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赵铎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刮起霜雪,他终于理解,早该适可而止了。
「表哥,今日的微服出巡应该可以结束,不如、不如让周晋送我回宫?周晋,走!」
说着,不由分说,他拉起周晋的手腕飞身快奔。
宇文骥凝视着皇帝表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沉了沉。
没错,赵铎说对了,他的确是矛盾至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她、保护她?为什么要在夜里跟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赵铎发现甜葡萄的目光憎厌不已?
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凶狠的口气将她赶走?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做着「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没有原因、没有目的、没有预设标的……
她一笑,声若银铃,悦耳动听。
一树粉黛鲜花,一簇一簇地开在枝头上,掩不住的殷红,柔软而妩媚。
「婆婆,鸡汤煮好了,开动吧。」绘夏拿起汤勺,替婆婆和每个小萝卜头把碗给添满。
婆婆的家住在福来客栈后头,那日她路过,看见婆婆的儿子抢走家里最后一点碎银子,跑出去赌博,几个孙子围在婆婆身边嚎哭。
左右邻居也没法子,助贫助苦,就这赌博人助不得,否则给再多银子,转个眼儿,还不是拿到赌桌上挥霍光了。
听说婆婆的媳妇两三年前就被打跑,留下婆婆一个人带五个小毛头过活,光靠她替人洗衣浆衣赚取的银子,生活已是左支右绌,可那个冤家儿子一出现,大家就得勒紧肚皮过日子。
绘夏知道了这件事,买一堆青菜猪肉上门,还买好几只鸡养在院子后院里头,她把米瓮装满米,还寄了十两银,让米店每隔半个月,就上门来添新米。
她常上婆婆家探望,见婆婆洗衣服赚不了几个钱,讨论过几回,决定上街卖卤味,卤味是裁冬教她做的,好几回,裁冬说要试试卤兔子是什么味儿,都让她给拦了下来。
这里的人不会做卤味,唯有到大饭馆才能尝尝鲜,婆婆的卤味一上街,那香味啊,香遍百里,生意好得很。就这样,他们的生活慢慢改善当中。
「姐姐,幸亏有你,不然我们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小毛头里的姐姐大妞感激地对绘夏说。
才十岁的小娃儿,说起话来老成持重,那是生活磨的,她懂。
「这叫缘分。往后你得教导弟弟,看好你爹爹的样儿,绝不可以沾赌,人呐,只要肯弯下腰,辛勤工作,就没饿死人的道理。」
「绘夏姑娘这话说得好,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们的爹爹就是成天想着不做事就能赚大钱,才会沦落到今日这番光景。」婆婆也道。
他们一面吃一面聊着,还讨论卤味除了鸡、鸭、豆干外,要不要每隔一段时间加点新品味,让老客户能时常上门,说着说着,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粗壮大汉闯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不由分说就乱砸东西,吓得一群孩子噤若寒蝉。
一阵乒乒乓乓后,门外进来一名脑满阳肥,脸上长了个疗疮的男人,他四十开外,迈着外八字脚步进屋,婆婆和几个孙子全挤成一团,呜咽哭声,低沉而压抑,这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恶人每上门一次,总让他们接连几日睡不安稳。
「说没钱还债,竟然关起门来喝鸡汤,这是什么道理?」胖老爷坐下,拿起汤勺在鸡汤里面捞了几下,抓起一块肉,啃得顺嘴。
「谁欠你们钱了?」绘夏挺身而出。
看见她,恶人口水流了满地。哇,真美的姑娘,要是能把她压在身下……嘻嘻两声笑,色心骤起,他光想像着她衣服下的曼妙身躯,鼻血就要喷出来了。
「赵春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没说错吧,婆婆。」他拿起绘夏的碗,盛了一碗汤,仰头吞下,喝完咂咂嘴,笑道:「果然是好手艺,难怪卤味摊的生意这么好,婆婆早该上街做生意了,光洗衣能挣几个钱啊。」
「赵春生欠你们的钱,你们不去找他要,干么上这里来?这里可没有欠你们钱的人。」绘夏理直气壮地说。
「姑娘这话说得不对,这是他的家啊,我们不来这里,上哪里去逮那只耗子?都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当然得到这间庙里守着挖着,看能刨出什么可以换钱的东西。」
「大老爷,您别这样,我刚刚做生意,还没挣到多少银子,连做生意跟绘夏姑娘借的钱都还不起呢。」婆婆老泪纵横。
「那不关我的事,今儿个我人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让我空手而归?」
「不然大爷再宽限我几日,等揽够了银子,一定按月把钱还给您。」
「不成不成,依我看嘛……」他起身,眼光溜溜地转过一圈,定在大妞身上。
「这丫头上回见着还是干巴巴,这几日养得益发好了,转卖给牙婆还可抵个五两、十两银,就这样吧,我把小姑娘带走,下一回,婆婆您可得存够银子,别让我空手而回。」
目光示意,两个壮汉推倒一群老弱妇孺,把大妞抓起给架在肩膀上,大妞拼了命扭动身子,哭着、捶着,可那点力气在这些壮汉眼底只像抓痒。
抓住大妞的男子一掌拍上大妞的屁股。「别怪别怨,要气恨就去恨你那个不长进的老爹,谁教你要让他生出来。」说着,他咧开嘴巴露出黄板牙,哈哈大笑。
绘夏再也忍不住,大声喊,「放开大妞,赵春生欠你们多少钱,我还!」
呵呵,脑满肠肥的大老爷就等她这么一句话,要玩也得找这个活色春香的女子玩才有味道,他上前一步,笑咪咪问:「姑娘此话可当真?」
「当真,说吧,赵春生欠你们多少钱?」
「行!」他从口袋里掏出借据,在绘夏面前晃了晃说:「他欠得不算多,只有二百两。」
「二百两?有没有说错?」她瞠目结舌。多少百姓终其一生没见过一两银,他居然光是赌债就欠下二百两,这些开赌场的吸血鬼!
「姑娘拿不出来吗?没关系。」他不给绘夏反应时间,眼光闪过,两个大汉跳出来,架起她的膀子往外带。
一时间,尖叫声、哭吼声齐鸣,肥老爷一张嘴笑得益发阖不拢了。
内院偏厅的位置非常隐密,南边是粼粼池水,北面有一整排紫藤遮住了窗子,密密浓荫油绿蓊郁,阳光晒不进来,整个屋子里有股子淡淡的潮湿霉腐味道。
绘夏在这里待了近一个时辰,她的手被粗绳子捆在背后,脚也被绑紧,嘴里还塞了块布,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她的喉咙干哑,一颗心紧得将要跳出胸臆,太阳穴重重跳着,心底大喊救命。
这时候,她能找谁来救命?婆婆要真领了那群小萝卜头来,才真的是麻烦,别救不了她,又把大妞给赔进去,那么……
她想起阿观,阿观的武功是极好的,只消三两下,肯定能把那群吸人血的恶棍给打趴,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是啊,他已经摆明不想同她沾上关系,那日那样凶恶地赶她走,她回宰相府的日子遥遥无期了。
绘夏苦笑。她只能等,等那个脑满肠肥的坏蛋出现,解开她的绳子,让她有机会向姐妹们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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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的两世妻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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