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殷仲威都没有上石破军的院落,立刻在殷府内部造成了话题。
有人说,她失宠了,殷仲威已经不再对她有兴趣。也有人说,她太骄傲,殷仲威不可能忍受像她这么骄傲的女人,并打赌她从此会被打入冷宫,比弃妇还不如。
这种种传言,并非不可能。毕竟他为了她得罪朝廷命官,她却摆张臭脸给他看,他当然会不爽了。要知道他殷仲威,乃是当今天下首富,要什么女人都有,她石破军,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亲爹还遭流放,跩什么跩?
殷府普遍对石破军并不同情,这跟她不擅交际的个性固然有关,但真正原因是怕她惹事,进而威胁到他们的生存,这就大大不妙了。
「少爷好几天没来了呢!」有这种情结的仆人不在少数,她的贴身女婢就表现得比其他人更积极。
「我听说少爷最近不是去『飘香院』找花魁玩乐,就是待在自个儿的院落找珠儿作陪,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贴身女婢故意把她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刺激石破军,只见她专心低头看书,完全不理女婢。
女婢于是更不甘心。
「小姐,妳都无所谓吗?」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张凡事冷漠的嘴脸。「说不定少爷对妳已经完全失去兴趣,到时候妳的下场可能会比我们这些女婢还惨哦!至少我们还会做事,妳却什么也不会。少爷这个人,从不留没有用的人在身边,说不定妳会因此而被赶出殷府,从此流浪街头,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想想还真惨呢!」
女婢的想象力丰富,殷仲威不过三天没来找石破军,她却把她说得已经可以准备打包离开殷府,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石破军依旧不答话,低头专心看书。若说她可以因而离开殷府,她倒乐得轻松。不过她怀疑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算殷仲威对她已失去兴趣,但为了能坐稳「天下首富」这个位置,他还是不会让她离去,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她也不想多问。
「少爷完全不理妳呢!」没口信、没探问,女婢再次冷言冷语。
石破军手中的书依旧拿得牢牢的,不管女婢怎么刺激她,就是面无表情。
「少爷他--」女婢嘴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脸色发白的看向门口。
「出去。」让女婢突然僵住的原因是殷仲威,他不知何时到院落来了。
女婢惨白着一张脸,低头从他身边走过,祈祷刚刚她说的话,他都没听到。
遗憾的是,他全听见了。
女婢的冷言冷语,以及傲慢的嘴脸,全进了他的耳里及心底。他不知道仅仅三天的时间,下人们就能编出一套和事实完全不符的故事来,看样子底下的人也该管管了。
不过,最该管的,是石破军的态度。就算仅是谣言,她至少也该表现出一点在乎的样子吧?而不是只会好像他不该出现似地看着他。
事实上石破军是真的没料到他会出现,因此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来不及表现,只得维持一脸冷漠,与他对看着。
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火花,总是到处乱飞。或是有形,或是无形,从来没有停止飞舞过,无时无刻不散布在他们的四周。
他们安静地凝视对方,时间彷佛在这个时候停住了,仅差一步就能化为永恒,殷仲威却率先跨出脚步,打破这神奇的一刻。
「走!」他毫无预警地抓住石破军的手腕,石破军差点跌倒。
「去哪里?」她努力站稳跟上殷仲威的脚步,就看见他冷着一张脸,理都不理她。
「殷--」
「该死地叫我的名字!」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攫住她的肩膀,脸色坏得像鬼。
「我们都已经不知道在床上打滚过几回了,还殷仲威、殷仲威的叫,未免也太矫情了吧!」平时她连名带姓的喊人,他可以不计较,但他今天心情太差,可容不得她放肆。
石破军表情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使用这么粗鲁的字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妳是不是以为我对妳失去兴趣了?」他难忘她不在乎的样子,脸色益发阴沈。「恐怕妳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仍旧对妳充满了兴趣,没有一点消退。」
他连续忍了几天,不管是谁主动投怀送抱,他都没有兴趣,脑子里一直想她。他想念她嘴角轻扬、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想念她专心看书,书被他偷偷拿起来柳眉微蹙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合常理,却千真万确的牵引着他的心!
