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今天早上主人来到我跟前,以极为亲切的态度跟我一起谈了好些问题,谈得很久。除了其他事情外,他还问我,我是不是想要为结婚订做什么新衣。(啊,当他这样随意地谈到这个话题时,我的心是多么慌乱地跳动啊!)我说,我一切都听随他决定,只不过又重复我的请求,不要穿得太华丽了,理由我昨天已经说过。
他说,“亲爱的,我想,结婚仪式将不公开举行;我希望你不要担心这是假结婚,还请你把整个仪式默记在心中,这样你可以看到,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事项。”
我又羞怯又快乐,脸都红了。啊,我觉得脸颊是多么发烫!
我答道,除了我自己配不上外,我不害怕其他任何事情,也不忧虑其他任何事情。“我想,”他说,“结婚仪式将在这十四天内,在这个宅第中举行。”啊,我是怎样哆嗦的啊!但你们可以相信,这不是因为悲伤而哆嗦!”我的女孩子有什么意见?在下个十四天中,有什么日子你要反对的吗?因为有些事务要求我到另一个宅第中去;我又不想在跟你幸福结合之前离开这个宅第。”
“您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说(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脸像火一样红),“不过,先生,您刚才说是在这个宅第里举行吗?”“是的,”他说,“因为不管多么秘密举行我都不在乎;如果我们到教堂里去举行,那就一定很公开了。”“先生,这是一个神圣的典礼,”我说,“我想,最好是在一个神圣的地方庄严地举行。”
“我在我可爱的姑娘身上看到了慌乱的神色,”他极为亲切地说,“你全身哆嗦,反映了你微妙的感情,它向我表明,我应当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我自己有一个小教堂,由于我们家庭在这里很少长久居住,所以在两代人的时间里,它除了用作杂物房外,没有其他用途;因此,如果你不喜欢在你的或我的卧室中举行,那我就嘱咐他们把它收拾收拾,准备妥当,用来举行结婚仪式。”
“先生,那要比卧室好;”我说,“我还希望,不要再把它拿来堆放杂物了;我猜想,它曾经被尊崇为一个神圣的场所,那就让它依旧按照原来的用途来使用吧。”“啊是的,”他说,“它曾经被尊崇为神圣的场所,那是在好几个年代以前,还是我曾祖父的父亲在世时,由他把它跟那座良好的老房屋一起建造起来的。
“不过现在,我亲爱的女孩子,如果在你那可爱的慌乱心情上,我不会再增添上太多的慌乱,那么,在未来的十四天中,是在第一个七天还是在第二个七天举行结婚仪式呢?”我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请告诉我,”他说。
“先生,如果您同意,就定在第二个七天中吧,”我说。“随你喜欢吧,”他极为亲切地答道,“但是,帕梅拉,如果你愿意选择第一个七天,我就要感谢你了。”“先生,”我答道,“如果您愿意,我倒觉得在第二个七天好些。”“唔,”他说,“那就这样吧,但请别推迟到十四天当中的最后一天。”
“先生,”我说,“既然您让我大胆地谈论这个重要的话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捎封信给我的爸爸妈妈,把我的幸福告诉他们呢?”“可以,”他答道,“但在你或我提出相反的意见之前,请他们保守秘密。”他又说,“我曾对你说过,我不再看你的信了;我的意思是说,不经你同意,我将不再看,但如果你愿意把我上次看过以后你所写的东西给我看,那我将把它看作是你的一种恩惠,对你表示感谢(现在除了阅读你所写的东西感到愉快外,我已没有其他好奇的动机了)。”
“先生,”我答道,“如果您肯让我把其中的一页再抄写一遍,那我愿意把它们给您看。不过,我相信您说过的话,所以我写的时候,没有任何提防。”“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更加想看看你所写的是什么,但是你打算誊抄的那一页是哪一方面的内容呢?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你要是想把它扣除不给我,我可不能同意。”
“先生,”我答道,“我不愿意您看到的是,我收到那位吉普赛人传递的信以后所进行的严厉谴责,那时我害怕您搞假结婚;虽然那页纸上也写到其他事情,但那些谴责的话是最坏的。”“亲爱的冒失鬼,”他答道,“它们不会比我看过的东西更坏了;我容许你在那时候毫无顾忌地议论我,因为从那封信的内容来判断,那时候在你看来,我一定是十分邪恶的。”“唔,先生,”我说,“我想我会服从您,并在夜间来到之前把我写的东西送给您。”“不过一个字也别改动,”他说。“既然您嘱咐我别改,”我答道,“那我就不会改。”
当我们正在谈论时,朱克斯太太上楼来,告诉主人,托马斯已经回来了。“那就请他把那些信带上来,”他说。因为他希望,我也希望,你们已托他把那些信捎来了,但是他上楼后却使我们大失所望,他说,“先生,安德鲁斯先生不愿意把信交出来;他认为,他的女儿是被迫写那封信给他的;我告诉他,他的女儿在前去他们那里的途中又返回去了,他听说后忧心忡忡,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托马斯说。
我这时开始担心,一切又将会对我不好了。
“唔,汤姆,”他说,“不要吞吞吐吐,坦率地告诉我,安德鲁斯先生与安德鲁斯太太说了些什么话。”“唔,先生,他们两人离开我,对他们女儿的信讨论了一番之后,痛哭流涕地走了出来,连我的心也感到十分悲伤;他们说,他们可怜的女儿现在一切都完了,她不是被迫写那封信,就是——”托马斯说到这里停住了。“就是什么?”主人说,“请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就是向东家大人屈服,他们这样说,她已经被糟蹋或者将要被糟蹋了!”
