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华走后,童悦达不再有心思睡觉,早早上市场买了新鲜的食物,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突然电话响了。他急忙接起电话:「喂?」
「喂?阿达哥!是我呀!你起床了吗?」
「萱萱啊!」童悦达听到不是徐秋华的声音,稍有点失望,随即打起精神说,「当然是已经起床了。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情?」
「当然是有重要事情要找你喽!」
「是嘛?你现在在哪里?」
「和我们家阿魁一起在你家院子里。」
「啊?什么?」童悦达放下电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脱下围裙挂在厨房挂钩上,推门望去。院子里,一个娇小的梳大波浪发型的年轻女子朝他挥手:「嗨!」她身边站着的男子块头和年纪差不多都是她两倍,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憨厚地笑着。
「什么事情啊?」童悦达招手说,「上来说话吧?」嘴上虽然在问,但童悦达心里知道她要来干什么。她的丈夫余占魁是徐秋华的老牌友,她也已加入这个圈子,每每虽败犹战,越陷越深,乐此不疲。
萱萱像只小乌般扑闪扑闪着跑上侧楼梯:「噜噜这家伙呢?我要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好好地吃吃他豆腐!然后打上二十圈牌!」
童悦达笑道:「今天他不能打牌了。他一早就出门去了。」
「真的?」萱萱把手搭在门框上停了一下,随即璀然笑道:「啊!你不要骗我呀!他这家伙如果不是赶飞机哪能起得了床?」她突然收住笑,压低声音逼近童悦达神秘兮兮地说:「是不是你昨夜把他折腾坏了呢?」不等童悦达回答,她仰头尖声大笑:「哦呵呵呵呵呵!看!笑了吧!要做就不要心虚呀!」
「我没骗你。」童悦达温和地笑着,「他真的是走了。」
「是吗?」萱萱踩着高跟鞋「咯咯」地跑进卧室,随即失望地退出来,「呀!真的喏!那可怎么办呀?」
童悦达问:「他不在你也可以打牌。你叫了几个人?」
「我还叫了杨老师,火锅阿三,都是些老搭子。正往这边来呢。加上我和噜噜正好一桌。」
童悦达指了指爬上楼梯擦着汗的男人:「怎么没把阿魁算进去呢?」
「喏,你自己跟他去说吧!」萱萱在余占魁的圆肚子上戳了一下。
「呵呵,想和你一起去探楼,跟着你赚点嘛!」余占魁说,「浦东有好几个盘下个月要开出来。让萱萱他们自己玩,我们过去看看?」
萱萱不高兴地说:「噜噜不在,我们三缺一了嘛!不许走!」
余占魁说:「哎呀!行!就依你了。」他朝童悦达叹道:「我看到她算是一张膏药--服服帖帖!噜噜什么时候回来呢?」
童悦达坦率地说:「不知道。不过可能不会很晚。他说过如果不回来吃饭会打电话回来。要不你先和他们玩,等他回来我们再出去?」
余占魁呵呵地笑着说:「也好!也好啊!」
萱萱不满地嘟起嘴巴,贴到余占魁身上说:「什么叫我是一张膏药?你看阿达哥这么听噜噜的话,嘴上就从来不说。为什么你要挂在嘴边呢?」
没过多久,牌局及时展开。杨老师是徐秋华的启蒙老师之一,曾经做过他的经纪人,但现在已经基本退出了演艺圈的一线,在一家业余艺校赚点外快。用她的话来说:「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火锅阿三做舞美出身,也是徐秋华的老朋友,在一家美容院当美发师,白天多数时间都空闲。
四个人围坐在起居室的桌子上打八十分。童悦达摆上茶水在一旁观战。话题不知不觉就往徐秋华身上去。
「噜噜去了哪里了啦?」杨老师说,「阿达你真的不知道?」
童悦达笑着摇摇头。
「啊呀呀!你一点也不着急么?他上个周末都没在「眠火」唱,听说一直和一个跟他学跳舞的女人混在一起。你不怕他外面有花头?」
「我不着急。他的脾气我已经摸透了。过上三五天他自然会憋不住,一样一样告诉我。现在急着催他也没用。再说我已经大约摸知道他在忙什么。」
「啧啧......」杨老师一面摸牌一面摇头说,「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还是不一样......噜噜这个人呢,就像小孩一样,直脾气,就算要说谎也说不像,要在肚子里藏事情也藏不久。」
萱萱说:「他最要人家宠他了。不过如果只是像宠小孩一样宠他,他会很开心,但不会把整个心交给你。只有阿达哥知道怎么宠他,宠得他既开心,又窝心(沪语:舒服),心里还服服帖帖,对不对?」她撒开牌扇子般遮住脸,从纸牌上方眯着眼睛看着童悦达,飞出一串眼花。
