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浊世 逐红尘
光阴荏苒 与君谱 岁月悠悠 永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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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大殿上众臣的错愕与惊叹,除了当事人戎螣外,就只剩下王座左首的两名神秘人还称得上冷静,仍保持着置身事外的睥睨神态。
“哥,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被环护在两人之间的戎月转头看了看左边的自家兄长又回头瞅了眼右边的靖远大将,好奇着怎么没有某人所说下巴会掉下来的画面可赏。
“小月,你忘了那天在屋顶上某人非常好心地说文解字吗?”
尽管看不见脸,戎月也能想像这位沙场大将面具下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只因那闷在面具里的声音听来似有着满腹辛酸。
“结果害得我跟九叔在上头从风清月明直蹲到日薄西山,鸡都能孵出蛋了我们叔俩还想不出个所以然,害我最后连骑在马上做白日梦都会梦见一尾顶上没角的光头龙咧着大嘴对我笑。”
“这么……严重?”忍笑咋了咋舌,戎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静默的兄长,冰冷蝶面下的漆眸终于也有了丝笑意。
“你才知道这哑谜害得我多惨,直到到了地头有天跟魑魅老兄聊着聊着提到你对戎螣的形容我才恍然大悟,飞天神蛇、无角之龙……两个名字字义上居然如此相似,再想想戎螣每次提起血螭那种特别的语态还有你和小雪儿的孪生关系就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祁大哥,你好厉害……这一来可有人得失望了。”
感受着四道目光投来的疑问,戎月笑扬着唇努了努嘴向下指去。
“他啊,等着看人掉眼珠等很久了。”
顺着戎月的示意朝下头瞥去,果然就见始作俑者正大剌剌地这边瞅瞅那边瞧瞧,欣赏着每副脸孔的瞬息万变,而另头有着一模一样脸容的男人也不遑多让,流光盈盈的墨瞳亦没片刻歇停。
察觉到戎月的注视,血螭也回头笑脸相迎,然而在看到人儿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尊菩萨依然不动如山时目光一转幽怨,遥向情人诉着没看着好戏的委屈。
“……月儿。”兄长难得的唤语让戎月满脸期待地转过了头,谁知下句出口的却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傻在当场。
“跟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一起你确定不会被气死?考虑换人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这麻烦,另个姓戎的一块算上也无妨。”
“哥……”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兄长一脸认真的模样,戎月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血蝻兹兹在念要他帮忙说好话了。
别说见面了,两个人连话都不曾说上半句吧,这第一印象怎么会落得如此糟糕?他实在想不通。
“他对月儿很好,真的。”深怕戎雪不相信,戎月特意强调着:“他救过月儿好多次,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那是他份内之事,难道护卫干假的不成?”蝶面未能尽掩的秀美眉宇州了皱,明显地不以为然,“你跟着他就为这个?报恩?”
“不,他还……还……”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道出两人间深厚的牵绊,想起男人对他情浓到愿意放下尊严雌伏身下,戎月就不由羞红了整张俏颜,然而这却叫他怎能对人言。
“以后再说这些吧,好戏上场了。”欣赏了大半天那张雷同残雪的脸容娇可爱的模样,看个过瘾的靖远大将总算省起了该适时出声解围,否则万一给那头无角之龙知道了抓起狂来,他可又麻烦大了。
别看那家伙在戎月面前没个形样一副好说话的良善模样,那一晚邪佞若魔的狂念他可是记忆犹新,想忘都很难。
“小雪儿。”越过戎月搂过情人的肩头,祁沧骥权充说客替人说项:“你讨厌这家伙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吧?不过就握上次交手的感觉,这家伙和椅子上坐的那个很不一样,看在他对小月不错的份上就给个机会如何?顶多以后叫他面具别拿下来。”
眼角瞥见身旁的同胞手足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台下男人的一举一行,蝶面男子不置可否地转开了眼,也跟着重新注意起事态变化。
“看够了吧,还想问我是谁吗?”戏谑的语声再起,却是冰冰冷冷地不再带有一丝暖度,“还是想用你的手摸上一摸好确定是真是假。”
极度震惊后是几近崩溃的木麻,戎甄手足冰凉地转首看着高踞王座上一派悠闲的男入。
“你……早知道了?”