像我担心的那样,主人似乎恼怒了。我说,“先生,请开个思,原谅我正直的父母亲,原谅他们的忧虑吧!他们无法了解您对我的善心好意。”
“因此,”主人说(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们就拒绝交出那些信件了?”“是的,我还想告诉先生,”托马斯说,“虽然我对他们说,他们的女儿看到我带给她的一封信之后,出于自愿,很高兴地写了那封我捎给他们的信。但是安德鲁斯先生说,‘唔,妻子,这些信当中有二十来件事情除了我们自己外,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应该看到的,尤其是那位乡绅。啊可怜的女孩子!她已经跟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诡计进行了斗争!现在她终于遇到了一个她太难对付的诡计了!’然后,先生,这善良的老两口自己坐下来,手拉着手,肩靠着肩,一个劲儿地恸哭着。我感到由衷地悲伤,但是我所能说的一切话语都无法安慰他们;虽然我对他们说,我将会把那些信交到他们女儿手中,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把信交给我。因此先生,我就不得不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我听到他叙述你们为我感到的痛苦与忧虑时,眼泪直流,简直成了个泪人儿;主人看到这种情景,就说,“我对你父亲并不生气,他是个善良的人。我希望你立刻写一封信,它将邮寄给阿特金斯先生,阿特金斯先生住在离你父亲两英里的地方。我将给他写一封信,并把你的信装在我的信的信封中;我在信中将要求他一接到信时立即把你的信平安地传递到你父亲手中。考虑到你的父母亲顾虑重重,所以你在信中一句话也别提到要他把那些信送到这里来。我现在除了好奇心外,没有其他任何原因想看它们,我的好奇心将会在其他任何时候得到满足。”他一边说,一边当着托马斯的面,高兴地用我自己的手绢擦干我的眼泪。然后,他转向托马斯,说,“这两位值得尊敬的老人不了解我对他们亲爱女儿的高尚意图。汤姆,她不久就将成为你的女主人了;不过这件事的秘密我还要保守一些日子;我不想让我的仆人们到屋子外面去说。”
托马斯说,“愿上帝保佑东家大人!您知道得最清楚。”我说,“啊先生,您真是太好了!我原来担心您会生气,但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对失望表示宽恕,这是多么仁厚啊!”
