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主人跟录音机一样没信用。」
悦慈看看手表,十二点过五分,程纪升已经迟到二十五分钟了。
上次截稿日已经过了很久,最近一次截稿日期又毫不留情地逼近,程纪升依然没有跟悦慈联络的迹象,悦慈只好每天打电话给他,时间越紧迫,她打得越勤,终于在前天找到人。
「喂……呃,您好,请问……请问程纪升先生在家吗?」
刚听到话筒被拿起来的声音时,悦慈以为自己在作梦,呆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纪升的声音里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很快便平抚了脱慈的紧张情绪。
「我是『Let's Go』的执行编辑……」
没等悦慈说完,纪升就想起录音机里的留言。
「啊……对不起,我这阵子到香港去了,刚刚才从机场回到家,所以没来得及回妳电话。」
「没关系,请问这几天什么时候方便呢?我想和您谈谈贵栏的主题和内容规划。」
时间紧迫,悦慈决定略过那些客套话。
「后天中午好吗?地点由妳决定,OK?」
两个人都很干脆,短短五分钟之内便敲定了时间、地点,速度快得让悦慈惊讶,她暗自庆幸日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也许见面之后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全部搞定。
眼看半个小时过去,纪升还没出现,悦慈决定打电话到他家去日碰运气。
「嘟……嘟……」没开录音机,可见在家。
同可恶,自己订了时间又不准时。」
悦慈的怒气持续上升,她讨厌不守时的人。
「嘟……嘟……」
响了二十几声,还是没人接。
挂掉、再打,结果还是一样,悦慈开始有些不祥的预感,她换了一个号码。
「喂,小宇吗?请你帮我查查程纪升的住址……对,马上要,谢谢。」
悦慈照同事给她的地址,找到土林靠近天母的一栋公寓地下室。
她在门外死命地揿着电铃。
「哔……哔……哔……」
刺耳的铃声在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门里的人还是没动静,悦慈有点着急,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对不对?
--万一地只是忘了开录音机呢?
电铃的作用显然不大,脱慈甚至有种错觉,铃声好象越来越微弱了,像奄奄一息的老人。她瞪着始终紧闭着的不锈钢门,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拍下去。
一时整个楼梯间都乒乒乓乓地响着,可能现在大部分的住户都上班上学去了,悦慈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被震破了,却也没人下来抗议。
「糟糕,里面不会是发生命案了吧?」
一紧张,悦慈便更用力地敲着门。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因为宿醉的缘故,纪升觉得脑袋非常沉重,里头像有军队在急行军,不时还会放几下冷枪,不时抽痛着。
「碰!碰!碰!……碰!碰!」
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已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能对焦。
「碰!碰!……碰!碰!碰!」
纪升现在发现,那些「碰!碰!」声并不是宿醉引起的幻觉,而是有人正在大力地敲他的门,他转头看看时钟。
「啊……糟糕,我睡过头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一个约会之后,外面持续的敲门声在纪升耳中听来更像是催命符。
「完了完了……」
纪升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胡乱地抓出牛仔裤和T-shirt穿上,准备替来人开门。
「拜托,求求你快开门。」悦慈一面拍着门,一面在心中默祷。
像应许她心中的祷告,不锈钢门有了些许震动,悦慈感觉到门锁细微地转合,便停下动作,往后稍退几步,好让门能顺利打开。
「啊……」
「啊……」
两人凄厉地尖叫起来。
只是一个寻常的开门动作,引起的效果却和恐怖片没什么两样,悦慈和纪升隔着门框,睁大眼睛瞪着对方。
「你在这干嘛?」
「妳在这干嘛?」
两人几乎同时说了这句话。
「这是我家,妳说我在这干嘛?」还是纪升先恢复过来,他对这个曾经跟他为了音乐盒莫名其妙地争执着,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感到极度困惑。
「啊?不会吧?这是你家?程纪升跟你是什么关系?」
悦慈匪夷所思的表情,加上一连串问句,把纪升搞得一头雾水。
「我就是程纪升。」悦慈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曾经「怆」了她音乐盒的「土匪」,竟然就是她要合作的人。
「你真的是他?不要骗我慎。」
「要不要给妳看身分证?」纪升懒懒地说。
他们隔着门框对峙。悦慈不敢置信的模样,让纪升越看越觉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纪升的笑让悦慈不知所措,她涨红了脸。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很有趣。」
--有趣?我觉得很悲惨耶,要跟你这个土匪共事。悦慈有点可怜自己。
「对了,妳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还得去赴约,我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纪升想起他还有个约会,心里不禁有点慌张。
「你以为迟到一个小时人家还会等你吗?」悦慈冷冷地说。
「不晓得……」这回换纪升觉得难堪了,「至少去看看也好。」
「不必,我已经来了。」
「什么?妳就是林悦慈啊?」纪升嘀咕着,「看起来既不和颜悦色又不仁慈。」
「怎么?怀疑吗?要不要给你看身分证?」悦慈用纪升的话堵他。
「不敢……」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纪升心里忍不住地感到抱歉。
「妳一定还没吃饭吧?现在外头的馆子多半已经准备午休了,如果妳不介意的话……」他转头看看自己像经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房间,有些赧然,「我们可以叫PIZZA在我这里吃。」
「我无所谓。」事实上脱慈已经快饿昏了。
「那先请进吧,不过我房里非常乱喔,希望妳不要介意。」他侧了侧身,让悦慈进去。
悦慈脱了鞋,一进去就怔住了,房里哪是一个「乱」字了得?
