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他的耿直,昨晚一夜,他一个人睡在仍残留她发香的枕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脑中总会浮现她偶尔露出的雪白臂膀,她那莹莹发亮的细脖,还有她甜如蜜的笑靥……
他收藏的那些仕女图早已无法消弭他内心的骚乱,就算拿起详载「薛涛笺」制法的书册,他也无法再像以往那般沉醉其中。脑中一角,老是会浮现她低着头,在他桌前描绘「斑竹庵」地图的画面。
就这样迷迷乱乱、忽醒忽睡的,一夜总算过去了。一早被店铺大伙计请到铺里帮忙,倒是让他有几分喘息的余地。可当他瞧见大伙计要他鉴定什么,他双眼蓦地瞠大。
竟是一幅「江山雪霁卷」仿作!
想不到人到了「古今斋」,仍旧躲不开她的倩影——望着仿作,他一脸不知该说什么地猛摇头。
据大伙计解释,他一拿到图,立刻找人鉴过绢纸、笔墨跟画工,感觉这图,似乎真是王右丞手笔,但对方狮子大开口,没两万两不卖。
瞧那画工、绢纸与墨的旧度,要不是昨晚才见过真迹,他这会儿说不定真会掏出两万两银子买下这幅仿画。
不过花银子事小,出糗才事大。要是他买了伪作的消息传出去,外头客人哪还会信任「古今斋」鉴画的能耐?
这全是她的功劳,他想。
返回家,他立刻想去花雨楼谢谢她,可一想到她昨晚喝醉,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床上休息,他雀跃的步伐倏地停下。
他的脑袋从没想过,可以唤底下人到新房打听她情况,或者就自己大摇大摆地闯进去探问她——这些他都没想到,他只是在心里穷担心着,不知昨晚那一杯酒,是不是让她身子难过了?
不一会儿,福山取水回来,他又想到她也曾做过「薛涛笺」的事,或许可以找她来共襄盛举!可话到喉口又被他给咽下——还是那一句,他不确定她现在是否有那气力,陪他在库房里造笺纸?
要是他习惯跟人讨论事情就好了,一直陪在旁边的福山肯定能提供不错的主意。可他就这个性,独断独行,不懂的事,也不知道可以找人请教,只能闷在心底胡乱猜测。
他只好盼着白日快点过去,以为只要天一黑,她就会像昨晚一样,柃着她自烹的膳食,笑盈盈地推开他房门……
想来还真是泄气,望着才刚做好的三道热菜,琉璃忍不住怨叹自己没志气。人家一整天没想过她片刻,她却还是冒着热汗傻乎乎地做着他爱吃的料理,好像被他忽略得还不够似的。
赌着气,她要银花找来福山,托他把晚膳送进去。
「少夫人今晚不进去?」福山一脸讶异。
她抿着小嘴。「算了,我想今晚还是烦劳你好了——」
福山擅察言观色,一下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少夫人,小的是觉得,如果您对少爷真的有心,那么这些菜,还是您送的好。」
她觉得委屈,就连福山也瞧得出她心意,怎么就他——权傲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也想送,」她老实承认。「可是,说不准傲天不欢迎我再去——」
「不会不会。」福山一手柃着食篮,一边领着自家少夫人往库房方向走。「不瞄您说,今天少爷曾经提起您名字两次,一次是做笺纸的时候,一次是少爷在看图的时候。」
她双眼一壳。「他是怎么提起的?你说详细一点!」
「等等,小的表演给您看啊——」福山放下食篮,径自表演了起来。「就在『薛涛笺』做好的时候,少爷拿着笺纸对空一看,边喃喃说了句『真想找琉璃过来评鉴评鉴』……」
他说过这话!她心头一喜。「那你怎么没问他,要不要请人来找我?」
「小的问过。」福山赶忙解释。「可是少爷不知在想什么,愣了愣之后,就说不用了。」
怎么这样?!她皱起眉头想。「还有呢,他第二回是怎么提的?」
「就是在看画之前,那画叫什么去了……江山……」
「江山雪霁卷。」她接口。「然后呢?」
「少爷就突然说,真该跟琉璃说声谢谢——」
「谢我?」她手指着鼻子。「你有没有问他谢我什么?」
怎么可能!福山摇摇手,继续把食篮拎起。「不过小的倒是问了少爷,既然他这么想见您,干脆让小的到『花雨楼』去请您过来吧?可是少爷还是一样,想了一会儿后,又是摇头。」
怎么两回都一样!她嘟起小嘴。真搞不懂他,想跟她说什么就直接找她来说嘛,害她气闷了整个下午,饭也吃不下!
「所以啊,」福山在一旁劝着。「小的才觉得这顿饭应该由少夫人来送,说不准您进去以后,就知道少爷在想什么了。」
要能这么顺利就好了——她点点头,总算把食篮接了过来。
库房这头,福山一说要到灶房取晚膳,权傲天就开始拉长了耳朵盼着,一听见开门声音,他被烫着似地弹起。
没料到动得太急,碰到桌底。那扎扎实实的一撞,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琉璃一踏进套间,他马上露出没事人的笑脸。
见他笑,停在她心头的那抹闷,忽地烟消云散。
不中用!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唇角却是不争气地勾了个弯,完全泄漏了心意。
但就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瞧不瞧得出来?
见她把饭菜摆了出来,却又跟昨晚一样,只带了一副碗筷。不消问,他立刻走到窗边,又要福山送一副碗筷进来。
坐下,他没先动筷,反倒先关心起她来。
「你身子还禁得起吗?头疼不疼?」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一会儿才想起他在说什么。
他不提,她还真忘了今早起床,头像塞了一整包棉絮似地难受。
她心想,难道他是因为这样,才迟迟不唤人来找她?
她想问个清楚,但也知道,自己一开口问,就等于泄漏了她问过福山这件事——不行!万一他觉得她是在耍心机怎么办?这么一想,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吞了回去。
可不管怎么说,发觉他关心她,她心里就甜了。
「福山到『斑竹庵』取水了吗?」她拐了个弯问。
「取了,我『薛涛笺』也做好了,你瞧瞧。」他一转身从桌上取来刚做好不久的笺纸,双眼亮得像个讨赏的孩子。
瞧得她一阵好笑。
「我来看看——」
她故意摆出教席师傅在看卷子的派头,拿着深红色的笺纸,左右上下地翻看。两人四只眼睛对到,她忽地笑出声来。
权傲天一时愣住了,她没头没脑笑什么?
「大抵是合格了。」
她空着手在笺纸上虚画了一个「可」字,他才明白她何以灿笑如花。
他被取笑了。
好啊!他心里想着,不扳点颜面回来,不就真让她瞧扁了?
「哼。」他一把抢走笺纸。「我当你是个知音,你却反过来耍弄我。」
一听这话,她吓了一跳。「嗳,我刚是在开玩笑,你当真了?」
他沉着脸不说话。
「嗳,你别生气嘛。」还摸不清他脾气的她,赶忙拿出她自做的「薛涛笺」,讨好地笑着。「你瞧,我还特别带来我做的笺纸,换你帮我评评,看是你或我,谁做得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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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芙蓉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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