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婚礼卷 第三章

  顺着花园向后院走去,风星野住的听雨轩就在梅院的斜对面,相隔不到百米。
  走到梅院门前,他停了停脚步,侧耳听去。
  已经三更过了,寂静的夜空下,除了簌簌的北风,院里传来了时断时续的哼歌声。
  是云岫出的声音。他还在哼着白天的那支歌谣。
  风星野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容。不错嘛,至少他还算是个好保姆。
  然后抬脚继续走向听雨轩。
  回到屋内,挥手让还在等着自己的四个近卫下去休息,直接进了书房。
  点了檀香,换了外套,风星野这才在书桌旁坐下,打开手里的卷宗:
  风堂档第00一九七二号,等级:绝密,报告人:风影。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我持静小姐所中之毒样品拜见了唐门门主唐情,唐门主确认此毒不是「风流」,至于「后悔药」,他没见过,无法断言。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五,联络到风堂驻无双堡卧底(现任职务:无双堡内卫),他报告:
  第一, 云浩然于天启十一年腊月初七离开无双堡,腊月十二到达京都,住在高升客栈,腊月二十四离开京都,腊月二十八返回嘉州,沿途没有单独行动。
  第二, 云浩然在京都先后拜见了尚书张子墨,时间一个时辰,翰林耿显平,时间一个半时辰;太子傅,内阁大学士登群,时间三个时辰。
  第三, 云浩然在京期间,先后有征西将军西侯凯丰,禁军统领张达,九门提督苏林前来拜见,时间无法不足半个时辰。
  第四, 天启十二年元月初五,无双堡定州分堂报,发现无双堡四名铁卫尸体,初七运回堡内,并有两具女性下人尸体。
  第五, 元月初八,无双堡大少爷云岫出前往嘉州城西清音观,请回路过该观的武当掌门叶真人。
  第六, 元月初十,无双堡鸽堂传回消息,证实静小姐中毒身亡,同日,云浩然吐血卧床,请回嘉州名医,回春堂林至理大夫诊治。
  天启十二年元月十八,风堂京都司司长风清拜见了尚书张子墨,张尚书说无双堡大公子云岫出素有才名,年前传言皇后有意钦点他进太学为太子侍读。
  云浩然是持静小姐亲笔信希望他能从中阻挠,但此事皇后之意甚决,已无法改变,估计春节一过就会有懿旨了。
  天启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武当叶真人回山,风堂武当司司长风沐拜见了叶真人。
  叶真人证实,云浩然是请他去察看尸体上的刀伤,六具尸体俱是一刀致命,致命伤用了六个门派的六种刀法,但他仔细察看后发现,凶手应该是一个人,且凶手出刀时施力的方法,用的是东洋一刀流的刀法。
  ……
  风星野看完,一动不动,沉思良久。
  除了上太学的事有出入外,云岫出在其他方面都没说谎。
  不过上太学这件事这么大,根本就无法隐瞒呀?况且他明知银雪城和张子墨尚书关系好,为什么还要故意来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呢?还有,看云浩然在京里的交往就知道,云家不会没有庞大的政治背景,否则皇后不会对云岫出如此关注。
  太子侍读,是拉拢还是要胁?