“母后问的是哪一件呢?知道本王有个该死没死的孪生兄长还是……知道这个兄长为什么该死却没死?母后想知道的……又是哪桩?”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嗓音干涩地几不成声,妍丽的脸容一片木然,戎甄不禁后悔起当初听闻这个血卫之名时没有细究。
只是叫她如何往那方向想呢?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居然没死,不但没死而且竟还一直就隐伏在身边?要她怎么相信一个不满五岁的稚儿能够偷天换日逃得了这一切……
是谁?究竟是谁背叛了她?!凌厉的目光霎时朝几个当年知情的心腹宦臣巡去,然而每张脸上的惊恐却全比她更甚,就连贴身的血婵都抑不住微微震颤着。
“呵……”薄唇微勾,邪佞的笑容完全和台下男人如出一辙,“母后又问错了,从头到尾……本王可从没不知道的时候,还想知道什么跟那家伙问吧,本王今天是来看戏可不是登台上戏的。”
“一事不烦二主,干嘛这么小气。”语调慵懒地抱怨着,漆墨深瞳却是完全两样地熠熠生辉,“还有什么好说,不过就是有人太无聊一时兴起管了不该管的,然后‘反正不差多一口饭’地养着好叫人替他做牛做马。”
“嗯,怎么听来有人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做牛做马是吧,本王后苑缺了个池正愁没人……”
“满意!谁说不满意了?”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众目睽睽下总不好刷了自己衣食父母的颜面,尤其当这位衣食父母又有着睚眦必报的不良习惯时……深谙此理的男人非常识时务地赶紧把满腹牢骚搁回肚里发酵。
“不过我说主子大人,既然要咱说故事就别打岔好吧,省得天都黑了戏还落不了幕。”
看着平素敬畏的脸容一分为二,还一搭一唱地如演双簧,大多数朝臣又再度陷入了呆傻状态,只有少数几个抓住了对话的重点,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令人人眉头深锁,你看我我看你地不知如何是好。
双生子的禁忌从先祖起就难容于宫廷,偏偏犯触体制的一个是新王一个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甄后,这……该怎么收拾了的……
“只要本王没听到刺耳的自然不会浪费口沫。”端起杯盏啜饮了口美酒,戎螣挑衅似地朝人舔了舔唇。
“臭小天,就知道欺负我……”憋在嘴里咕哝了声,血螭转向祸首皮笑肉不笑地一露白齿,“甄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的话咱们该好好算算帐了。”
“……血皇呢?”兀自强自镇定地提问,戎甄捺下紊乱的心绪开始盘算起后路,就方才交谈的片段戎螣似是没插手的意思,只要他的人不动,自己就仍有一搏之地。
“天知道,你不会以为我吃饱闲着连他也拉着一块逃吧,本事够大自然阎老儿不收,甄后何须挂怀……喔,我倒忘了少了老小子你如失一臂,担心光凭后头那两个奈何不了我是吗?”
“你究竟想怎么样?当着王上的面,难不成想逼宫造反把王座还给那贱……”
“咻!”一声轻响,没人看清怎么出手的,反应过来时宫装丽人已是发髻一散披落下整头云鬓。
“甄后出口前最好三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人依旧懒懒散散地站着,语调也不高不低没半分情绪,然而漆眸中的冷意却是连不相干的人也感受到了颤栗。
直到此时此刻,混沌中的众臣才霍然确切意识到这半途冒出的男人真是王的孪生手足,不仅只那张脸,光是那份令人寒心的凛冽气势就叫人无法生疑。
“……你很恨我?”任血婵急急帮她重新钗起散发,戎甄两眼中有着丝雾般迷茫。
“未有情又哪来的恨,甄后也太过高抬自已了,你以为我说算帐是指从前你要代命的那一笔?那我何必等这么久,生死债还等着利滚利不成。
“我要算的……是你对小月的伤害,每一笔。”
又是那贱种!迷雾霎时尽散,燃起重重恨色,戎甄紧抓着椅把满腔怨怒。
她就不明白那该死的母子俩究竟施了什么孤媚咒术,她的夫,活着眼里就只有那贱人始终没有她,痴迷到连遥遥黄泉都一路相随,而今她所出的骨肉竟也一个个都把这贱种挂再嘴边?
