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来吃早饭了。”爷爷在厨房高声呼叫。
“哦。”梁雪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客厅里的矮桌铺满报纸,只见梁雪忙碌的翻阅着,整个人几乎淹没在报纸堆里。
等了一会儿,不见梁雪进厨房,老人好奇地探出头。
“雪雪,你在做什么?一大早才浇完花,就看你跑出去买了好几份报纸。是不是发生什么大新闻了?”
“不是啦!我是在找工作。”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这一个应该也可以试试吧?梁雪皱了一下眉头,迟疑的拿起红笔在报纸上又画了一个圆圈。
毕业快三个月了,应该快点找个工作,不能在家里继续当米虫。
十三年前爷爷收养了她,将她视为亲身孙女般万分的疼爱,虽然失去父母,却一样在很多很浓的爱里面成长。而那个无缘无故消失的哥哥,她也早已死了心,不再等待他的出现。
不过,她一直觉得奇怪的是,在她印象中,从没看爷爷出门工作过,他却从来没为金钱问题烦恼过。
不只如此,爷爷对她还非常的慷慨。例如以前读书的时候,爷爷竟主动帮她报名参加好几次学校举办的外国游学营。
又例如,前一阵子她心爱的摩托车被一个“过度热心”的人丢掉,没多久,爷爷就牵回来一辆崭新漂亮的机车。
这些花费算下来,在一般家庭里的开销中,虽然不算多,却也是一笔不算少的负担。对没有收入、纯粹靠退休金过活的爷爷来说,对待她这个收养来的孩子,显得太大方了些。
她曾经很好奇的问家里的经济来源,爷爷却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说是银行里有一笔退休金,便不再提起。
这十三年来,两张嘴只吃饭没收入,就算有再多的退休金,也快要吃空了吧?她担心爷爷会为了不让她烦恼,即使没钱了,也不肯告诉她。
她的生命里,爷爷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让爷爷照顾了这么多年,现在也终于大学毕业了,应该换她努力赚钱来孝顺爷爷。
“找工作?”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专心盯着报纸广告的侧影,默默地缩回脑袋。
没多久,老人从房间拿了一张纸条给梁雪。
“喏。你照着这个地址去,那儿正在征人,你可以去试试。”
“咦?爷爷,你这个地址哪里来的啊?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正在征人?”梁雪好奇的接过纸条端详。
哇!还在知名的黄金地段上呢。
不过,那儿全是高级住宅区,既没工厂,也没商业大楼,有什么工作是要到那儿去应征的?
她看着纸条,一会儿兴奋得张大眼、一会儿又皱起眉思索。
“我有一个老朋友在那里工作,他告诉我那儿现在正缺少一个人手。”爷爷表情有些怪异的咳了一下。
“是什么样的工作?”她疑惑地瞄瞄爷爷,低头再度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和园艺有关的工作吧?”爷爷搔搔白发,然后模棱两可的回答。
“园艺?真的吗?难怪在高级住宅区里。这简直太好了,我在报纸上怎么也找不到这方面的工作呢。爷爷,我就是想找这种工作。”梁雪兴奋的跳起来,双手环抱住爷爷的颈项。
爷爷被她逗得呵呵笑,不停的拍着她的背。“你要不要赶快去看看,免得去晚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抢走工作喽。”
“嗯,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去。”她咧着嘴,快乐的用力点头。
赵寒疆两脚跨上没有护栏的楼顶边缘,敞开西装排扣,两手插在裤袋里,无畏于威胁着要将人吹下楼顶的强风,大胆而危险的向下俯瞰。
这是他最爱的角度,每次上来楼顶,他总忍不住被下面的景色吸引。
街道上充塞着庸庸碌碌的人群,来往不停的穿梭,将道路变成有生命的河流,在地表缓缓的蠕动。
楼底,像是世界的另一头,热闹,而且遥远。
而楼顶,孤独、寂静。
真是“高处不胜寒”啊!赵寒疆撇唇冷笑,享受着强风刮过脸上的刺痛感。
“寒疆,我当年救下你的命,不是为了要在十三年后亲眼看你跳楼。”阴暗处传来一个苍老却有精神的声音,有意无意地调侃他玩命似的动作。
“当年牵连好几条无辜的人命,就为了救我?”赵寒疆一动也不动,依旧俯望楼底,语气里则多了一些愤世嫉俗的挑衅意味。
“你是继承赵氏集团领导权的真命天子。赵氏跨国集团富可敌国,足可任你呼风唤雨,难道不值得用四条命换你一条?”苍老的声音微微一笑。
“即使那四条命里面,包括你唯一的儿子、包括我的母亲?”赵寒疆的语气非常锐利。
即使没看到表情,赵寒疆依旧能感觉到隐在暗处的苍老声音窒了一下。
赵寒疆心头一阵悲哀。
当年他为了自保而夺权,却让多少人在那场残酷的争夺中付出了无法算计的代价?