「妳没有话想对我说吗?」他可以忍受种种不合理,唯独不能忍受她冷淡的表情。
「说什么?」她不是故意要冷漠,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仲威的脸上瞬地刮起狂风暴雨,攫住她的手,霍然爆出青筋。
有一瞬间,石破军以为他会捏碎她的肩膀。没想到他却十分克制地转为攫住她的手,将她拉向前。
石破军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殷仲威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脚步,一个劲儿地拖着她往前走,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发问。
「要去哪里?」他既不是将她带往江南庭园,也不是北方花苑,而是直接往殷府的大门口走。
「散心。」他头也不回地答道,口气相当紧绷。
石破军怀疑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能散什么心,他根本还在生气。
殷仲威将她一路拖过许多大小不一的院落。殷府很大,光从她住的华湘院到殷仲威的住所,就有一段路,更何况是殷府的大门口?
她费力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喘,一直到快到达大门口,殷仲威才发现她的不适,停下来睨她。
「我--」她原想说她没关系,未料殷仲威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省去她走路的麻烦。
这下她是完全说不出话,也很尴尬,因为几乎所有下人都在看他们,间接打破殷仲威对她已不再感兴趣的传言。
「放我下来。」她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亲昵。
「上去。」他理都不理她的抗议,直接把她放在马背上,然后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她的背后,两人共乘一匹马遨游。
「剎!」两人坐稳后,殷仲威轻踢了一下马腹,但见高大挺拔的骏马立即扬蹄而去,石破军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硬生生的抢劫。
马蹄踩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
石破军这一生只看过马,未曾坐上过马背,除了苍白着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抓住马鬃的手也不停地发抖。
「怕了?」她反常的恐惧,反而带给殷仲威些许安慰,她居然也懂得畏惧。
石破军点点头,在高度与速度的双重压力之下,不敢逞强,只得诚实吐白。
殷仲威连拉缰绳,将速度放慢,并将石破军的身体抬起转个方向,让她能窝在他的怀里寻求依靠。
有了他的拥抱,石破军确实觉得安全不少,也安心不少,渐渐不再恐惧。
马儿持续奔驰,跑过了铺满黄土的沙地,也跑过了青翠的草原,很明显他们已经来到京城近郊。
石破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风景,他却一脸骄傲。
「刚刚我们所经过的土地,全属于我。」这就是他骄傲的原因。
石破军沈默不语,她知道殷家的财力傲视群伦,但拥有京城近半数的土地,实在也太吓人。
「但我还是觉得不满足,希望有朝一日,能获得全天下的土地。」到那时他就是天下的王。
殷仲威将他的梦想告诉石破军,石破军沈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
「你要那么多财富做什么?」她不解。「人死后,不就是一具发臭的身躯,有必要挣这么多钱吗?」
粗茶淡饭是一顿,大鱼大肉也是一顿,为了后者终日汲汲于营利,太不值得了。
「我跟妳不同,我的野心是无止尽的。」值不值得,全是个人观感问题。「或许这正是妳吸引我的地方,我市侩庸俗,妳却淡雅得不染一丝尘埃。」
环视宽广到几近罕无人烟的土地,殷仲威的脸上有骄傲,有决心,却也有自嘲。
抬眼仰望殷仲威意气风发的表情,石破军怀疑自己,真有他说的那样「不染一丝尘埃」。
他没来找她的这几天,她总是夜半惊醒,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竟往他的位置靠。偶尔她也会想他,想他愤怒地握紧拳,不允许她骂自己娼妓的样子。
而她最想念的,却是他的心跳、他的体温。
直到刚刚缱绻在他的怀里,她才恍然明白,那些失了宠的女仆为何如此愤怒,他是最上等的毒,稍一啜饮,便很容易沈溺其中。
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淡雅,这感觉,她头一次发现,比谁都还迷惘。
「破军?」殷仲威无法探知她的想法,只觉得她迷惑的样子很难得,带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石破军知道,他的唇又要压下来。这一接触,她的心可能又要重新温热,才筑起来的堤防,又要再一次溃堤,她却没有逃开。
许是老天不愿意他们发展得太顺利,在他们的唇即将碰触的剎那,竟下起倾盆大雨来。
「可恶!」殷仲威连诅咒的时间都没有,就得执起缰绳,找地方躲雨,而他们正处于荒郊野外,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时值初夏。
虽说已进入夏季,但春末遗留的寒意,仍渗进他们的骨子里。即使殷仲威的胸膛再宽阔,也挡不住涓滴的雨滴,石破军冷得直打哆嗦。
她倔强得不肯喊冷,但殷仲威担心她孱弱的身子会因此受寒,只得漫无目的地策马奔驰,以期能找到一处躲雨的地方。
京城近郊,多得是寺庙与佛寺。有些香火鼎盛,有些却遭人废弃,命运大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可以用来遮风避雨,他们两人有幸找到一座废弃许久的佛寺。
「嘶--」殷仲威拉紧缰绳勒马,将马停在佛寺的屋檐下,俐落地跳下马背。
石破军早已冻僵,僵直的身体压根儿不听使唤,只能靠殷仲威将她抱下来。
「还能走吗?」他问不停发抖、嘴唇发白的石破军。
石破军点点头,表示她还能走,请他让她下来。
一旦摆脱了大雨,有了屋脊的保护,石破军的身体迅速暖起来,嘴唇渐渐恢复血色,唯独她身上的衣服依旧湿答答。
「把衣服脱下来,不然会着凉。」甫进入佛寺,殷仲威就忙着照顾石破军,要她快点除衣。
只见原本还忙着拍打衣服的石破军,呆呆地站在原地,痴痴凝视大殿中的佛像。
浑身沾满灰尘的释迦牟尼佛,或许少了人们的礼遇崇拜,但祂那慈悲的眼神,却未曾因为失去人们的供养而遮去光采,依旧沈稳地注视天下苍生。
万物不生不灭。
因缘合和而有生,因缘离散而有灭。她本是与佛结缘的一份子,如今却只能注视着祂的尊像,祈求祂的宽恕,难道这就是命运?