连生死弃舍都可以不计,却为了一个贱种扬言跟她算帐?简直把人侮辱到了极点,更显她的动摇何其可笑!
“‘魂牵一系’的解药你不想要了?我就不信你也有王上解毒的本事。”话题重回戎月,间接也提醒了戎甄一件事,一件足以扭转目前劣势的关键。
“我是没有不过也不需要,不劳费心。”
“你确定?”不知何时,一瓶如脂润白的玉瓶出现在戎甄纤指上把玩着。
“全天下只此一瓶,配方只有我知道,而就算是我,毁了再重炼……也只赶得及让人下辈子用了,真的不需要吗?”拇指般大的小瓶在指间险险翻移着,戎甄恶意将手伸出了椅外,一不小心失手就只有坠地碎成千片的下场。
“想摔就摔,废话这么多是想我帮忙砸吗?”邪肆地一笑,一截艳红徐徐蔓爬上血螭左腕,鲜明的色泽迥异于满身土灰不染一丝尘褐。
“小……”忍不住着急地想喊人,戎月就感到左右手分别一紧,身旁两人极有默契地全抓着他的腕脉相探,“哥,我没事,有事的是……”
语声中途倏止,戎月陡然省起习武者的耳朵都灵敏得很,却已是来不及,有心人任谁也听得出未竟之意。
“原来毒转到了你身上去,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细细打量着台下男人的脸色,戎甄欣喜地发现乱发虚掩的额角处果然有着证明毒质侵体的淡青浅痕,悬在半空的心立即放落大半。
“滋味如何?好受吗?是痛得想悬梁还是想投河?瞧我忘了,应该是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吧,你现在还确定不需要它?毒发可会越来越密越来越剧,每次折腾的时间也越长,就算要不了命你又忍得了多久?”
威胁的言词一如毒蛇般直噬人心,完全没有半点为人母的愧歉或不忍,丽容上只有胜利的快意。
“你真的很啰嗦耶,难怪螣那小子老跟我抱怨。”
“……王上……莫非你以为王上救得了你所以这般张狂?”
入耳的话宛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戎月兴奋地朝王座望去,然而还不及辨别那双漆眸微眯的意思,清脆的女音就马上又把他打回了暗夜里。
“别妄想了,‘魂牵一系’是我这些年才研制出的,就算是王上也只能不受毒害而已,他救不了你!”
“女人哪,为什么十有九个就喜欢废话满篇没句有用的,你如果能有嬿嬷一分的聪慧,戎荃也不会离你这么远了。”一声轻喟,艳彩如虹横空划过直奔脸色铁青的宫装丽人。
柳眉横竖,往事重提被挑起的怨忿让戎甄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瓶朝身后无人处疾摔,而同时血黥的快刀也磕上了长虹彼端的那点晶莹。
“叮!”“哐啷!”
两响声几乎同时传出,划出的虹彩迅速地又重回到血螭臂上,而那众所瞩目的小瓶连同碧色药液也碎洒了一地,一阵雾起,玉般翠色很快转为一滩墨黑。
“解药没了。”纤指轻弹,戎甄怒极反笑地直瞪着人,“不过是你的话,应该还等得及我重炼,可惜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你得替我杀了那贱种。”
“年纪大了脑袋也糊涂了吗?你不会以为我刚刚出手是想夺那破玩意吧,不过我还真高估了你,早知道没了那破玩意这张嘴还是一样碎的话我才懒得动呢。”幽幽一声长叹,魔魅俊脸上浮起一抹悯愚的谑色。
“还有我说过,三思后语哪。”
余音犹存,风切啸声蓦然凄厉震天,两旁朝臣霎时个个捂耳地朝梁柱后落荒而逃,绳舞漫天疾不见影,甚至还能清晰见着男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揶揄神色。
“婵,右手!”示意着伙伴,血黥率先挺刀向男人的弱点袭去,然而尚未交锋,一声断喝却伴着一股锐劲自殿外如箭激射。
“退下!”
