱翻身下榻,随手取了件龙袍披在赤裸的身体上,就那样大方地走到原平之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最新绘制的图画,又啧啧两声,说:“你说朕是不是有史以来最有魅力的皇帝?”
“我只知道皇上是有史以来自我感觉最良好的皇帝。”原平之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玄昱哈哈大笑,趁着原平之不备,迅速揽他入怀,在他嘴唇上偷亲了一下,说:“小四还是这么不乖啊。”
原平之气得跳起脚来,用手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唇,大喊:“混蛋!你的嘴唇刚被女人啃过吧?恶心死人了!”
玄昱歪倒在画案后的椅子上,跷起腿,说:“什么时候小四让朕好好亲亲?外人都说你是朕的私娈,可实际上朕一点好处都没得到,白担了个好色昏君的罪名,朕也是很委屈的。”
原平之捏了捏拳头,认真考虑自己如果是弒君会有什么后果。
玄昱若有深意地看着原平之,道:“听说你最近很忙碌?”
说起这个话题,原平之总算有了点精神,但随即不太好意思,低声说:“不知道该忙什么,瞎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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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裤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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