「妳在看什么?」顺着她的视线,殷仲威发现佛像的存在,很不喜欢她专注的眼神。
「没什么。」她回过神,假装不在意,不想让殷仲威发现她的心事。
问题是,他早就发现了。早在他派人调查她之初,他就明白她对佛祖的心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顺了他之后,她依然难舍对佛祖的留恋,她凝视祂的眼光,甚至比凝视他还炽烈。
他没办法忍受。
「看着我,只要看着我。」殷仲威用手支起她的下巴,硬要她看他。
「妳的眼里只能有我,我不要妳把目光转向别处。」他不能忍受她的眼睛有别人的影子,就算是佛祖也不能!
石破军确实望着他,只是她的眼眸中仍辉映着佛祖的眼睛、佛祖的慈悲,这让他心慌。
他向来不信佛,只信权势。任何能够帮助他拓展势力,哪怕是邪门歪道他都来者不拒,但如今他却很怕祂带走她;带走他最美丽的战利品。
「妳是我的。」他能够击退任何妄想抢走她的人,却无法打败佛祖,这点让他十分受挫。
石破军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他脸上的慌张神色,她从未见过。
「你怎么了?」不明究理之下,她反倒伸出手来安慰他。
他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捏在手心,足足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疯狂的吻她。
缘起缘灭。
世间万物结合又分离,皆因有缘。
「看着我,只要看着我……」殷仲威呢喃。
只是,这缘分一旦进了轮回,谁也无法保证它不灭。就算是佛祖,也只能张大一双慈悲的眼睛,注视天下苍生。
殷仲威为石破军量身打造的院落,即将完成。
这事儿,全殷府上下大概只有殷仲威一个人最兴奋,剩下的人不是苦着一张脸,就是终日心神不安。苦着脸的,当然是那些以为可以东山再起的女仆。不安的,是扮演殷仲威与外界沟通的桥梁,也就是大小总管他们。他们正忙着四处打听洪大人的动向,就怕当日他离去前撂下的话会成真,因而紧锣密鼓的派人监视。
说也奇怪,殷仲威自从得到石破军以后,事业真如太虚道长所言: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应天赵氏虽在背后苦苦追赶,无奈总是不若他的气旺,做什么都让殷仲威先占一步,气坏了一心想和殷仲威一较长短的大当家。
商场上的竞争,永远有输赢。
殷仲威很明显赢了这一回,但他却没花太多心思庆祝这件事,反而把心思都花在石破军上头,和他当初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少爷真的变了。」目睹这情况,大小总管们焦急地踱步。
「不是说她已经失宠了吗?怎么少爷还是专宠她一人!」久等不到殷仲威回头的女仆们,卯起来大哭特哭。
殷府仍像以往一般热闹,只不过这些喧哗都到不了石破军的耳朵,殷仲威严禁任何人拿这些琐事来打扰她,一旦有人不小心侵犯,只有走路一途。
这天,石破军又从殷仲威的书斋里拿了不少书到房间看。女仆间的暗咒,影响不了她。总管们的着急,她毫无知觉。甚至连殷仲威为她建造的院落完成了,她也浑然不知,只是一味地沈浸在书堆,往书海里头钻。
「又抱了一堆书来。」
若说她生活中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该是殷仲威,他总是挑在她最脆弱的时刻,闯入她生命。
「反正没事可做,干脆看书。」以前在家时,还可以做做女红打发时间。现在她连女红也没得做了,只好看书,省得胡思乱想。
「谁说妳没有事做?妳可以陪我。」他笑笑更正她的话,把书从她的手中拿下,她无奈的看着他。
「你又拿走我的书。」总是这样。
「我说过不喜欢任何东西占据妳的视线,妳忘了?」他不只嫉妒佛祖,也嫉妒书。所有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事,他都讨厌,而且不吝于表现出来。
石破军无话可说。最近他越来越不喜欢隐藏自个儿的情绪,益发恣意的流露,带给她很大压力。
「我想带妳去看一样东西。」面对她有意无意的缄默,殷仲威已经日渐习惯了,也没开始时那么在意。
「什么东西?」她好奇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恍若孩童一般兴奋。
「不告诉妳。」除去兴奋,还有更多顽皮成分。「妳先闭上眼睛,我才告诉妳答案。」