须臾间异变突生,原本掠向血螭的两人毫无犹豫地从令朝后退去,然而却不是重回戎甄身后,奔行的身影半途骤然全转向另一头的戎月。
两个人皆存了同般心思,不谙武艺的戎月显见是这团乱中最弱的环节,擒下了这个前王,那狂佞的男人就算不乖乖束手就缚,也该会有所掣肘顾忌。
气旋交锋狂风暴起却又骤敛息止,剩下闷沉的叮咚声不绝于耳,只见大殿中央的战局暂止,血褐交杂的白衫紫袍对峙而立,眨眼间换成了上首处乱成一团。
血黥和那个蝶面神秘人斗在了一处,叮咚声就是从那把刀和看不清形的亮彩交击间传出,而不远处,血婵则是扬着十指毒爪和一团黑云般的身影周旋,两人原先的标的则好端端地让另一个面具男子拉退了几步让出空间,停下脚步后那男子竟是双手朝背后一负好整以暇地……观战。
“老小子,干嘛非急着今天找死不可?还是说你是赶着认赔那座土牢?”挑眉朝人右胁间泛渲开的深紫笑了笑,血螭斜睨了一眼右肩渐深的红褐。
在这点上,老小子倒与自己不分轩轾,分毫不肯吃亏哪。
“……”无语瞪着那张和座上王者完全相同的脸在眼前嘻笑无状,血皇还真有种虚幻不实的诡谲感受,目光不自觉地改朝上位瞟去。
“别看啦老小子,这张脸若是假的早被上头那家伙撕了。”尾音一扼,血螭不动声色地微抿了抿唇,不过呼吸前后发鬟间已是汗漓隐现,好在钻出土窑时脸上覆着面具,否则这下泥流满面想瞒也难。
魂牵一系,果然霸道,得赶快解决这要命的麻烦了……
“血皇,现在是在算我们姓戎的家务帐,你如果硬要插一脚……我只有踏着你的尸体过去找正主儿,你自己估量看看是否值得为那女人趟这浑水。”敛起唇边的笑意,血螭认真地撂下最后警示,这回再交手势分生死,他可不敢期待有人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哼,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本座找你跟哪个女人都无关,向来是本座自己的意思,你以为有谁指挥得了本座不成?至于谁踏谁的尸体……”嘲讽地一抿唇,血皇意有所指地朝前方战局瞥了一眼。
“本座倒觉得被踩在脚下的会是你,血螭。”
“你说那两个?”神秘地一笑,笑里大是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别指望那两个了,他们是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知道的话保证刚刚绝不是往这方向跑,不信?张大眼睛瞧仔细了。”
脚步一跌,血螭踉跄地大大摇晃了一下,脸上却挂着毫不相符的诡谲笑容,而几乎同时一声熟悉的轻呼便从背后传出。
见不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视线始终不离的戎月只看到那背对自己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伤重,忍不住就是一声低呼,然而随即担心人为他分神又赶紧捂住了嘴,可惜为时已晚,身旁不远处的银芒突然如瀑耀闪了一下,再就是一声人体倒地的闷响,
“如何?这道催命符好用吧。”
完全不觉有错的男人笑吟吟地重新站得笔直,甚至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手朝身后关注的目光示意无恙,可怜血黥也算得上一把好手,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连究竟命丧谁手都不知道。
“……”素来不太有情绪波动宛如精瓷般的脸容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抹裂痕,血皇一脸古怪直瞪着人,真是用瞪的,这辈子他的眼从没睁得这么大过。
借刀杀人有人这么使的吗?光用小人两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份……“利落”,瞪到有些发酸的眼忍不住敛合闭了闭,再张时流转的仍是复杂莫名,泛涌而上的感觉与其说是轻蔑不屑,倒不如说完全出乎想像的惊愕还占的多得多,多到他开始检讨起自己对这家伙的认真是否太过不值。
“不过瘾?要不要我再示范一次?”必冲冲地直瞅着人问,大感乐趣的血螭早把优先顺序又倒了位,拼着气血翻腾再难受也不想错过那张也是七情六欲不动的脸庞变色的精彩。
“……”撇开眼,血皇缓吐了口气神态再次恢复漠然,他决定不再和这个思维层级显然大有差距的家伙打交道,再牵扯下去难保自己不会再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来。
“沈岚在哪儿?”