有个老人为他失去独子;有个女孩因他失去家庭。
他自己,也失去了母亲……
“没错,就算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我还是会牺牲我儿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苍老的音调与十三年前一样,仍然充满固执。
“我想问你一件事。”赵寒疆将头转向楼梯口的墙角处,眼神异常犀利。
“什么事?”
“当年,你要保护的是‘我’,还是身为赵氏继承人的我?”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你不就是赵氏继承人?”苍老的声音笑得有些尖锐。
“赵氏继承人不是只有我才能担任。我死了,他们自然会再培养另一个继承人。如果我不是赵氏继承人,你会救我吗?”他追问着,眼神炯然地逼视着阴暗的角落。
老人默然。
赵寒疆闭了闭眼。“不论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能接受。你说会,我感激你;你说不会,我依然感激你。但是你什么都不肯承认,我真为你儿子的死感到冤枉,更为我母亲的死感到不值。”
叹息声从暗处淡淡飘出,在阳光下又倏然化为无形。“别逼我,寒疆,不要逼我。当年大家全是身不由己,包括你、包括我、包括你母亲。十三年来,我已经很努力的赎罪。我老了,现在唯一希望的,只是让我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然后有个人为我送终。”
“寿终正寝?你双手为赵家沾满血腥,甚至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死路,还奢想死后上天堂吗?”赵寒疆残酷的讽刺。
“你不必再用当年同样的话逼我退出赵家。这些年平凡的日子让我过得很满足,我已经活够了,根本不在乎死了以后会不会下地狱。至于当年你逼我收养的那个梁家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我想,她该换人守护了。”
“换人守护?有人在追求她?”赵寒疆微微拧眉。
“到时你就晓得了。我知道你当年的座车被人追撞,无心撞死那个梁家女孩的父母,一直让你良心不安。我已经还了十三年的债,现在该你还她了。”老人呵呵长笑。
“什么意思?”
“你透过我的手、我的眼,看顾了她十三年,难道一点也不想亲近她?不想近距离地看她、碰她、和她说话、听她声音,抚摸她又细又柔的髻发……”
“够了!”赵寒疆眯眼低喝一声。
老人忍不住得意的咧嘴一笑,很高兴让他找到机会倒耙小子一把。
方才被这小子的话割得血淋淋的,现在换他啦!呵、呵、呵!