火锅阿三说:「不过我看噜噜这两天的确是有点不对头!昨天下午我在路上走,看见他从差头(沪语,TAXI)下来,我喊他,他下了车一转身就走了,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根本没昕到!」
萱萱叹道:「他还会有什么心事?不用担心房子,也不用担心钞票,更不用担心男人!」她描了精细的眼线的眼睛吧瞪吧瞪地看向天花板,然后眼花略带哀怨地飞向余占魁。
余占魁说:「要是他担心的不是阿达,而是别的男人呢?」
萱萱挥起纤纤玉指在余占魁头上弹了一下:「不要瞎说!人家噜噜怎么会看上别人?你以为是你呀?看到马路上好看的女人走过眼乌珠(沪语:眼睛)就贴在人家面孔上了。再说阿达哥这么好的人,他哪里去找更好的呢?阿达哥呀!当初我怎么没碰上你这么好的男人呢?又忠心,又体贴,又能挣钱,长得又帅。既然噜噜不在,我就换着吃吃你豆腐吧!」说着她伸手挠猫咪一般去挠童悦达的下巴。
童悦达缩回脖子避开,笑着说:「阿魁在旁边呢!人家要吃醋的!」
萱萱一扬下巴:「哼!他呀!他最不担心我到你家来玩了。他自己说的嘛,我和噜噜躺一张床上看影碟也没关系。如果噜噜和我们一起去外面玩,我只担心噜噜不要被他占了便宜。他上次还摸着噜噜的脖子说好嫩好滑的!阿达哥你可要当心!」
余占魁搂着董萱的细腰说:「你不要乱说哎!阿达你放心,我绝对只对女人有兴趣。」一桌的另外三个人都已经笑倒了。童悦达只是稳稳地微笑。
余占魁正色说:「阿达,你要真想知道噜噜是不是外面有--」他张开五指拢住嘴巴对着童悦达压低声音说,「看他床上怎么样就知道了。」
「哎呀!恶心!」萱萱猛摇他的肩膀,「又要儿童不宜了!」
「对呀!就是你不宜嘛!」余占魁拍拍她的臀部,「牌给我看到了呐!」
「讨厌!」萱萱拢住手里的纸牌,别过身去。
余占魁接着对住童悦达的耳朵说:「女人就算没有真心,装都可以装出高潮来。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兴奋,一眼就能看出来嘛!要是他在外面快活过了,回来多半洗个澡就倒头大睡。这时候你去撩撩他,他的反应肯定比平时木(沪语:迟钝)一些。不信你试试。我看你都不用试。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明白!呵呵呵呵!」
正在这时,走廊的门开了。徐秋华的身影飘过门口。看到一屋子的人,他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来玩啊?阿达你泡茶了吗?橱里有新的巴西咖啡,你打开来让大家也尝尝吧!」
火锅阿三连忙指着茶几说:「阿达哥已经泡了。喏,就在这里。」
余占魁说:「噜噜,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到‘眠火'吃饭,你去唱吗?」
「去呀。我一上完课就去。」
「那阿达记得给我留个正当中的位子。你大概几点钟来?」
「九点左右吧?也可能稍微晚一点。I」
萱萱招呼说:「噜噜!噜噜!你快过来,给我咬一口!」
「哦,我全身都是汗,等我洗个澡睡一觉再来陪你们玩吧。」徐秋华接着对童悦达说,「替我招呼一下。」说完他就消失在起居室门口。
火锅阿三冲着徐秋华的背影努了努嘴唇,又朝童悦达挤挤眼睛,小声说:「也可能稍微晚一点......」萱萱在桌子底下「梆,-地踢了他一脚,踢得他龇牙咧嘴。「干什么啦!」萱萱柳眉倒竖,「瞎起劲什么啦!你看人家阿达哥还没有瞎想,你动什么歪脑筋?」
「哎呀呀......」火锅阿三摸着膝盖苦着脸说,「刚才洗澡啦睡觉啦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踢我干什么?阿达哥你说是不是?」
余占魁赶忙打圆场说:「他约莫是听到我说的话,和你们开个玩笑吧?」
「没有呀,」杨老师说,「我这里可以看到走廊门。你说完话的时候他才刚开门进来。阿达,我看他脸色不大好,可能有什么心事吧?你要去看看他吗?我们这里自己玩,不用你费心了。」
火锅阿三跟着说:「对呀!顺便撩撩他。放心,我们专心打牌,不会听壁角的......哎哟!萱萱呐!拜托你脚底下留情!你穿着尖头皮鞋呀!」
「杨老师放心。」童悦达微笑着说,「我看他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那就让他安静一会儿吧。」
「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杨老师有些担心地说,「他这个人做事太较真,要钻牛角尖的。」
童悦达掏出一张单子说:「他是想当演员呢。」
萱萱抢过单子扫了一眼:「哟!是招考演员的节目单吧?他今天去面试了吧?」
童悦达说:「应该是。可是他把节目单忘在家里了。」
余占魁摇头说:「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大意了呢?」
