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福麟便去找雷远。没想到夺佚也在,看到福麟进来,便对雷远道:“那我马上动身。”雷远点头道:“路途遥远,是要早点走。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夺佚对福麟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福麟等他走远,方才对雷远道:“母亲送信来,想让福瑛尽快回去。请干爹允准。”雷远有些迷惑:“舞萼才写信来,说为了我和翠儿的事要和你爹一起来山寨观礼。她怎么就没提福瑛的事情?再说,等你爹娘来了再带福瑛一起回去不好么,为什么如此着急?”福麟不多解释,只道:“福瑛很久没有回去,爹娘实在想她的紧。”
这理由实在不能让人信服。雷远看着眼前的福麟——从前只到自己腰际的小子如今已和自己一般高矮,眼神如此幽深,居然看不透后面暗藏的心事——他不由叹道:“你长大了,凡事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不拦你。不过,要送福瑛回江南,你得等她从青州回来。”
“青州?”福麟大急:“她去青州做什么?”
“夺佚要给阿黛移灵,按他们凉人的规矩,必须要有一个和死者相仿年纪的少女同行。我们山寨没有别人,只有福瑛能去。他们已经上路了。”
——所以这就是夺佚所说的那个能让她光明正大走出山寨的办法——福瑛骑在去青州的马上,喜笑颜开。心情愉快,人就听话得多。当夺佚要回药膏的时候,她不仅乖乖把药盒呈上,还主动把脸颊送到他面前:“你的药果然有效,一夜之间,肿消了,指印也没了。你看看是不是?”
夕阳投在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上,肌肤晶莹,眼波流转,笑颜如花——夺佚强自按捺心神,淡淡道:“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福瑛问他:“你说我要离开山寨几天,干爹有没有不愿意?”夺佚摇头。福瑛甚是失望:“那他有没有舍不得?”夺佚又摇头。福瑛更是失望,嘟了嘴道:“那他有没有要我们早点回?”夺佚被她吵得心烦,板了脸道:“你要是想回,现在就回去!”福瑛一怔,马上也绷起脸来:“谁说我想回去了,我就不回!”在马上狂抽一鞭,向前疾驰。夺佚叫了两声,见她不理,也只好紧追上去。
两人都有些生气,互相不搭理,只是埋头赶路。半日后,终于来到青州。大家没有在县城歇息,直奔乌龙山。山路崎岖,众人走的甚是小心。福瑛却不埋头看路,只在马上东张西望,看着路边大片大片的荒草,长长叹了一口气。
夺佚听得真切,再也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福瑛指着前方一个拐角,低声道:“我第一次遇到干爹,就是在这里。他从山下来,我站在路中间,要不是他把我抱起来,我就被马踩死了。”她眼神晶亮,神情甜蜜又惆怅:“他抱着我,那么神勇,就像天神一样。”
“哧!”少女旖旎的心事忽然被一声嘲笑打断。福瑛不由恼怒:“你笑什么?”夺佚嘴角还挂着笑意:“我还以为如何神勇呢,原来就是这个。”福瑛气道:“你笑我干爹不够神勇,你来试试看。”夺佚淡淡道:“下马!”
福瑛一怔:“什么?”夺佚指着路中间:“咱们把当年的情形重演一番,看我到底有没有你干爹神勇。”
福瑛本以为夺佚是在开玩笑,却看他表情严肃,奇道:“你干吗这么认真?我干爹神勇和你有什么关系?”夺佚干笑一声:“是没什么关系,可我想比一比。”策马就要往山下去,又回头对福瑛道:“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过来。”说完就驱马跑开了。
福瑛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看夺佚头也不回跑远,只好嘟嘟哝哝下了马。从人们都道:“小姐别跟这个凉国人较真。”福瑛笑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大家一起等着。夕阳渐渐西斜,却还不见夺佚的身影。福瑛心急如焚,手搭凉棚朝山路上张望,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话音刚落,只听纷杂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速度极快,眨眼的工夫,便见一群骑士踏起漫天尘土,气势汹汹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正中。领头的军士指着福瑛,凶神恶煞下令道:“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回去!其他的,就地正法!”
说时迟那时快,一骑士伸手将福瑛擒上马去,不等她来得及挣扎,一掌击在她颈后,把她立时击昏过去。其他的骑士也手起刀落,将众从人悉数斩尽杀绝。事毕,骑士们带着毫无知觉的福瑛,一阵风似得冲下山去。
福瑛醒来时,全身湿透躺在地上。几个兵吏端着水盆站在一边,看她睁开眼,对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道:“大人,犯人醒了。”
官大人慢条斯理走过来,阴沉着脸喝道:“快说!你这个凉人的奸细,来青州做什么?”
“我不是凉人的奸细!”福瑛忙道:“我是汉人,来青州……走亲戚。”官大人接道:“走亲戚?你的亲戚叫什么名字?”看她张口结舌,嘿嘿冷笑:“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倒一口假话!来人,把刑具抬上来!”