  天已濛濛亮,风星野合上卷宗,微一使力,厚厚一迭纸转瞬间变成了灰尘。
  他立起身来,走出轩外。
  这是一个无限美好的清晨,大雪之后,天空被洗得湛蓝湛蓝,耀眼的朝阳刚刚升起,将洁白的积雪染成了金色。昨夜那勾弯弯的残月还挂在天空的另一端,兀自不肯离去地泛着莹光。
  风星野长舒一口气,心情愉悦地开始练功。
  两个时辰后,已近正千,红日高挂,晴空万里。风星野功行一周天,收了最后一口真气,站起身,换过外衣,带着近卫风月走向梅院。
  隔着老远,就听见从梅院里传出一阵阵丫鬟侍女们的嬉笑声、喧哗声、打闹声。
  走进门,梅院内早已堆好了两个大大的雪人,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手里还拿着一柄扫帚。满院的丫鬟侍女各自为战,雪仗正打得不亦乐乎。
  院中凉亭里摆着一张软榻,铺着一张厚厚的吊睛白额虎皮。
  云岫出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无比满足慵懒地养着神。
  云恋雪就坐在他身旁,裹着一身厚厚的裘皮,连手、脚都严严地包了进去,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女孩子们打雪仗,只是一只手,还紧紧地拽着云岫出的衣襟。
  在他们身后,立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不时地往恋雪口里塞着零嘴。
  风星野站在门口略一环视,径直朝凉亭走来。
  走进凉亭,见云岫出不睁眼,便迳自在软榻的另一侧坐下,也不理他,只有一声没一声地逗恋雪说话。
  半晌,才倏地回过头来,对云岫出说:「知道你像什么吗?就像一只刚偷吃了鱼的小猫。」
  云岫出懒懒地睁开双眸,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重新阖上。嘴边淡淡一笑,「多谢夸奖。」
  「不用客气。」
  风星野虽年少,但因修练银雪功收敛心神的原因,常年神情冰冷、表情严肃。今天这话说得极其平和,还带着调侃,倒听得旁边立着的嬷嬷嘴巴张成了O型。
  「看得出来,恋雪很信任你。」眼角瞥到云恋雪紧握住云岫出衣角的手,他有些感喟地说。
  「是啊,除开静姨,他最喜欢的就是我。」
  「那你呢?」
  「我嘛——嗯,他是个不错的玩具。」云岫出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最后却故意用了一个玩具。
  「你就把自己的弟弟当作玩具?」虽是责问,但今天风星野却意外地平和。
  「呵呵……」云岫出带着嘲讽的笑意,「在少城主心里,我不是还要不堪些吗?」
  「不是这样,五年前我就听说过你。」风星野平淡地解释。不出所料,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云岫出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天空般纯净的眼眸,澄澈如玉的光泽,没有一丝世俗的痕迹。
  这样复杂的一个少年,怎么会有如许清澈的眼神!风星野这一刻几乎要以为自己错了。
  他拉回神思,继续说道:
  「我小姑离开银雪城那天对我说起过你,她说你是她见过最可爱的孩子。」
  原来如此,你只听静姨提过我一句,可是我却已经听了你五年!
  想到静姨,云岫出缓缓点点头,有些伤感,「静姨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永远都不长命。」
  「那你呢?你是个好人吗?」这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刁难。
  云岫出嘴角一弯,狡黠地笑了,「少城主心里不是早有定论吗?」
  呵呵,也是!
  云岫出这样一说,风星野也为自己的话感到幼稚。「那么岫出,你最多能在这里待几天?」
  岫出?这个亲密和称呼让云岫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和风星野,应该连看得顺眼的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
  今天的风星野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不仅没有昨天的浮躁,而且连态度,都只能用可疑来描述了。聊天聊到这个分上,云岫出内心的惊疑也越积越多,隔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少城主,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吧?」