石破军先是蹙眉,后叹气闭上眼,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结果他并没有告诉她答案,而是用布条覆住她的眼睛,要她自己去发掘。
「我看不见东西了。」突来的黑暗,使她产生一丝恐惧,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怕黑。
「害怕吗?」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脆弱。
「嗯。」她点头,承认自己害怕黑暗,这让他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呢!
「要我帮妳吗?」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竟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这算不算是一种退让?
「请帮我拿掉布条。」她不明白他要给她何种惊喜,但她一点都不喜欢黑暗,只想重见光明。
「恕难从命。」他要给她的惊喜,若是一下子瞧见就不好玩了,所以不能拿掉她眼睛上的布条,但倒是可以给她额外的服务。
「你--」石破军到口的抗议倏然停止,原来他所谓的「额外服务」,就是打横抱起她,让她虽处于黑暗,但一样很安全。只因他的臂弯,是全天下最安稳的避风港,可以为她阻绝外界一切风暴。
将头埋入他的胸膛,石破军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依靠他,这不是件好事。
「我很重,让我下来走路。」她不想养成习惯,更怕日后自己会走不开。
「才怪,妳轻得跟风一样。」他反驳,根本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石破军无奈地微笑,他越是温柔,她越是觉得难以呼吸。她情愿他像以前那样讽刺她、嘲笑她,也好过这沉重的负担。
「还没到吗?」她不晓得他想让她看些什么,倒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或许跟她的心情有关。
「快到了,再忍耐一会儿。」他安慰她,误以为她是因为不耐烦眼睛被绑住,不知道其实是因为他们太过靠近。
靠近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更是他们的心。他们的心跳都融在一块儿了,怦怦地跳个不停。
「到了。」好不容易,他们到达目的地,石破军才有机会喘息。
殷仲威先是让她双脚着地,等待她站稳了脚步,才小心帮她解开布条,让她目睹他为她准备的惊喜。
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石破军没想到,等在她前面的竟是一座小巧雅致的书斋,匾额上头还题了「云中书」三个字,别具雅意。
「云中书?」她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为书斋取这种名字。
「特地为妳取的。」殷仲威笑道。「跟妳的个性相当吻合,妳不觉得吗?」娴静淡雅,不忮不求,就好像走在云端难以捉摸。
石破军不答话,完全被眼前这座书斋迷住了。这书斋跟殷仲威的书斋不一样,跟她家的书斋也不一样,完全是为她个人量身打造。
「这是我为妳建的书斋。」他把她不敢问的问题答案告诉她。
「真的吗?」她竟感到有点慌乱。「这真的是为我建的?」
他送给她的东西,何止价值千金万金,但她没一样感兴趣,竟对一座小小的书斋表现出如此惶恐,教殷仲威忍不住发笑。
「进去看看吧!」他推开书斋的门,引石破军入内参观。石破军这一踏步,又是被吓到,里面的藏书高达数千册之多。
「这些书都是挑过的。」殷仲威边走边解释。「妳若是还有什么书想补充,尽管告诉总管就是,他会去帮妳买回来。」
的确,小巧精美的书斋里,存放的尽是一些词曲杂剧,或是一些文略。跟他书斋里,动不动就是几百卷的部书大不相同。
「其实只要使用你的书斋就好了,不必这么浪费。」她勉强将视线从书册中拉回来,但殷仲威看得出她的心都悬在书册上面,嘴角不禁咧得更开。
「我那座书斋,是为了夸耀财富而建的,不适合妳这么优雅的人使用。」殷仲威摇头。「再说,凡是爱书之人,都一定希望能拥有自己的书斋,我不相信妳的心里没有这个梦想。」所以,就留着使用吧,不要再客气了。
的确,她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书斋,就算是小小的一隅,她也心满意足。而如今,她不只拥有小小的一隅,而是一整座书斋,怎能不教她感动呢?