便见兵吏们抬着刑具走过来。刑具各种各样,叮当作响,还带着斑斑血迹。福瑛吓得往后直缩,尖声叫道:“我真的不是凉人的奸细!”官大人厉声道:“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不会说真话!那可别怪我无情!来啊,把她给我……”话音未落,忽然朝后轰然倒下,额上赫然一个血洞,汩汩淌着红白相间的血浆。
福瑛和官大人半张半合死鱼般的眼睛对视,惊恐的连连尖叫。兵吏们也被这变故吓住了,呆在原地良久,这才想起来逃命,呼号着争先恐后逃出刑室,只留福瑛一人和死尸做伴。满屋都是刺鼻的腥气,福瑛觉得喘不过气来,嗓子已经不知不觉叫哑了,再也发不出声,眼前一黑,便晕倒在死尸身边。
她再次醒来,已不在刑室,而是躺在监牢的床上。牢里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犯人痛苦的哀号声隐约传来。黑暗和恐惧包围着她。她全身瑟瑟发抖,一片寂静中可以听到自己牙齿轻抖的格格作响。她往墙角又缩了缩,拼力咬住颤抖的嘴唇,对着黑暗轻轻叫了一声:“哥哥。”又叫了一声:“干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正哭得带劲,忽听牢外有人道:“朱老三,这里就是关的那个妖女?”
她连忙止住哭泣,听另一人道:“正是。知府大人已经送信给镇北军,方将军已派人赶来。我们只要守住这几天,等她被提走就没事了。”
先前说话的那人接道:“谈何容易?你听说了么?县城现在已经被山匪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要等到方将军的人来,只怕我们都已经没命了。”另一人大惊:“怎么回事?”那人答道:“知府大人也才弄明白,原来这女子其实不是什么凉国的奸细,而是山匪!你猜这山匪的头目是谁?是雷远!”另一人惊叫:“他消失了这几年,都说他入了关,原来一直还在西北!完了,若是他来,别说救一个小姑娘,拿下青州都不在话下!”那人道:“可不是?”压低声音道:“所以知府大人打算万一挡不住了,就把这丫头押上城墙,逼山匪退兵。我们可得看好她,别让她……”话未说完,只听仆仆两声,好像有人倒地的声音,便再没有任何声息。
福瑛心道:“干爹来救我了!”一阵狂喜,对外面喊道:“放我出去!”外面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脆响,牢锁当啷落地,有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黑暗中福瑛看不到这人是谁,怕是刚才说话的两个兵士之一,便屏住呼吸,朝床角轻轻退了退。那人却像看到她在哪里似得,径直朝她走来,不等她来得及跳开,伸手一把抓住她。
福瑛尖叫一声,低头就朝那人手上狠狠咬去。那人疼得一哼,道:“是我!”
福瑛这才听出是夺佚,心里顿时一松,跳起来情不自禁抱住他,呜咽道:“你去哪儿了?你一走,我就被抓到这里来。你没有也被他们抓住吧?”
夺佚心里默默叹息,回手抱住福瑛柔软的身体:“我也被抓了,刚逃出来,就来找你。你没事就好。别哭了,我们赶紧出去。”
福瑛“嗯”了一声,随手在他衣襟上擦干眼泪,任凭夺佚把她半扶半抱着出了牢房。一路上看不到一个牢吏,而喧哗的杀声,已经近在咫尺。夺佚抬头看看被火光染红的半边天空,轻笑了一声。福瑛听到了,问他:“笑什么?”夺佚道:“我没有看错人!”
福瑛迷惑不解,正要继续问,有人大叫:“福瑛!”话音刚落,一个少年和他的坐骑便一起冲到她面前。福麟提着枪从马上跳下,慌不迭把福瑛拉到身前,仔仔细细察看了一番,见她全身上下毫发未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哥哥来晚了,吓到了吧?”福瑛心里又欣慰又后怕,一头扎到福麟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福麟轻轻拍着她,低道:“有哥哥在,你不会有事的。没人能伤害你。”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夺佚,目光无比凌厉。
夺佚心虚,嘿嘿笑道:“兄妹既然团聚,这里也没我的事了。”拔腿就要走。福麟冷冷道:“你站住!”对福瑛道:“干爹也来了。他还不知道我已找到你。你先去他那边,免得他担心。”派人把她护送走开,看到她走远,这才慢慢走近夺佚:“你救了福瑛,我该怎么谢你?”
夺佚忙道:“谢就不必了,我们……”话未说完,福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击到面前。夺佚本可以躲过,却犹豫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福麟打个正着。福麟有些惊讶,随即冷笑:“你果然还有良心,知道心里有愧!”
夺佚擦着嘴角边的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非要我说明么?”福麟喝道:“是你通报青州知府,说福瑛是凉国奸细,拿她入狱,引我山寨出兵,与镇北军交恶。我说的,哪点不对?”
夺佚点头:“你果然聪明,说的一点不错!”
福麟恨道:“你要想和我山寨联盟,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为什么要利用福瑛?她被抓入狱,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来负责?”
“她不会出事的。”夺佚低道:“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出事!”
福麟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你最好离她远点, 不要打她的主意!”
“怎么?难道要她嫁给你干爹你就高兴?”夺佚见福麟脸色勃然大怒,忙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现在你我已是盟友,别老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吵来吵去。”
福麟冷笑:“谁和你是盟友?”
“你可真是过河拆桥!若不是我,你大概过些日子就收拾包裹灰溜溜回江南陪你爹娘隐居去了,哪里会有现在一夜拿下青州这么风光?”夺佚的口气也不客气起来:“要救福瑛,凭你的本事,带两个人,偷偷把狱劫了就行了,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倘若你不是想和我结盟对付镇北军,不用攻下青州吧?”
“你……”福麟一时语塞。夺佚笑道:“看看,我们俩,素昧平生,却把对方的心事猜得这么透彻。我们可真是一对天生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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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君庭II 第四章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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