“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家族里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听说,他们目前分成了两派,长老派主张借刀杀人,想利用商业对手整垮你,要你身败名裂后,再拱手让出领导权。新生派则是很利落干脆,已经买了杀手要你的命。”
“是吗?我等着。”赵寒疆耸耸肩,不在乎的笑笑,仿佛不将生死看在眼里。
不过,等一下回到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遣退司机。他不想让当年的旧事再次重演。
老人的儿子就是因为受命为他开车,才会在那场追撞车祸中丧命。
十三年前的四条人命,已经够了。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表情。”老人叹息一声。
不过,他有猛药。
他不相信他下的那帖“清凉”猛药,激不起赵寒疆的求生意志。
同时间。
一道黑色人影以不可思议的迅捷速度,偷偷潜进监控严密的办公室。
“啧!原来赵寒疆的办公室也不过尔尔,这么容易就让我摸进来。”覆着黑布的嘴唇不屑地撇了撇,然后开始利落地翻动所有的抽屉夹筐,找寻任何有价值的文件档案。
一个抽取动作,某个抽屉夹层中的一张照片无声的飘落下来,攫走他的注意力。
黑衣男人顺手拿起一看,顿时浑身一僵。
“她……”黑布下的表情极度的不敢置信。
照片上是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儿,白皙似洋娃娃的小脸上,嵌了一对水汪汪的圆亮黑眸,满头的褐色髻发,轻轻地飘扬在空中。
拿着照片的手剧烈地抖着,心头一阵撞击,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黑影沉重地猛吸几口气后,再也无心恋栈,匆忙离去。
梁雪坐了好久的公车,才来到郊外著名的别墅社区。
在社区门口下了公车,梁雪沿着人行砖道慢慢往里面走,偶尔停顿下脚步,欣赏各家门前的花园,一路闻着空气中从不知名的方向飘来的花香。
这个社区是非常有名的高级花园别墅,听说能住进这里的人个个都不简单,身价都难以估计。
她既愉快又好奇的转头四处观望,每家每户独具特色的花园皆让她惊叹不已。
有的庭园种了满满的花,争奇斗艳,花香味竞相钻进路人的鼻息里;有的异常干净利落,花园主人像有洁癖似的,除了一片整齐的韩国草皮外,只沿着围墙栽了两排矮灌木;有的规划成规规矩矩的欧式风味,花园中央有个小小的圆形喷水池;有的甚至是小桥流水,荷莲满池,十足十是个小型日式园景。
一转弯,一户人家的大花园映入眼帘,让她不由得顿住脚步。
白玫瑰!
一大片的白玫瑰,沉静而优雅地躺在高耸的黑色雕花铁门后面。
她张着小口,一脸惊艳,让一大片的粉白绮景给怔愣住了。
从来没有看过像这样一座大花园里,竟然什么都不种,只有清一色的白色花朵。
虽然有些怪异,但是种满白色玫瑰的花园,紧紧地抓住每个人的目光。
远远望去,白花点点铺在一片绿叶之间,纯粹得令人胸口生郁,美得令人想哭。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这一大片的白玫瑰美则美矣,却会勾动她掉泪的情绪。
白玫瑰让她想起父母祭日那天,总会在她父母坟上出现的那一束神秘白玫瑰花。
花束里一定有张指名给她的卡片,十三年来未曾间断,像是哀悼,像是惦念,像是持之不变的心意。
梁雪忍不住蹲在门边,目光在白玫瑰花丛之间不舍的流连,竟然不想走了。
就这样,她对着一大片的白玫瑰发起呆来。
突然,身后一阵车鸣喇叭声响起,在清静高雅的住宅区里,显得格外刺耳而且霸气。
梁雪吓一大跳,站起身向后看,只见黑色的大轿车车头正对着她,才知道她正巧挡了人家花园主人的路。
她一脸好奇的往车内望进去,可惜车玻璃的反光纸效果太好,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一片光亮的车窗上,只看得见自己一身粉紫色的倒影,梁雪忍不住有些儿失望地嘟起小嘴。
车主大概等得有点不耐烦,没什么耐心地又连续按了两声长鸣,再度惊吓到她。
这一次她乖乖的让了路。
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她很快地往旁边轻巧退开。
同时之间,比人还要高的雕花大铁门缓缓打开,黑色轿车随即驶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雕花铁门再度尽责的紧紧阖闭,将所有外界的事物密密地隔绝在外。
冰冷厚重的遥控铁门,一片冷白色彩的庭园,和刚才黑亮刚硬的大轿车一样,都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梁雪伸手握住冷冰冰的铁门栏杆,再度蹲回原先的位置,圆亮乌黑的汪汪大眼,更加好奇的往门内探。