这时托马斯离开了房间,主人说,“帕梅拉,我用不着提醒你立刻就去写信,让这两位善良的老人安下心来。为了这个缘故,我将离开你,让你独自待着;只是请把你愿意让我看到的信件送到楼下来,我将阅读它们,有趣地度过一两个小时。但是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又说,“邻近那几个身份高贵的人家(我跟你说到过的)明天将到这里来跟我吃午饭。”“先生,”我说,“我一定要抛头露面给他们看吗?”“啊是的,”他答道。“他们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你。你不用担心;你将会看到,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你。”
主人离开我以后,我就把过去所写的信打开,把含有以下内容的信件摊在面前:
这些信从他动身到斯坦福去的那个星期四早上开始写起,叙述在我起床之前他早上来看我,并以温厚的态度向朱克斯太太作了严格的指示,要她对我保持警戒,因为他已接到秘密通知,说某个人企图接近我。有一位吉普赛人通过一个巧妙办法把一封信交到我手中;那封信告诉我,有一个假结婚的阴谋将要进行来陷害我;我对这个阴谋进行了严厉的谴责,把主人称为一个真正穷凶极恶的人,在其他方面对他也很严厉。他在星期六回来;他通过朱克斯太太得到了一些信,并想要得到我在这之后所写的信,提出要对我进行搜查,使我感到十分恐怖;我为了避免被他搜身,被迫把那些信交给了他;他阅读了这些信件,由于了解到我所脱离的危险和我所经历的灾难,态度有了改变,对我极为亲切;正当他对我怀着一片善心好意时,因为我心中已从那位吉普赛人那里得到那个假结婚的情报,所以不合时宜地表示了我的愿望:请求他允许我回家到你们那里去;我离开他时感到悲伤,并向你们坦率地承认,我发现我已深深地爱上他,不能自己,无法改变;他后来又派人来请求我回去;但在他本可以强迫我回去时却心胸宽厚地让我自己来随意决定;我决定接受他的要求;我回来时发现他病得很重,心中十分担心;他亲切地接见了我;戴弗斯夫人怒气冲冲地给他写过一封信,我把那封信抄寄给你们。她在信中责备他对我的态度,要求他释放我,并给我一笔钱,让我嫁给一位跟我身份相等的人;她向他威胁说,如果他竟降低自己的身价,跟我结婚,那么她就要跟他断绝关系,不承认他是她的弟弟;接着我对这封信进行了认真的思考,等等(我希望,你们不久就会看到所有这些信以及其他的信)。这样就一直叙述到星期二夜间。
我想我最好就在这里停止;因为我其余的叙述是星期三上午我们在马车中有趣的会谈,以及他从那时以来对我一直极为热情的态度。虽然他那宽宏大度的恩惠确应受到我所能表示的最好感谢,但我仍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看到我所写的那些情深意切、令人神往的内容。
我把这些信挑选出来以后,带着它下楼到客厅里,走到他的踉前;我把信交到他手中时说,“善良的先生,请您就像迄今为止那样,多多包涵;如果我在感想或表白中过于直言无讳,毫不客气,那就请一方面考虑我当时心中所怀的忧虑,另一方面考虑到我写信时出于一片真心诚意而原谅我吧。”“你很谦和有礼,我的好女孩子,”他说,“你现在对我的思想或行动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东西了。”
然后我就上楼来,写了给你们的信;我在信中把我目前幸福的前景简略地告诉你们,并表达了我对这位极为宽宏大度的男子所应表示的感激;我请求你们把你们手中那些他没有看过的信件送来(虽然他曾好意地表示,并不急于看它们),并向你们保证,我不久就会高兴地不仅把那些信件退还给你们,而且还要把我在那以后一直写到现在的所有信件都送给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在闲暇的时刻将会高兴阅读我这些潦潦草草写下的东西,从中得到乐趣。
我把这封信封上之前,带到楼下,交给主人。“先生,”我说,“我写给我爸爸妈妈的信,您肯费神阅读一下吗?”他高兴地感谢我,阅读时用胳膊搂着我,并似乎很喜欢信的内容;他把它交给我时说,“我心爱的女孩子,你表述得十分巧妙;你说到我时那些情深意厚的话语,十分谦和有礼,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现在请让我以这个吻向你确认,你在信中所答应的一切正是我打算要做的事情。”
啊亲爱的父亲和母亲!你们的女儿是多么幸福的人啊!愿上帝把我现在的前程继续保持下去吧!现在如果发生了什么变化,那真会断送掉我的生命了。
下午他乘着马车出去;晚上回来时,他派人来对我说,他想要我跟他在花园里稍稍散散步;我立刻就下去了。
他走来迎接我。“我的女孩子好!”他说,“你猜我出去看到谁了?”“我不知道,先生,”我答道。“离这里大约五英里,”他说,“道路有一个拐弯的地方,它沿着一片草地的周围绕过去,那草地中有一条可爱的人行道,它是在一条小河的岸上,人行道每边都有两行椴树;附近身份高贵的人们有时到那里散步和谈话,有时到那里钓鱼(我们下次出去兜风时,我将带你到那里去看看)。我从马车中出来,从这片草地中走过去,并嘱咐罗宾把马车拉到另一边去迎接我。我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那里散步,那人不是你恭顺的仆人威廉斯还能是谁呢?别脸红,帕梅拉。他背对着我。我想我要跟那人谈谈话,在他看到我之前,我说,‘您好,老朋友!’
