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岔往芦花丛里去,还没看出个究竟,一道鬼祟的影子已扑过来,爪子也顺势凌厉的探了过来。
她侧移避开黑衣人抓来的右手,反手一记肘锤击在他的左肋上,他吃痛的后退,书轻浅冲上前扣住他右腕,重重将它压制,黑衣人想挣扎,她抵住对方的腹部稍稍用力,他便不敢再动,就在她正想着大哥教的擒拿真有效的时候,被她压制在下面的杀手从腿下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往她刺了过来。
书轻浅见状只能滚了开来,这一滚,瞥见好几把双机驽平托在暗处,箭簇都包着油棉,有的点着了火,有些远的因为太黑实在看不清楚。
「你们想放火烧船?原来是想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对象是谁?后王孙、王子瑶……还是其他人?
不可以,不论哪一个,一个都不能少!
「四十四,赶快解决这碍手碍脚的东西!」黑暗里传来声音。
这边的打斗还没休止,一直站在船头的后王孙却听见管家慌张地来报说,船夫发现船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凿了洞,最坏的可能,船底下有水鬼在。
变生肘腋。
他迅速抬头,就这一眼,便发现芦花荡那边似乎有变,他心中一凛,直视这个从家里派来的年轻管家,「这里交给你可以吗?」
「包在小的身上。」
「我马上就回来!」
管家低头,再抬头,船上已经失去小主子的踪影。
就在后王孙飞身往岸上的时候,因为后王两府的船并行,王家船上的王子瑶也发现了不对劲,除了明令自家水手过去支援后家船,也领了几个人回转芦花荡。
他们往回走的路并不顺遂,因为埋伏的那些刺客杀手已经把火箭往船上射去,所有的攻击都对准后家船,木料易燃,片刻船尾已经烧了起来。
穿梭在箭雨里,后王孙无心顾及船上情形,他看见了正在打斗的书轻浅。
她腿下虚弱无力,动作稍慢,手臂便被划开一道极深的血痕,对方经过几招后就看出她根本不是练家子,招招都是杀着。
她才自觉糟糕,一支流星赶月飞来的箭就直直穿过她的胸口,大片的血濡了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半襟。
她一定跟箭矢之类的东西犯冲,两次都伤在这玩意上头,好倒霉。
力竭倒地,映入她眼帘的是满天星子,还有稀疏的鹅毛雪。
血能不能流慢一点,呼吸能不能不要那么急促,她好想看后王孙最后一眼……
痛蔓延到全身,眼发红了,意识模糊了,最后只听见不知道谁的声音剧烈的咆哮着……
怎么要醒过来这么难?
平常不是很容易?只要晨光透过窗子照进绣楼的清水砖,她就会自动转醒。
十一块砖。
对,当阳光往里走到第十一块砖的时候,央秀就会来敲门,把洗漱的用具拿进来,好声催她起床。
可这会儿她疲倦无比的睁开眼皮,只见漏光的薄瓦片,四周积尘,灰尘在微光飞舞着,鼻子里充满潮湿的霉味。
这地方很寒伧,比他们家的杂物仓库还不如。
「姐?」
她转动眼珠,一双眼正幽幽的看着自己,眼中含泪。
那张脸很小,很瘦,应该说面黄肌瘦,一身薄薄的蓝棉袍子穿在他身上还嫌宽大。
「姐,你醒了,真的醒了……」很稚嫩的声音,说着,眼泪一串就滚了下来,他原来想伸手去碰她的,又怯怯地收了回来,好像她是豆腐渣,一碰就会散。
「……」
「什么,口渴,要喝水对吧?」他像是想到什么赶紧起身,匆匆倒了杯水后回来,慢慢的扶起她,喂她喝水。
这个家真的是一贫如洗,就连装水的碗也缺了口子,还有这是什么水,闻着就一股味,这可怜的孩子是怎么过日子的,想起来就替他心酸。
不过她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这么破烂吗?为什么这小孩冲着她姐啊姐的叫?
「你是谁……我是怎么了?」水润了喉咙,令她心惊的是自己这是什么声音?破锣吗?
「姐姐不记得发生的事了?」捧着破碗,男孩很小心的问着。
「什么事?」
「姐姐被万员外杖打后送回来,好好的一个人就剩下一口气了。」那面目全非的脸和身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姐姐。
「我在那里做什么?婢女吗?」居然是这种命。
「嗯,姐姐赚钱为了养活我。」
那种伤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看着自己身上盖的蓝布薄棉被,见光的胳臂和难看的疤痕,难怪她全身都撕裂般的痛,可是,她明明应该死了,胸口中的那一箭难道是梦?
这个开口闭口叫她姐的弟弟,万员外家的婢女,贫穷人家的女儿,才是她真实的人生?
那书轻浅呢?
她究竟是人还是鬼?
「都一个冬天快过完了,我以为姐姐会撑不下去……你回家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我好怕……好怕你就这样走了,呜,那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姐……」他眼眶又泛红,泪珠滚在眼里要掉不掉的,看起来是真情流露。
「所以你连棺材都给我买了?」
那薄皮匣子,废料做的薄棺材,就怵目惊心的躺在她床边,可能确定她一断气就可以马上入殓,欵,看了真不舒服。
「这是黄记棺材铺的大虎子特地便宜给我的,说是看在邻居的份上,一百钱一具,我总不能让姐姐一辈子为了这个家,最后连身后也没有个栖身之地。」
「你真是有心呢。」没有的意思是用草席卷一卷就算数吗?还是随便往乱葬岗上扔?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看我是用不着了,赶明儿个就去把这升官发财的东西拿去退了。」
「真的?」
「我应该是死不了了。」
「太好了!」
「拿棺材去退的时候,要记得把退的钱拿回来。」一百钱就一百钱,想不到她醒过来要烦恼的居然是这个,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要斤斤计较的一天。
「哦,我省得。」他觉得这醒过来的姐姐好像有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对了,你的名字呢?叫什么?几岁了?」
他彻底的呆住。
看起来她是吓到那个叫萧融的孩子了,他这两天端粥给她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可是怕归怕,他还是按时的熬药给她吃,每天给她擦洗手脚,这个弟弟真的不赖。
她又躺了两天,每天只喝一碗稀粥,难怪这副身体过了一个冬天都好不了,命绝了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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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亩温柔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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