“无定庄。”
答案又是出乎意料外地来得干脆,血皇忍不住再次把眼对上那双很不想再见的墨浓漆眸,果然……里头闪烁的了然笑意让他的心绪又开始起了浮躁。
这一次,血皇的反应是直接转身就朝殿外疾掠,头也不回。
“皇座?!”没想到自己望眼欲穿盼来的帮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视野里,戎甄急得简直就想提裙追上去。
“别喊啦,人家去会心上……”懒懒地徐转过身,血螭撇唇才想再亏人几句,哪知才转正迎面就是一片白彩翩若蝶般飞扑而来。
“小苍!”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刚刚只是拐了脚脖子。”嘴上赶紧掰着理由解释,手上的反应也不慢,血螭没让人一头撞进怀里,就怕有个万一又得跟人讨帕子,再让这弯月牙当众出水,血黥那家伙的下场可难保不会是自己的。
“拐脚脖子?”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戎月什么紧张什么担忧也让错愕给踢到一旁去,迷惑地直睁着大眼往人脚上瞅去。
“哎呀,地不平嘛。”赶紧再塞了个借口,血螭可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刚存的心眼,否则不必再等惹人哭,他的下场马上就会和台阶上摊成大字的老兄相同。
“不说这个,魑魅小猫的腿怎么还没软啊?”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玄色身影就应验般地突然一顿,商手相搏哪容得这间隙,转眼泛着妖异青彩的十根指尖就已到了玄影面前,而更快地是一只修长的手如幻般出现在血婵的两只纤腕上,如鹰扣抓。
“本王的东西可不是你这双脏手能碰的。”
伴随着宣判般的沉声,一阵骨碎咯响,痛呼声还不及发出,人就已如断线风筝般直撞一旁红柱,落地时再无半点气息。
“啧啧,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喊,省得小猫辛苦这么久。”
“听不懂……”拉拉衣摆,戎月满脸迷惘地朝人问着,不过转眼怎么一下子就局势立变,而且听血螭的意思,似乎早就料到戎螣会出手?
“你没发现魑魅小猫今天一直坐在小天身上吗?”低首贴在人儿颊畔咬耳低语,血螭故意将吐息媚惑地尽拂在秀丽粉颈上,“只要你哥继续在那家伙眼前晃,我看那只小猫的腰杆大概就很难有直得起的一天。”
颊上一阵烫热,白皙的脸容随即满布瑰丽的霞彩,烧得戎月直想拿手往脸上扇风。
“姓戎的大白痴,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没收拾?”
冷冷的语音一起暧昧尽除,戎月抬头朝面前的男人调皮地吐舌眨了眨眼,目中大有看戏之意。
“天哪,谁把你带坏的?”哀呼一声,血螭不由地大大后悔起刚刚不该把人托给上头的那两位,才不过盏茶功夫说没几句话吧,这弯月牙竟学会一旁纳凉看戏了。
“……全天下就我一个最命苦。”红彩随语飞出,点上戎甄气海要穴后复重击她右手腕关。
“你、你竟敢这么对我?你不想活了!”紧握着无力的右掌,戎甄又惊又怒地朝人尖声厉吼着,不敢相信眼前人竟然毫不考虑地就破了她的内息还废了她的手。
“呵呵……怎么突然转性关心起我的生死了?想不想活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戏谑地一撇唇,血螭扬唇笑得冷栗无比。
“秦相,甄后产双生子隐匿不报,依律该如何论处?”
“啊?该……该……该要……要……”没想到锋头一转竟转到自己身上,位列朝臣之首的锦袍中年人结巴了许久仍说不出一句。
朝政一夕变天,他根本还搞不清现在的状况是什么,遑论怎么定自己主子的罪,正惶惶急急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句清朗的语声从众臣间传出。
“依律当夺后籍削为平民。”
“不错嘛,总算还有人知道该怎么办,朝廷发的粮饷算没白吃。”
“什么!削为平民?那、那……你和螣、螣王又怎么论罪?”从打击中猛然回神,位居右丞的男人硬着头皮质问着,顾不得此举会不会得罪那个恐怖的戎螣,为了自己的权势说不得也只好豁出去了。
“我们两个呀,爷爷想一想……双生子二择一活对吧,嗯,要我死,行,命这儿,有本事的过来拿。”朝那猥琐的身影一露白齿,血螭不怀好意地朝另一头比了比,“当然啦,想宰另一个也成,呜,人在那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办?怎么办哪……
不光问的人哑口,就连刚刚朗声道出律典的也无言,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地一片无声,这对双生子不久前才彰显过他们的狠戾与过人能耐,谁有那本事在他们身上执法?