  「是吗?」风星野一笑,不以为意地摸摸恋雪的头,「你是恋雪的哥哥,我是他表哥,再说,我长你两岁,不也是你的表哥吗?怎样,叫你名字不会唐突吧!」
  「拜托,少城主,你这样我会做恶梦的。」面对这样的风星野,云岫出简直哭笑不得,做了一个恶寒的表情,他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嘛!」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你看你快要进太学了,以后和太子朝夕相处,说不定哪天就能飞黄腾达,如果我现在让你多留一些墨宝,搞不好以后还能卖个好价钱呢。」紧此着云岫出的眼睛,风星野看似玩笑地说了出来。
  云岫出眼梢轻轻一跳,面容慢慢变得无比倦怠,意兴辣珊。
  「原来少城主是想问这个啊,我最迟二月初就得走。懿旨说不定已经到无双堡了,还要赶到京都,我可不敢误了日子。如果因为这个掉了脑袋,那才真是划不来呢。」
  「哈……哈……岫出说笑了,凭你的本事,要对付这些人很容易嘛!」
  「我的本事?我不过是枚棋子,用完了也就没用了。」
  「怎么会呢,岫出,凭我的理解,如果你是一枚棋子,那你就一定会变得很有用,让人无法放弃的。再说,我突然发现,如果江湖没了你,会变得很无趣,我才十二岁,岫出你该不会想让我今后五十年都无事可做吧?」风星野的语气冷冷淡淡,但却充满了诚挚。
  注视着风星野的眼睛,云岫出慢慢从心里漾出了笑容。
  就像阳光融化了冰雪,春风拂过了大地,霎时整个人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慢慢坐直身子,向风星野靠过去,在风星野耳边,轻轻说道:「风星野,我一定如你所愿。」
  然后,这两个少年,两个以后终生的对手,就这样默默地互相注视着,久得就像天荒地老……
  ***
  天启十二年二月初一,云岫出带着弟弟云恋雪离开银雪城起程回家。
  天启二十年,风星野银雪功已练至前无古人的最高第九层,同年风仲言退出江湖,风星野接任银雪城城主,并第一次登上天机子百晓生所编撰的《铁血榜中榜》榜首。
  天启二十二年,大燕国皇帝独狐无烈,以雷霆万均之势一举铲除皇后一党,废太子,诛以太师为首的朝庭大臣多达二十三人,其中十七人被灭其九族。是役,以云岫出为首功,封信仪侯,大学士。云岫出不任官职,重返江湖。
  同年,风星野正式统一北方武林,兼并北武林十七门派,银雪城成为武林霸主。
  天启二十四年,为抵抗银雪城势力南侵,云岫出联络南武林五在门派,七大世家组成南武林联盟,云浩然出任第一任盟主,无双堡也发展成为南武林第一大派。
  天启二十七年,无双堡与江南柳家联姻,喜贴送至银雪城,风星野带四近卫前往观礼,是时,他们已分别了十五年。
  风月站在船舱里,披着一头如云的长发,穿着一袭长长的丝袍,光着双脚,手法利落地调好一杯凝碧色的酒。
  这是她刚学会调酒后,为当时还是少城主的风星野调的第一杯
  当时风星野小心地抿了一口,问风月这酒叫什么。风月说,没有名字,就请主子取一个吧。
  风星野想了想,又抿了一小口,然后用低低的嗓音说,就叫『无边风月』吧。
  风月说,好。
  那年风月刚好十八岁。
  风月本是银雪城外猎户的女儿,因为天资好,五岁就被银雪城隐堂选中买进城里,改名为风月。
  在银雪城,隐堂主管武斗、暗杀等武事,因此城中高手大多都在隐堂。
  十岁时,已习武五年的风月在新人中崭露头角,一身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正巧那年城主要给年满八岁的风星野挑选近卫,于是堂主风毅就推荐了新人中武功最高的风雷、潜力最好的风雪、最有头脑的风雨以及惟一的女性风月。
  风月记得当时确定了人选后,四个小伙伴都很兴奋。他们跟着风毅第一次走进内院来到听雨轩,被介绍给风星野。
  然后风毅对他们说,作为近卫,银雪城对你们惟一的要求就是忠诚。
  不是忠诚于银雪城,而是忠诚于少城主,要绝对地忠诚于少城主。
  从今以后,少城主就是你们的天,你们的地,你们的一切。
  最后,风毅走到风月身前,无比严肃地说,风月,论实力虽然你也还不错,但还够不上近卫的标准,不过我们需要为少城主选一个女近卫,所以你要记住,你是一个近卫,也只是一个近卫,无论少城主今后和你发生了什么,你的身份都不会改变。
  这句话风月记了十九年,但做起来却太难了。
  十八岁时,风月成了风星野的第一个女人。
  当时浑身扬溢着青春风采的风月,对着日益成长的主子已经越来越守不住一颗少女的心了。