气窗紧闭着,抽风机孤伶伶灰扑扑地挂在上头,虽然开了冷气,但空气中还是有股凝滞的感觉。衣服、书、CD、装了框的摄影作品,龙蛇混杂地散居各处,很难想象下面还有一种叫做「地板」的东西。
角落躺着两只五颜六色、历尽沧桑的行李箱,唯一可以明确辨认出来的完整家具,是一个靠墙放的原木架子,搁着煮咖啡的「sai-hon」(虹吸式咖啡壶的日文发音),几组咖啡杯,以及一些由主人自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小玩意。
纪升忙着清出一块空地,把地上的衣服杂物都往不碍事的地方堆,又从床上翻出几个颇具民族风味的抱枕。
「不好意思,请坐吧。我去叫PIZZA,妳想吃什么口味?」
「海鲜,谢谢。」悦慈把随身的包包放下,把抱枕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靠墙坐下。
纪升打过电话之后,便钻进浴室梳洗。
「冰箱里有饮料,不要客气。」
纪升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听起来像在另一个世界。
悦慈觉得口渴,也不跟纪升客气,她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在一堆小说后面找到冰箱的门,稍做考虑,决定喝易开罐的啤酒,因为这是唯一确定干净的饮料。置
「真不好意思,让妳见笑了。」
不知怎的,纪升竟然在自己家里拘谨起来。
「还好啦。」悦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纪升梳洗完毕,刮了胡子之后,看起来清爽多了,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纯真。
「可以开始讨论专栏的事了吗?」
「当然。」
纪升给出口己倒了杯水,在悦慈身旁倚墙而坐,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让悦慈有点分心。
「你对专栏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想法呢?我是说,有没有想过这个专栏该有哪些内容?」
悦慈取出笔记本和原子笔,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之前我跟你们主编赵小姐已经稍微提过一下大致的想法,因为是旅游杂志,所以我想以自己在国外工作的旅游经验为主……」
纪升毕竟是专业人士,很快便进入状况,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与规画,悦慈仁着记下他所说的重点。
「其实我觉得喔……」
「慢一点啦,我会来不及做笔记。」
除了自己的旅游经验之外,纪升还提供了很多杂志社可以用的Idea、并且主动提供自己的摄影作品,做为专栏的相关图片,简直是一座活的旅游图书馆。
悦慈开始觉得,纪升应该是一个很棒的合作伙伴。
半小时之后,PIZZA送到了,专栏的内容也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
「跟你一起工作其实满愉快的。」
悦慈一面在PIZZA上洒着Cheese粉,一面跟纪升说。
「真的吗?谢谢。」纪升听到悦慈称赞他,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了起来。
「真的啊,因为你的思路很清楚,讨论起来比较有效率。」悦慈说完,咬了一口PIZZA。
「妳不要太常称赞我喔,不然我会骄傲的。」
这句话差点让悦慈噎到,但纪升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你……咳咳……」
「噎到啦……快喝点饮料就没事了。」
纪升把悦慈的啤酒递给她,一面拍着她的背。
「谢谢你啊。」
悦慈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问起:
「你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生病了吗?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喔,这个……」
纪升搔搔头,「我前天挂上妳的电话之后,一个老朋友打电话来,他失恋了,情况很糟糕,我怕他出事,所以陪了他一天。」
「哦……」
「晚上他想喝酒,我阻止不了他,只好也陪着喝,我们两个大概灌了三瓶多的Vodka吧,他醉得比我还厉害,送他回去之后,我一回到这里就「咚」地不省人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悦慈恍然大悟,「不过你也很厉害耶,醉成这样还能硬撑。」
「这就是我厉害的地方了。」纪升有点自豪,神秘地笑笑。
「你是怎么办到的?教教我好不好?」悦慈请求。
「这怎么教呢?」纪升面有难色,「我想这跟个人体质有关吧。」
「好吧……」悦慈有点失望。
「吃饱了吗?」
悦慈失望的表情,让纪升莫名其妙地愧咎起来,他觉得有必要让悦慈高兴一点。
「我煮咖啡给妳喝好不好?」他指指原木柜里的「sal-hon」。
「你会煮咖啡?」悦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显然眼前这个男人还有很多深藏不露的才艺。
「当然啰,不然妳以为那个『sai-hon』是摆了好看的啊?」
纪升小心翼翼地取出「sai-hon、迷你瓦斯灯等器具,又随意拿了两组咖啡杯出来。
「妳闻合着。」他取出一个锡罐,打开密封的盖子,交到悦慈手上。