萱董不解地问:「咦,拍电影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肯说呢?」
杨老师说:「他准是怕面试不成功,所以先不告诉我们,想等成功了再给我们一个惊喜。以前他去春节联欢晚会应征节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事先一声都不吭。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靠自己的实力去竞争。虽然他那时正是最红的时候,不过呢,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适合他这样的流行歌手的节目不多。再说人家中央台那地方,再红的明星,没有路道也还是不行。更不用说他这样没有国营单位牌子又不是科班出身的歌手。如果他早点说,我肯定帮他去托托人想想办法,就算独唱不可能,至少可以试试在联唱里面给他找个位子。结果他果然是什么机会也没有。但是这件事情我过了几个星期才知道,还不是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不想麻烦我,他要凭自己实力。哎!像个孩子一样。」
余占魁叹道:「唉,如果他机会多一点,肯定比毛宁什么的强多啦!钞票更加不用说啦!」
萱萱抢白道:「那又怎么样?人活着第一就是要开心。噜噜现在缺什么?很多东西是钞票换不来的呀!对不对?」说着,猫撒娇一般地用肩膀蹭了童悦达一下。
杨老师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他真的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到了今天日子不见得有现在好过。这个行当人家看着又热闹又好看,里面有多黑有多深,只有经过的人才知道。」
火锅阿三拍案道:「就是嘛!现在下岗工人这么多,盗版唱片满街都是,报纸上登着广告说十万块砸下去就可以包装一个新人出道。你瞧现在的演艺公司叫什么?不叫演艺公司,居然叫「明星梦工厂」。明明是个人,要给塞进工厂的流水线里去,那出来的是什么?」
童悦达脱口而出:「罐头!」
「哈哈哈哈......」萱萱尖声大笑起来。
杨老师说:「就是呀。噜噜这样最惬意:想唱就去唱唱,解解厌气;不想唱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没饭吃。像我这样一把子年纪还要东扒西挖地去赚钱,看到他羡慕也羡慕死了。」
童悦达笑着说:「你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儿子?放心。他在国外读了书,将来赚钱的机会有得是。到时候就是我们羡慕你了。」
萱萱想要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停了一会儿,她问:「不知道他面试成功了没有?」
余占魁拍拍她的臀部说:「小傻,当然是不顺利。否则他怎么会这样不开心呢?」
「咦?我没有觉得他看上去不开心呀?」
「你看不出来。所以叫你小傻。」
「哼!我是小傻你是什么?」萱萱不依不饶地反手去拧余占魁的鼻子。
这时隔壁传来震荡的嗡嗡声。萱萱吓了一跳:「什么声音?好吓人!」
童悦达笑道:「肯定是噜噜,把手机开到震动档忘了调回来,然后放在硬板床头柜上。手机震荡起来就这声音。你们玩,我去看看。」说着起身到隔壁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大声问浴室里正在淋浴的徐秋华:「噜噜,手机响。」
「什么人打来的?」徐秋华在浴室里嗡声问。
童悦达看了看手机荧幕:「不知道。陌生的号码。」
「让它去!」徐秋华大声说。
童悦达拿着手机愣了一下,大概是在他拿起的这一瞬间碰到了「接听」键,手机已经在接听状态。他赶忙把手机拿近耳朵:「喂?」
「徐秋华先生吗?」
「呃......他现在暂时不能听电话。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你是哪位?」
「我是他朋友。」
「我是吴恩祖,今天上午试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让他不用担心,我这边会安排好,然后过几天我会打电话过来。」
「哦,吴先生,多谢你费心了!」
「不用谢啦!就这样。」
徐秋华擦干身体,套上宽松白色圆领T恤,赤脚穿白色的毛巾布拖鞋,光着一双腿从浴室出来,看见童悦达抱着双臂坐在床边,顺口问:「怎么?」