  所以,听到无边风月四个字从主子一向冷漠的口里被温柔地说出来时,风月强抑着内心的狂喜,那一刻她真的相信自己会不一样。
  幸好风月一刻也没有忘记当年风毅专门叮嘱她的话,她严守了自己的本份,始终在扮演着一个最优秀近卫的角色,所以她成了惟一能站在风星野身边的女人。
  十一年后,风月已经二十九岁了,风华过去后,风月才能更清楚更冷静地来认识自己的主子。
  风星野从来不缺少女人。
  英俊的面庞,性感的身材,冷漠的气质和无边的霸气,构成了对女人具有致命诱惑的吸引力。就像一颗包着蜜糖的毒药,让人明知必死也会忍不住将它吞下。
  然而风星野对女人却从未有过热情,他不仅吝于甜言蜜语,也不屑与任何女人纠缠,即使在最狂野的时候,也只是为了上床而上床。
  风星野也从不缺少生活的情趣,他甚至有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稀奇古怪的爱好。
  比如他对无边风月的执著。
  从十六岁第一次喝过无边风月后,风星野就再也不碰其它酒了,从最开始每天一小杯到现在几乎酒不离手,执著得让整个银雪城都无法理解。
  风月并不以为自己第一次调的酒会有多好,她偷偷品尝过无数次,却永远也无法准确抓住它的味觉,每次以为明白了,再尝一下却发现又已变得截然不同。
  失败过无数次后,风月彻底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纠缠,在这种事情上,风月绝不让自己去钻牛角尖。
  船行十日,虽然城主的座船又大又豪华,但船上的生活仍然很枯燥。
  风月已经敏感地觉察到,城主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开头几天,风星野还有兴趣和自己在床上做些既费体力又完全不用动脑筋的事情来打发时间,后来则更多的是坐在铉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沉思……
  喔,不,应该是在发愣!
  因为主子那双凌厉的眸子虽然看着窗外但已经快半个时辰没有转动过了。
  霎时,风月觉得自己的脑门瞬间冒出了无数的黑线,这还是主子吗?不会是谁谁谁冒充的吧?
  风月也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定了下神,拿着那杯刚调好的无边风月款款走到风星野身边。
  江风吹过船舱,撩起风月轻柔的丝袍,露出一双修长圆润的秀腿。
  风月抬腿上了软榻,轻巧熟练地偎进主子怀里,递上手里的酒杯,说:「主子,您手里的杯子已空了。」
  风星野垂下眼睑,看着蜷在自己怀里温柔得像小猫样的风月,伸手抚着她的秀发。
  良久,方问道:「风月,将来你会不会怨我? 」
  风月愣了一下,马上说:「主子怎么这么问呢?风月只要能在主子身边,就已经满足了。」
  「可是,我也许什么也不能给你……」
  风月心里苦笑了一下,主子终于说出这句话了,虽然这已是自己早已明白了的事,但从主子嘴里说出,心里还是不能不泛出一丝苦涩。「主子在说什么呢,风月是您的侍卫,就永远是您的侍卫,除非主子认为风月做得还不够好……」
  「如果这样,风月,那你就永远不要离开我吧。」说完,风星野冰冷的嘴角漾起一抹难得的微笑……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风月不知道,其实风星野这几天心里在想的,一直都是云岫出。
  虽然十五年没见过面,但风星野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他。
  这十五年,云岫出走的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风星野可以说走的是一条平稳大道,虽然他取得的成绩已经远远超越了前人,但这一切更多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是银雪城近百年称霸北武林必然的结果,所以顺利得就像做梦一样。
  而云岫出这十五年,却是在披荆斩棘、险象环生中杀出一条血路。
  十岁进宫为太子独狐甯耳伴读,在京都的十年时间,他从被太子肆意欺负,到被太子视若禁莆地禁铟在身边。
  再到最后燕王大肆褒奖封为大学士、信义侯。
  这其中云岫出忍了多少人所不能忍的事情?受过多少气?风星野并不清楚,不过他却知道,在京都的最后几年,太子的母亲,燕国的皇后,至少有十次对云岫出动过杀机,全都被他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云岫出在朝廷的名声,也是毁誉参半!