「好香喔,这是什么豆子?」
「蓝山。」纪升一面清洗杯具一面回答。
「真的假的?」悦慈狐疑地说,「听说真正的蓝山非常稀有,而且被日本人买断了产权。」
书然是真的啊!」纪升有点得意地笑笑,「我有个日本朋友是咖啡豆代理商,这是特别拜托他帮我弄的。」
「真好。」
悦慈有点羡慕纪升的工作,足迹遍及世界各地,还可以交到很多不同的朋友。
纪升熟练地量好豆子份量,磨粉、注水、加热、搅拌……看起来轻松愉快。
「煮咖啡好象不会很难嘛……」
悦慈专注地看着金褐色的液体由日上层缓缓流下。
「那是看起来,时间的拿捏、豆子和水的比例都要靠经验的累积。就像摄影一样,要花很多时间去观察、拍摄、冲洗,才能掌握好光影的变化。」
纪升一面说二面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
「我至少煮了两年多才抓到窍门喔……喏,喝喝看,小心烫。」
纪升递了一杯给悦慈。
悦慈先闻了一下,小心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
「很棒,不苦不涩,恰到好处。这是我喝过最棒的咖啡了。」悦慈很认真地说。
「谢谢赞美。」
「豆子不错。」
悦慈无意识的话让纪升的脸色黯了一下,她连忙安慰纪升:
「当然啦,如果你的技术不好的话,我想也不能让蓝山的特质充分发挥出来。」
纪升的脸上又有了阳光。
他毫不隐藏的情绪,跟小孩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可儿之前帮她恶补过纪升的个人资料,悦慈实在很难相信,纪升比她还大五岁。
「你这里没有窗户,空气不能流通,实在很糟糕。干嘛不找一个有窗户的房子呢?」悦慈的注意力转移到房间里。
「我家人都移民到纽西兰去了,台湾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常常不在国内,我觉得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就好了,也没想这么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找房子搬家吧,这种地方住久了会生病喔。」
「有什么好建议吗?」
「其实我觉得住在山上不错,空气新鲜又安静,只是交通不太方便……」
悦慈觉得自己好象管得太多了,便不再说下去。
「这样啊……我会好好考虑的,搬家实在很麻烦。」
「对啊。」
「还想不想喝?我可以再煮。」纪升看到悦慈的杯子空了。
「谢谢,咖啡喝太多我会心悸,况且我也该回去了。」
「哦……」纪升的声音里有着地也不明白的失落。
「对了,你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我呢?我们不礼拜截稿呢,有剽起吗。」
悦慈觉得有些不自在,连忙用公事岔开。
「我想……星期天没事,应该可以写完吧。」其实纪升也在犹疑,不是很确定。
「那这样好了!」悦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了回报你的蓝山,我星期天来帮你整理房间,你呢,就乖乖地写稿,写完以后我直接把稿子带走,如何?」
其实悦慈觉得这个提议有点不妥,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啰。」
没想到纪升答应得这么爽快,让悦慈想收回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好吧,那就星期天见了。早上九点,可以吗?」
「没问题上纪升自信满满地答复着。
回到住处,悦慈按下录音机的放音键,先是一些杂音,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悦慈,我是大树,现在人在中正机场。如果妳回来了,可以打7-1-6-8-8-8-8上,我晚上都会在家里。」
悦慈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倒带再听一遍确认,确定不是由口己的幻觉,才拿起话筒拨了号。
「喂……」
「哈啰,我回来了。」接电话的人正是大树,悦慈又惊又喜。
「你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呵呵……因为想念妳呀。」
「少来了,是想我还是想可儿,讲清楚喔。」
悦慈装作吃醋的样子,事实上这是他们一贯的默契与说话方式。
「不闹了啦。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想找妳跟可儿吃饭。」
「应该没问题,你跟可儿说了没?一
「妳打进来前一分钟她才挂了电话。我们约六点半在『Belle Epoque』,可以吧?」
「OK。」悦慈顺手抓了纸笔记下时间,「你还好吧?」
虽然电话里头两人调笑依旧,但悦慈总觉得大树身上的某个部分起了变化,只是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大树这头沉吟了一会儿,「我……还好,明天再说吧。」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与落寞,在悦慈面前,他一向不太伪装自已。
「嗯,那你早点休息好了,我们明天见,乖乖睡觉喔。」
第二天晚上,悦慈比预定的时间提早来到「Belle Epoque」,可儿已经在那儿等了。
「哇……真难得,是那个维维送妳来的吗?」悦慈调侃着可儿,「有司机果然不一样喔。」
「哎呀,被妳发现了。」可儿扮了个鬼脸,「对了,胖哥说他昨天才研究出了一道新的甜点,等一下会送给我们吃。」