「谢谢。」然而,就算她心底有再多的激动,表面上她也只能维持冷漠,淡淡的道谢。
「喜欢吗?」他问她。
「喜欢。」她点头,她是真的喜欢这座书斋,胜过千金万金。
「我们去看看其他的部分。」打赌等她看完了整个院落,她会更喜欢。
「什么其他部分?」她打量殷仲威充满期待的表情,不明白他在兴奋些什么。
殷仲威难以置信的望着石破军。
「今儿个是院落竣工的日子,妳不知道吗?」真服了她的后知后觉,都已经处在新院落还不知情。
「是吗?」她微愣了一下,原来今儿个是落成日,难怪他会一大早跑来房间找她,说要给她看东西。
「其实昨天晚上就完成了。」殷仲威附带说明。「但是为了填满这座书斋,我特地命人连夜赶工,把这些书运进府,就是为了给妳惊喜。」而从她的表情看来,这些努力都是值得的。虽然她尽力克制她的情绪,但仍可以从她突然发亮的神采,看出她的喜恶。
「真的很谢谢你。」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用心。
「不客气。」他大方地收下她的谢意,温暖的眼神在她身上到处流窜,看得她很不自在。
她抬手拨了拨掉落在额头的发丝,想藉此隐藏自个儿的情绪,没想到越弄越糟。
「我来。」见她怎样都弄不好,殷仲威连忙伸手帮她。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殷仲威温热的呼吸,有如柳絮一般撩乱了她的心,让她愁,也让她无依。
「弄好了。」温柔地将她的头发塞回发髻,殷仲威的眼神更形炽热。
「你不是要带我参观其他部分?」石破军于是更加心慌,连忙偏过头说。
殷仲威知道她又在逃避,却不加以阻止,仅是浅浅一笑。
「走吧!」有感觉才会逃避,假以时日,她必会臣服于他的怀中。
殷仲威是如此的有自信,以至于他在带领石破军参观新院落时,嘴角一直噙着笑,石破军却相对的不安。
新建成的院落十分精致高雅。不同于殷府其他院落,殷仲威为她建造的院落处处展现出人文层面。无论是逐步升高的楼阁,或是面对湖心的凉亭,都带有相当的诗意,刻工也很简单,且缀满了汉唐以来的诗。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一面走过小巧弯曲的石桥,一面轻抚栏杆上的刻字,石破军真服了工匠的巧思。
「元好问所作的摸鱼儿,我特地叫人刻上去的。」具巧思的不是工匠,而是殷仲威,是他一手策划这院落,目的就是让她高兴。
石破军于是又说不出话,他的所做所为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也超过她所能负担。
「还是那句老话,喜欢吗?」他不明白她心底的负担,只想知道她的感觉。
「喜欢。」她也是那句老话,她真的好喜欢这座别致的院落。
殷仲威的脸上顷刻漾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拉起她的手兴奋的说道--
「那妳明儿个就搬进来好吗?」他想快一点看见她住在这座院落的模样,毕竟这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
「好。」她不自觉地点头,被他脸上的笑容吸引,他从没笑得如此天真过。
只不过这天真的孩子接下来的举动就没这么天真了,捏着她的手,越捏越牢。
「既然妳这么喜欢这座院落,我想向妳要些奖赏。」他捏牢了她的手,将她朝自己拉近。
「我已经说过谢谢了。」她猜想他想要的奖赏可能没那么简单,事实也是。
「我是个贪心的人,光一个『谢』字没有办法满足我,这点妳应该比谁都清楚。」先别计较银子,光他所费的心思,就足以让她做牛做马还三辈子了,只凭一句谢谢哪够。
「你的意思是要我采取主动吗?」她看出他眼里闪烁的讯息,他想要她吻他。
「妳说呢?」他笑笑反问她。
「你知道我一向不会主动。」她把实情说出来,让他自己衡量。
殷仲威偏过头想了一会儿,后挑眉压低嘴唇。
「那只好让我来了……」他尽情吻她。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满布在石桥上的刻字似乎也在提醒他们:莫忘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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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古代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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