  一方面,太子主事后,绝大部分公事都是云岫出在帮着做。他精明、果断、算无遗策的主事能力,让与他共事过的官员不能不佩服。
  但另一方面,他与太子十年的相处,两人之间暖昧的关系,却也是在坊间被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太子坚决不肯策立太子妃,就是因为云岫出的关系;
  据说,太子已经有几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卧房,而是一直住在云岫出在太子府的那间小厢房里;
  据说,太子之所以会叛乱,是因为燕王欣赏云岫出的能力而与之过从甚密,因而引发了太子的醋意。
  这都是些查无凭据的事情,风星进驻自然不会全信。不过,他也不会不信。
  因为有一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当初云岫出在京都学琴时,太子独孤甯耳为了讨他欢心,竟然搜遍燕国,只为他求一好琴。最后是花了十万两黄金,买到名琴「焦尾」送给他,才了结这件风流事。
  说实话,虽然风星野对此很不以为然,但并没有因此看不起他。
  处于那种位置,为了生存,那么利用一切手段就都应该是合理的吧!而且云岫出在整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坚韧、顽强,及至最后的翻险无情,都让风星野不能不重新评估他的这个对手。
  想到这里,风星野对与他即将的会面充满了希望。
  云岫出!我等了你十五年,你可千万不要让失望啊!
  「禀城主,船已到嘉州城外,再过半个时辰就可到达嘉州码头。」风雷走进船舱恭声说道。
  风星野接过仍握在风月手里的无边风月一口喝光,说:「好,准备上岸。」
  ***
  嘉州因为交通便利的关系,自古就是燕国的商贸重镇。
  南来北往的货物,大多要在嘉州转运,因而嘉州码头便成了燕国最大最繁忙的码头。
  今年更不比往常,因为无双堡喜事定在二月十八,云岫出又广派喜贴大张其鼓,无双堡此时在江湖的声势地位已非寻常可比,云岫出的人缘又一向很好,所以接到喜贴的门派没有不高高兴兴派出大队人马前来朝贺的。
  一到二月,嘉州码头就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前来贺喜的江湖豪杰。
  无双堡更是在码头上遍插彩旗,每日都有堡内主管级人物常驻于此迎客,若有贵宾到达,甚至可看到堡主和少堡主亲来相迎。
  今天,嘉州码头一早就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壮硕的身材,朴实的相貌,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后却跟着十几个无双堡青衣铁卫。
  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无双堡的小少爷云恋雪。
  说起这位小少爷,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论身世,他是无双堡的小少爷,虽说和大少爷不同母,但据说却是大少爷的心肝宝贝,六岁之前几乎就是在云岫出怀里长大的。
  而且云恋雪还是银雪城城主惟一的表弟,银雪城上下对他的疼爱那是有目共睹,这些年来银雪城的大老们不知亲来无双堡探望过多少次,也不知从青衣江上给云恋雪送过多少东西、礼物。
  就是这样一位江湖两大强权势力的重要子弟,令人不感相信的竟然一点武功也不会!
  不是因为天生资质不好,而是因为云岫出不赞同!
