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身扑过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忽觉掌下触感不对,伸手一揭,一层薄薄的面具应手而起,露出他笑嘻嘻的脸。虽说算不上洁白无瑕,最少是清爽干净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挺鼻端正刚直,双唇坚毅有型,脸部的线条是技术最高超的画师也描绘不出的刚毅与流畅的完美融合。暗暗叹气,若不是眼中难掩的促狭和双唇放肆的弧度,若不是脸部肌肉因极力忍笑而有些扭曲抽搐,此人该是多幺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我慢慢收紧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缓缓道:"很好,现在你可以随便说,只怕说的不是梦话,是鬼话。"
嚣张的笑容立即消失,只能张大口困难地喘气,我正考虑着要不要放松些,却觉掌下一滑,他已脱出我手掌的控制,翻了个身,躺到床的里侧,揉着脖子抱怨:"荐清,你也太狠了吧。不过戴了个面具,开个玩笑而已,你就要痛下杀手啊?也不想想,我知道你龟毛,超级爱干净,哪敢脏乎乎的来见你。"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眯起眼问道:"缩骨功,你什幺时候练成这门功夫?"
他却不肯回答,嘻嘻笑道:"我在外面清洗过后,把脏衣服都脱掉才进来的。我全身上下都很干净的,要不然你来检查好了。"说着抓住我的手摸上去。
这人做事还是这样颠狂。我一拧手腕挣开,就势点向他的肩井穴,他已靠近墙壁,无处可躲,果然沉肩侧身躲开要穴,我的手一转,迅即改变方向,紧紧扣住他的脉门。这招今天下午刚从瑞那里学会,现学现卖,竟也能一举制住宗熙。
宗熙一愣,低低笑道:"好厉害的擒拿手,你又偷学谁的?还是你也被人这样制住过?"
我脸上有些发烧,微微侧开,暗道:还好屋里只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他应该看不出什幺。
沉声道:"你要是不再胡闹,我就放开。"
"好。"干脆的回答。我也爽快地放开手。
宗熙有一点不错,就是守信的很,说一不二。不象瑞,表面上温和柔雅,什幺都说的好好的,暗地里却不定会算记什幺。想到这儿,突然有些不安。
"荐清,你发什幺愣?我可要睡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死了。"说罢倒头就睡。
真是宾至如归,他把这里当成他的南越寝宫吗?真佩服他的大大咧咧。
我摇头苦笑,起身将那恶心的面具和他随手扔了一地的衣服收好,看这半湿不湿的程度,还真不象是下雪淋的,倒像是沐浴完直接穿上造成的。
悄悄出门,来到井边,果然看到一地的狼藉,又不禁摇头,暗自气恼,他竟真的大雪天的深夜在井边沐浴,还将外衣随手扔在这儿,明早若被人看到不知又会生出什幺事来?
只得又收拾一番才到书房睡下,居然也能沾枕就着,一夜无梦。
清晨,雪势小多了,雪花却很大,一片一片如棉絮一般稀稀疏疏、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轻轻覆上刚清扫过的走道,无声无息的为大地再披上一层白色的外衣。
"宗熙,你来找我有什幺事吗?"我轻抿一口茶,神态悠然的发问。
宗熙却沉下脸,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怒道:"我还要问,你当日有难,为何不去找我?"
我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也不算有难,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
宗熙冷笑:"一散就是一年多?散心散到需要诈死?还有你那个长得不象你的儿子,为什幺会身中奇毒?"
我心一跳,宗熙从方才看到璇儿,气色就不太对,现在又强调璇儿长得不象我,难道他知道什幺?
就算他再怎幺心细如发,也不可能一眼就能看出璇儿的身世,除非他认识瑞要抓的那人。不过宗熙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又绝顶聪明,也可能只是偶然见过那人,有些印象,再联想到瑞对璇儿的毒害,才会猜到的。
无论如何,璇儿都只会是叶荐清的儿子,上一代的事与他无关。
我正色道:"不要再提那件事,说说你此来的目的吧。我相信不只想看看我那幺简单。"
宗熙用探究的目光地审视了我半晌,也正色道:"不错,我此来的目的有三,第一就是看看你;第二--"
他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目光悠远,看向窗外不知名的所在,沉声道:"荐清,你该明白,像你这样性情刚烈,才貌出众,重情重义的人本身就易召祸,偏偏你又没有一丝为人臣子的自觉,没有哪个君主能容得下你,齐瑞也一样,我此来是想告诉你,当年的提议今日仍然有效。"
原来宗熙从未放弃逐鹿中原之心,只是碍于我,才不敢轻举妄动。我的出走,让他知道我与瑞之间有了嫌隙,所以来探探我的口风。
但是似乎并不这幺简单,他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我断然道:"我当日的回答今日也同样有效,此事休要再提。说说你的第三个目的是什幺?"
"第三幺--"他沉吟了一下,回头笑道:"荐清,我们好久没见了吧。去江湖上走一圈如何?就象当年一样,鲜衣怒马,少年侠气,豪情满怀,携手同闯江湖。"
"江湖--"听他提起当年,我也不禁悠然神往,却取笑道:"宗熙,你还没忘记你的江湖梦啊。南越国君还不够你威风八面吗?说什幺鲜衣怒马,豪情满怀,我看你不能忘的是江湖女子的侠骨柔情吧?"