小小的头颅东瞧瞧、西转转,忽然,右侧门柱上的门牌号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咦?好熟的地址……”她翻出口袋的纸条,踏起脚尖,将纸条举到门牌旁边仔细的对照。
“啊!就是这里!”她兴奋地双眼一亮。
没有多想,立刻举起手指揿下门铃。
“喂。”失真的声音,冷淡而拘谨的从对讲机的方块盒子里传出。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缺人手?”又柔又甜的声音,丝丝飘入逐渐温暖的净蓝天际。
偌大的书房里,有两个人正专注地看着门口的监视器萤幕。
赵寒疆坐在书桌前的皮沙发上,郁结着眉头,修长的手指规律地轻敲把手。
另一位虽是年长的老者,却恭敬规矩地站在赵寒疆的身边,明示了仆从的身份。
“少爷认识她吗?”老管家戴上眼镜,眯着老花眼,紧盯着萤幕。
“嗯。”赵寒疆随口应道,目光仔细地描摹她细致清丽的小巧五官。
他的眼底,有一丝惊讶,有一缕凝重。
方才开车进门时,他就见到这女孩的背影,正鬼鬼祟祟地朝门里张望。本来以为只是个单纯路过的好奇路人,或是个蹩脚的杀手。直到看清她的脸孔,才令他浑身一震。
那张脸,他已经日日夜夜地对着照片描绘过无数次,洋娃娃似的眼眉鼻唇,早就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
“我怎么想不起来这位小姐?她来过吗?”老管家满脸疑惑,自言自语地看向萤幕,在记忆中梭巡半天,还是寻不出一个线索。
“她在门口有多久了?”沉默了一阵子,男人低沉的声音才缓缓扬起,深沉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萤幕。
“这位小姐一大早就蹲在咱们家门口了。”少爷还没回来之前,老管家老早就在萤幕上发现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他已好奇地观察她许久。
女孩俏丽清甜的小脸,真的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一大早?”男人紧紧皱起眉,看着巴在铁门上的粉紫色人影。
这么说,那老头子来公司找他之前,就已经将她送出门了?
他老人家是糊涂了吗?明明知道现在是危险的时刻,他身边随时会有致命的杀机,还偏偏把梁家女孩送到他身边!
那个老糊涂脑袋在想什么?
赵寒疆沉默地静静倚在沙发里,久久不发一语,久得几乎让叶伯以为他睡着了。
“少爷,要不要我出去请那位小姐离开?”看了一眼萤幕里的那一团粉紫,老管家恭敬地开口询问。
“不用。”男人的手指轻敲着椅背,犀冷的眼眸定在萤幕上头深思着。
忽然间,他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和她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她要做什么。”他突然从沙发里起身。
“少爷,您才刚回来,昨晚为了处理公事一夜没睡,还是先去歇息,我去看看就好。”叶伯伸手阻挡他。
“不碍事。要补眠的话,不差这一点点时间。”他本来就不是注重睡眠的人,何况门外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比补眠这件事要更吸引他。
赵寒疆深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萤幕,开始流露期待的神色。
他抿起不常笑的薄唇,难得的勾起嘴边的笑痕。
老管家知趣的闭上嘴巴,少爷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人干涉得了。
才想着,只见萤幕里粉紫色的女孩儿走到门旁望了望,然后满面笑意的伸手按下电铃。
哗——
“喂?”叶伯顺手接起一旁的对讲机。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缺人手?”从话筒里传出细丝般的嗓音,紧紧缠住男人所有知觉。
“少爷?”叶伯掩住话筒,转头向男人请示。
“我去看一看。”男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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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吾爱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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