“王,国之律法,不可轻废,请王裁夺。”米豆大的眼珠一转,锦服男人自以为非常聪明地转向戎月一拜,随即一脸得笑地等着看人如何接招。
死老鬼,敢把烫手山芋丢到他的亲亲月牙儿身上?!眼眯了眯,正当血螭想说些什么帮戎月挡掉这麻烦事时,就见身旁的可人儿竟是红唇一弯笑得好不灿烂。
呵……怎么忘了,他的月牙儿可不是这么好欺的。
“右相说得极是,不过该教谁动手好呢?”状似烦恼地皱了皱眉,戎月伸出手指头努力算着:“宫里头最厉害的就是十卫了,可是血皇跑了,血胧、血婵被戎螣杀了,血黥也倒了,喔,我忘了之前血蜻、血蝶就已经被血螭杀了,再扣掉血螭自己不能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剩下的三个好像老早也都作古了吧。”
看着人听他每数一个脸色就白上一分,戎月心底偷笑着,脸上却更努力堆满了难色。
“这下子怎么办呢?血字十卫居然一个都没了……秦相,本王一来手无缚鸡之力,二来也不忍兄弟亲族相残,既是法不可轻废,那么就烦请秦相替本王分忧解劳了,办成了本王必然重重有赏。来人哪,宣旨。”
清脆的嗓音一喊,锦袍男人已是腿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
“王……”
“本王口谕,”不给插嘴的机会,戎月非常有王者架势地转向众臣发话:“为维护朝纲,特令秦右相代本王执典论处,无须审议就地即可正法。
“好了秦相,人都在那儿,可以正法了。”
一阵骚臭传出,只见胖硕的躯体下湿了一滩不明液体,人则早翻着两只白眼昏了过去。
“……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王者威风了。”抿唇微哂,血螭忍不住把头摇了又摇,他的月牙儿哪,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玲珑心窍一点也不逊于戎嬿当年呢。
“本王有说错什么吗?”耸耸肩,灵动的大眼极为无辜地朝群臣询去,许久不见的静寂再次笼罩全殿,殷鉴不远,谁也不想那道要命的旨意降在自己头上。
“好了,戏唱完也看完了,人家可以回去补眠了。怎么,不想走是等着接旨吗?”
一个激灵,众人纷纷如逢大赦般忙不迭地急朝殿外涌退,不到半刻大殿上就已空荡荡地只余上首几人。
“呼~还剩最后一桩,办完爷爷我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左臂半举伸了个大懒腰,血螭慢慢地踱向戎螣身后,然后张臂像个八爪章鱼般挂在人背上。
“姓戎的,皮在痒是吧?”
“就说了你也姓戎嘛,干嘛老这么喊我?”勾肩凑上头,血螭不怕死地索性把头搁在人的肩头上。
两张一模一样的魔魅脸孔相离不到寸许,这样的画面实在叫人很难不感到眩惑,站在阶梯上的戎月就已看得目不转睛只差没张嘴流口水了,然而男人的下个动作却叫他差点冻结了心跳。
“借点东西。”
语声才落,早就定位的脑袋已是毫不客气地张嘴朝裸露的颈肌咬下。
“咬我?”
森冷的语声近在耳边更显戾气,身为同穿一条裤长大的兄弟血螭哪会听不出其中意涵,眼看某人的王爷脾气发作在即,说不得只好先忍着浑身痛楚空出嘴解释,否则不用毒发他就可以见阎王了。
“放心,没用的话小的不会浪费大人宝血的。”眼看人依旧端着张冷脸不为所动,血螭再次贴脸凑近了人,只是这回目标改换成了耳朵。
“小天,你要想清楚喔,我如果死了,你的小猫咪可是又多了个人黏,到时候一边是小雪儿,一边是月牙儿,再外带一个连体的靖远大将,你螣王所到之处只怕永远热热闹闹耳根子不得清静,这样子如果你的小猫眼里还能只装你一个,后苑那口池爷爷就替你挖。
“对吧?所以啰……”狡黠地一扬唇,咬耳朵的男人得意地伸出指头朝人勾了勾。
“乖乖让我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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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月(下) 第十六章 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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