「听起来满好的。」
「哈啰,好久不见。」大树笑吟吟地站在桌边。
「天啊,你变了。」可儿惊呼一声。
「我变了很多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可儿身边坐下,「长相应该没变吧,我没去整容喔。」
「不是,你好准时。」
可儿指指墙上的钟,六点二十五分。以前大树是个超级迟到大王。
「哇……妳这算什么朋友嘛,我还以为妳要说我变可爱了。」
「除了这一点,你也真的变了不少。」悦慈深深地看着他。
「比方说?」
「一时说不上来。」悦慈微笑了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久不见啦。」阿闽过来等他们点菜,「你这回要待多久?他知道你要回来,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都快疯了二他朝厨房努努嘴。
「我这次会待很久,你叫胖哥放心吧。」
「你学位拿到了吗?」可儿疑惑地问。
「还没,我休学了。」大树轻描淡写地说着。
「为什么?你疯了啊?那这两年的苦工不是白费了?」
「怎么回事?」悦慈回座。
「没什么,我决定休学,就这样。」大树维持方才平和的口气,像说着别人的事。
「哦?」
悦慈虽然不解,但也没像可儿那么惊讶,她知道大树必定有白H己的想法。
「我想我没有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在日本研究中国文学。你们不觉得这根荒谬吗?」
大树用了强烈的疑问句,但说话的口吻却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听不出喜怒哀乐。
「往一实这两年我真正在做的事,不是读室日,而是思考过去发生的事,想想自己的未来,想通就回来了,我想已经没必要再待在日本耗时间。」
「那……筱蕙……」可儿犹豫地开了口,她知道当初大树泱意去日本的原因。
「我想,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大树出了一会儿神,「对于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其实我们应该抱着感激,因为他们让你有了成长的机会。」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悦慈说的。
--我已经放开自己了一妳呢?大树默默地对悦恕说。
我努力过了,但我只能不恨。悦慈用眼神响应着大树。
「也许。」悦慈读懂他的眼神,「不过也要看人吧,对我而言,不爱就是不相干。」
「你们两个的论点,我各自赞成一半。」可儿发表她的高见,「当伤痕还很鲜明的时候,只能做到不相干的地步,等到结了痂、脱落了,才有可能心怀感激。」
「你真是个骑墙派。一大树取笑可儿。
「我想,这跟复原能力以及追求者补位的速度有关吧。」悦慈促狭地笑着。
「你们两个,」可儿插着腰,「就会联合起来欺负我,哼!」
「喂,吃饭了啦!」阿闽笑嘻嘻地送上他们的餐点,「等一下胖哥要请你们尝尝他昨天研究出来的红酒慕斯喔。」
「胖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大树吃完自已盘里的食物,意犹未尽地说:「我在日本的时候好怀念他的菜。」
「要不要再来一份?」胖哥亲自送上甜点,脸上隐约有着难得的笑容。
「不用啦,我还想留点肚子吃甜点。」大树摸摸肚子,「用红酒增煮牛脑,感觉很清爽,不过似乎有点浪费了。」
「你太不了解行情了,烹调用的红酒很便宜。」胖哥有些得意,「吃了两年生鱼片,你的感官还是没退化,不错。」
大树最让胖哥激赏的,就是对食物的敏锐感觉。
「日本料理的清淡最能品当出食物的原味,怎么会让味觉退化呢?」
「ㄟ,你有点不一样。」
胖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怎么说?」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比较沉稳,少了那股毛毛躁躁的脾气,不像有些人,」他眼睛瞟向阿闽,「都三十好几了,还以为自己是青少年。」
「谢谢。」大树难得谦虚起来,「可能是面对人生的态度变了吧。」
--对了,就是这个。悦慈始终说不上来的,关于大树的妀变一就在这里。
「改变没什么不好,只要你自己能够好好接受它。」
胖哥丢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端着餐盘回他的厨房了。
接受改变?
悦慈突然想起她对纪升说的那个疯狂提议,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寒颤。
「悦慈,妳还好吧?」
大树察觉到她的不安。
「没什么,有点冷。」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
「我去把冷气关小一点好了。」
阿闽即知即行。
「谢谢你。」悦慈道了谢,转头问可儿:「ㄟ,我们刚刚聊到哪里?」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聊着,冲淡了方才悦慈的不安,然而这份骚动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隐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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