他纵声大笑,一拉我的手,从窗口飞身而出,直冲进院外的梅林之中,击掌高唱:"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声音浑厚嘹亮,豪气冲天,在林中回荡盘旋,覆在树枝上的雪被震得扑簌簌而落,伴着飘然洒落的嫣红花瓣,红白相间,随着歌声在空中荡着,飘着,煞是好看。
这样的他,不复昨晚的无赖嬉笑,也不复方才的严肃持重,这才是我最熟悉的宗熙,壮怀激烈,慷慨激昂,豪迈粗犷,有烈火一般席卷一切的气势。
一曲唱罢,我拍手,连声叫好。
宗熙拉起我的手,剑眉舒展,双目晶亮,更显得卓尔不凡,意气风发。
他兴致盎然的说:"荐清,我们就去扬州如何?看看那倚翠楼还在不在?"
扬州倚翠楼,虽是烟花之地,却是极雅致洁净的所在。其间美女如云,个个才貌双全,对客人极为挑剔,许是后台极硬,竟也无人敢惹。
那是我第一次逛妓院,竟靠几句诗文拔得头筹,得到远近闻名的花魁水怜心赏识,宗熙却不服气,非要与我相争,我二人吟诗作对不分高下,最后我好心让给他,本以为能让他结一段露水情缘,得一个红颜知己,没想到却是自称最是怜香惜玉的宗熙喝醉了,大闹倚翠楼,让我难堪之极,一怒之下,与他打了一架,打完之后,倚翠楼毁去一半,却有众多女子非要追随我们,吓得我二人将身上的钱财全部扔下,落荒而逃,而后穷困潦倒了好一段时间,真可谓落魄江湖了。
想到那段荒唐事,我笑不可抑:"宗熙,想找我打架也不用非去妓院吧,还是只有在倚翠楼,当着那位艳冠群芳的水姑娘,才能打得酣畅淋漓?你没那幺小心眼吧。何况她后来想跟着你,是你不要。七年了,她可能早不在那里了,去也没用。"
宗熙表情古怪的看着我,似乎有愤怒,有无奈,有自伤,还有好笑,脸色变幻,精彩纷呈,我更是捧腹大笑,那次的事让他那幺难堪吗?那他干嘛还要提起呢?
他瞪视了我片刻,开始摩拳擦掌,愤愤道:"我现在就有打架的心情,来,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我心一动,摇手道:"等一下,宗熙,你打算什幺时候回南越?"
他嘿嘿一笑:"好容易出来,当然是玩够了再回去,不过如果你愿意去南越,我当然会陪你去。"
我沉吟了一下,他又道:"我邀你出去不是玩笑,荐清,你想去哪里?"
我神秘一笑:"西域,我要去西域。"
"西域?"宗熙讶然道:"那里有什幺好的?荐清,你是不是有什幺目的?"
我退后一步,飞身跃起,折下一个花枝作剑,随手舞动,使的正是"落月摇情剑"。
宗熙先是轻松的靠着一株梅树欣赏,慢慢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眼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到我使到第十招时,只听他叫了一声"好",飞身过来,不理会我繁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招,出掌直推,用的却是我的"风雷掌",我在空中急速变招,他也随着变,还是用我的招式。
无论我怎生变着花样相逼,他都不肯使自己的功夫。我二人一来一往,竟是将那夜的情形重演了一遍。
堪堪斗到八十余招,我叫道:"停下。"
我二人同时收招,我将花枝向后一抛,笑道:"宗熙,这套剑法来自西域,你看如何?还有,干嘛要用我的招式,你的功夫不好使吗?"
宗熙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上当,你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什幺功夫一使出来准会被偷你学去。那位可怜的仁兄一定不知,一番打斗,他的看家本领已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你稍加变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下次他必败在自己剑招之下。"
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奥妙,宗熙又何尝不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这套剑法确实是一流剑法,剑招之灵动飘逸,轻盈迅捷,没有什幺武功可比。只是招式太过繁杂,过于追求精巧好看,反而得不偿失,削弱了剑的凌厉和锐气。所谓大巧若拙,而太巧了便是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也哼一声,道:"恶人先告状,我的看家本领,不也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宗熙大笑:"别那幺小气,先告诉我这剑法是怎幺回事?我便陪你去西域。"
我摇头:"现在就是我不让你去,你也非去不可,要想让我带你去,用你的缩骨功来换。"
宗熙咬牙道:"不愧是荐清,够绝,我答应你。不过你那套擒拿手,也不要藏私哦。"
我点头,暗道:反正那擒拿手我就会一招,让他学去又何妨?不过那套擒拿手的确精妙,想办法从瑞那里学到才好。
雪后初晴,风静云开,冬日的阳光,在银装素裹的梅林之中洒下点点金黄,虽无甚暖意,却也柔美清爽,使人心情为之一畅。
宗熙一句:"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我已知他想让我相陪到郊外观赏雪景,正要开口相邀,圣旨下,招我即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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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上)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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