“你听说过,我们以前在一个学院里曾在一起待过一年。那人听到我的声音,又看到我这样挨近他,吓了一跳,我认为他那时真想跳进那条小河里去呢。”
“可怜的人!”我说。“是的,”他说,“但你说到你那可怜的人时请别说得太多,语调也请别说得那么温柔,帕梅拉。‘您在看什么书,威廉斯先生?’我问。‘先生,’他答道,‘这是,这是,’他吃惊得说话结结巴巴,‘这是法文小说《特勒马科斯历险记》①。我正在提高我的法语水平。’(我心里想,这比他帮助我的帕梅拉,提高她的法语水平要好。)‘那边天上有云,您看会不会让我们遇到小小的一阵雨?’他相信不会,这是他的回答。
①1699年法国作家费纳隆出版的讽喻性散文史诗。
“‘如果您想到村子里去,您可以搭乘我的马车去;因为我在回家途中将去拜访西蒙·达恩福德爵士。’‘那真是太大的荣幸了,’那人过分谦逊地说道。‘让我们走到那边的空地去,’我答道,‘我的马车在那里等我们。’
“因此,帕梅拉,”我的主人继续说道,“我们一边走,一边就交谈起来。他说,他曾惹得我很不高兴,对此心中感到很遗憾。特别是,他听到琼斯夫人说,她听西蒙爵士家里的人说,我并不像他当初担心的那样行事,而是有着更为高尚的目的。‘威廉斯先生,’我说,‘我们这些有财产的人有些玩世不恭,那是不应该的。你们这些喜爱沉思默祷的人们会说,我们沐浴在富裕生活的阳光下,十分危险,很可能放荡不羁,胡作非为。虽然通常的道路最安全、最适当,但我们却不能考虑把自己限制在只在这种道路上行走。您可以相信,对于一项我正考虑执行的重要计划,别人要取代我来执行它,我是不会喜欢的,何况是由一位老熟人来取代我,而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我原来正怀着一片热心,想给这位老熟人增添幸福哩。’
“‘先生,’他答道,‘我只想说,我最初的动机完全是任命我的职务要求的;尽管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我似乎多么不可原谅,但如果当时让她继续处在那种状态,那么我完全相信,您将会很遗憾地听到人们议论说,您一门心思在某个人身上打主意,这个人除了您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也别指望能得到。’
“‘威廉斯先生,’我答道,‘我看,您不仅是个宗教人士,而且也是个对妇女献殷勤的男子;那时我最生气的是,如果您认为我当时正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那么按理说,您的职业是可以允许您对我进行劝导的,而您并没有就这件事劝导我,而是立即决定想出计策来胜过我,并从我家里把一位在我心中占有首要地位的年轻人(您应该想到这一点)弄到您自己手里,但您不知道我可能最终会高尚地对待这位年轻人的,正像我现在实际上想要做的一样。不过这件事已经圆满地结束了,我的怨恨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先生,’他说,‘我竟会采取某个步骤来得罪您(不论这是个什么步骤),这一点我感到遗憾;但我对您高尚的意图感到高兴;请允许我说,如果您让年轻的安德鲁斯姑娘成为您的夫人,那么所有见过她和了解她的人都会认为,她为您的选择增了光。’
“威廉斯先生和我就这样聊着天,”主人继续说道,“我让他在村子里他的住所前下了马车。但他仍为你保守秘密,帕梅拉,没有承认你对他的求婚曾给予任何鼓励。”
“先生,”我答道,“他确实不能说我曾给予鼓励,希望您相信我。”“我相信你,”他说,“但是我仍然认为,如果我当时没有发觉他,那么你们通信下去,最终就会导致我所猜想的结局。”
“先生,”我答道,“您现在十分善心好意,打算给予我一种光荣,但我当时即使再高傲自负,缺乏自知之明,也是不可能盼望得到它的。我那时受到了苛刻的对待,在我面前除了蒙受耻辱外没有其他前途;当您考虑到这些情况之后,您将会承认,如果当时我不千方百计设法逃走,那么我声明要当个贞洁正派的人,显然就不是当真的了。我当时真的决定不考虑结婚,因为我从没有见到过我能爱上的男人,直到我毫不害羞地说,您的盛情厚意才使我大起胆子来爱慕您。”
“亲爱的帕梅拉,”他答道,“如果我不相信你,那么我的自负就很不值得赞扬了。”
我很高兴听到他叙述威廉斯先生与他本人的这次会晤。我希望这位善良的人今后总有一天会重新得到他的宠信。
他十分好意地告诉我,他已下达命令,把那个小教堂进行收拾整顿。我内心是怀着何等的快乐在期待着啊!然而仿佛又感到有种惶恐与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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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梅拉 第一部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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