童悦达举起手,拇指和食指指间拎着一张单子,轻轻晃动,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徐秋华一看到这张单子,劈手夺过,上下看了一遍,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向童悦达。他指着自己手里的单子说,「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童悦达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早上我看到这东西在床头柜上。」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时候你早就走远了。我不知道今天上午你是不是需要这个。不过就算你需要你也肯定早就背出来了,所以......」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等着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见他口气不善,童悦达连忙解释说:「我那时不知道你今天是去面试。你又没告诉过我。」
「你现在怎么知道?」
「看你回来以后的样子猜的。」
「然后你就笑嘻嘻地接别人打给我的电话,是不是?」徐秋华抿紧嘴唇,下颔微微颤抖,看得出来是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怒气。他顿了一下,仰起头,目光从斜下方瞥着童悦达说:「你笑得这么高兴,因为我离开你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是不是?」
童悦达一时摸不着头脑,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没有!你怎么会突然这样说?你想干什么我从来都不干涉你的。」
「那么好......」徐秋华挺起手臂指着门口,「出去......」
「你......你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童悦达吃了一惊,「这几天你不但忘东西,没想到脾气也不对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最不舒服的就是你在这里。」徐秋华铁板着脸,手臂仍然指着门外,「你出去!」
门外,三颗脑袋依次从门框边探出,看见这架势又迅速缩回。
萱萱吓得一手搭在胸口,望向火锅阿三。后者连忙又往后缩了一截,下意识地护住膝盖。萱萱拍拍余占魁的肩膀,悄悄地说:「哎!老公啊,如果被撩过后开始发火,怎么解释?」
余占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呀!」
火锅阿三插嘴道:「那么就是长时间饥渴,火气比较大......嗷!你的尖头鞋......」
童悦达悻悻地回到起居室的时候,四个朋友已经围坐到桌前安分而专注地打牌,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过,什么也没看到过。童悦达看了看桌上做筹码的分币,故作轻松地微笑着说:「打到几了?」
火锅阿三急忙说:「这一副还没完。红桃A!钓王!」
赶走了童悦达,徐秋华摔进被窝,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抹掉脸上的眼泪。他两手扒开被窝的另一半,拉过童悦达的枕头,手脚张开地盘住,低头咬着它的布角,慢慢闭上眼睛。
牌一副接一副地打。童悦达捧着一份房产报一张接一张地看过来,脑子里却什么印象也没留下。
突然,徐秋华笑盈盈地出现在起居室门口,换上了黑色鸡心领套头衫和米色宽松长裤,就像换了一个崭新的人。「唉,睡醒了。好饿啊。」他用手指理着自己的头发,「你们饿不饿?」
火锅阿三忙笑着说:「当然饿啦!早就饿了!就等你起来一起吃!」
「是嘛?」徐秋华不好意思地说,「哟,那么是我不好。我请客吧。牛肉拉面怎么样?」
「好啊好啊!」众人应道。
「阿达,和我一起去买吧。我一个人拿不了六份的。」
童悦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好。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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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火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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