  据说有一年云恋雪去银雪城玩儿,风星野要亲自教他武功,这简直就是所有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云恋雪却死活不答应。最后在大家反复逼问下,他才小声喁喁地说:「岫哥哥说过,好孩子要文斗不要武斗,恋雪要做好孩子。」
  传说当时风星野被气得连想掐死云岫出的心都有了,当晚在银雪城后山就毁了整整一片梅林,此后整整两年没跟云恋雪说过话,写过信。
  第二件让人弄不懂的就是,无双堡的商铺银号遍布全国,但就在云恋雪十五岁的时候,云岫出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整个无双堡的商行全部交给了云恋雪来打理
  云恋雪虽然书读了不少,且多重实用而少八股,但以他平素所表现出来的质朴的性格,厚道的为人,以及幼稚的言行,是应该无论如何都无法胜任的。
  但就是这样的云恋雪,却是一个商业奇才,在商场上,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样,不仅手段狠辣,而且花样百出,很快就让无双堡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这一点就连云恋雪的父亲,云浩然都无法相信。
  据说有一年云浩然曾问过他,云恋雪说,「岫哥哥跟我说,商场如战场,在战场上就没有亲人和朋友,只有敌人,对敌人是不能讲仁慈的。」
  这一次,云浩然也只有哑口无言了。
  一早,云恋雪就听说银雪城的船会在今天到达,他也没问具体时间,跟管家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侍卫兴冲冲地跑到码头来接人了。
  翘首以盼了两个多时辰后,才终于看见插着银雪城银鹰旗的大船划了过来,船头像标枪一样笔直立着的三个人,不正是表哥身边的近卫风雷、风雨和风雪吗!
  云恋雪立刻很没形象的又蹦又跳地挥舞着双手,还大声喊叫着打招呼,引得码头上全体人员侧目而视。
  三大近卫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很有默契地装耳聋……
  风星野此时还在舱内,听见喊声看出去,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
  风月拼命忍着笑意,劝说道,「真好,两年不见,表少爷还是这么天真烂漫!」
  风星野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既然好,那你出去答应着啊!」
  一听这话,风月立马苦了一张脸,但旋即又笑了开来,指着窗外说:「主子快看,不用属下出去了。」
  果然,从云恋雪身后走来一个人。
  白衣胜雪,风姿如画。
  阳光掠过他清丽的身影,墨色的发丝舞动着金色的光芒。
  他闲闲散散地随意走来,却让所有人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
  正是云岫出。
  燕王御封的信义侯,大学士,无双堡少堡主。
  云岫出漫步走到恋雪身后,伸手把他拉到一旁,双手抱拳,莞尔一笑。
  泉水般清澈的双眸,就随着水漾的笑意幻化为一方潋滟,温暖得如同初春的阳光。
  然后他朗声说道:「无双堡云岫出恭迎城主。」
  风星野暗暗舒了一口长气,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十五年不见,他果然没有失望。
  带着风月,风星野抬脚走下船,淡而有礼地拱了拱手,「有劳少堡主了。」
  话还没说完,云恋雪又转了出来,兴奋地大声说:「表哥,我想死你了,刚刚我叫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吗?」
  风星野没有看他,只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听──见──了。」
  云恋雪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转头看向哥哥。
  却发现云岫出忍笑已经忍得嘴角抽,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美好形象几乎破功。
  云恋雪更加糊涂了,嗫喁地问:「岫哥哥,你们怎么了?」
  云岫出终于忍不住,勉强笑着说,「岫哥哥是与城主多年不见,所以太高兴了。」
  云恋雪似懂非懂,了悟地点点头:「是啊,我才两年不见,就已经很想表哥了!」说完纵身扑了上去,使劲抱住了风星野,顺便还在风星野脸上亲了一口。
  此刻,风星野只感觉欲哭无泪,再看看已经笑得没形没象的云岫出,一张脸更是阴云密布,眼看就要雷霆大发……
  就在此时,一股杀气直扑过来。
  两个正在搬运麻袋的码头工人,左手倏地一扬,撒出几千根蓝汪汪的牛毛金针,射向三人;同时,右手从麻袋中抽出了两柄精钢长剑,疾刺云恋雪。
  与此同时,三个黑衣水鬼从水里疾射而出,三柄长刀快如闪电地从背后上、中、下三路砍向风星野。
  而此时,风星野的四大近卫还未下船。
  此时,风星野正被不懂武功的云恋雪抱住了手臂。
  此时,云岫出正抚着肚子笑得很辛苦。
  此时,无双堡的十几个护卫还在十米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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