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归舟(下) 第十四章

  三年后。
  左大用纵马追上抱着孩子奔跑的妇人,狞笑道:「美人儿,可别再跑了。要是摔坏了你们母子,我可要心疼的。」
  那美貌的少妇惊叫一声,向另一方向跑去,却被围上来的几个人困在狭小的范围内。
  左大用跳下马来,在这少妇的腿上用力地踹了一脚,少妇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仍不忘举高孩子。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颠簸中大哭,狼狈爬起来的少妇急忙哄着他。
  左大用的手下喊:「少爷,我看这小兔崽子是饿了,不如让张夫人先给他喂喂奶。」
  这句话说完,众人一起淫笑。
  左大用大笑,「好,少爷我从来不是看见好菜自己享用的人。」转头对那少妇道:「听见没有,还不喂,难道要少爷帮妳?」
  那少妇双眼喷火,咬牙道:「我……我和你拼了。」将孩子放在身边地下,扑向左大用的怀里。
  左大用也练过两天武,看她来势不对,往边上闪躲,一脚踢飞了这少妇手中的匕首。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怒道:「妈的,贱货,给脸不要脸。少爷先捏死妳这贱种儿子,再慢慢收拾妳。」
  他手下都跟着他恶事做尽,嬉笑着拦住那少妇。看着左大用把孩子抱起来,粗壮的手往孩子的颈项中握了下去。
  一切在瞬间停止!
  晴朗的天空忽然落下雨滴,雨滴悬浮在空中,就在左大用的面前缓缓地飘落,落在左大用的手臂上。
  左大用猛地松开手,跪倒在地上嘶吼:「饶命啊!饶命啊!」
  孩子因为他的松开急速下落,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抱在怀里。抱孩子的青年相貌俊秀,举止优雅斯文。
  左大用这些平素横行乡里的爪牙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都知道这里已经是荒郊,附近原本是没有人的,眼前这人却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这里。
  左大用是崆峒派年轻一代的弟子,也算行走过江湖。在看见那粒雨滴时,已经知道他遇到了谁。爬过去不住磕头,「饶命啊,楼主饶命。」
  寒青笑,「我不是楼主。」把手中哄好的孩子交还到那妇人手里,悠闲道:「听说这方圆百里凡是相貌过得去的女子,便没有一个幸免的。你倒真有闲心。」
  左大用听他说不是他自己最畏惧的那个人,站了起来,「这位公子,咱们素不相识,何必多管闲事呢?」
  寒青笑着问:「你刚才为什么叫我楼主?」
  他这话问得大有门道,江湖中人做事有喜欢留名的,也有厌烦别人知道的。
  左大用不知道他是哪种,却不敢不答,颤声道:「因为公子用的暗器,是云外小楼独有之物,名叫落雨,传说天下只有一人能用此物,便是……便是……」
  他说到这里,隐隐觉得不妙,手臂处微微的凉意已经渗透开来,渐渐麻痹了半边身子。面前这人纵然不是云外小楼的主人,也必然与云外小楼大有关联。
  寒青点头,「你也算有见识了。原本天下只有一人会用,如今却是两个了。」
  他笑道:「你死在落雨下,也算是福气。我这落雨与楼主用的又不一样了,会让你先麻后痛,再麻再痛,一盏茶的工夫你便再也说不出话,也叫不出声音来,却要痛足七天才死。」
  他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在学用毒的时候无意中配成的,纵然是楼主也解不了。用在你身上,算是对得起那些被你糟蹋的女子了。」
  左大用手下众多,听着他徐徐开口,竟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寒青转头看向他们,轻轻弹了弹手指,每个人都觉得颈上凉了一凉。
  寒青问:「你们害怕么?」
  听不见回复,只有一片牙齿打战的声音。
  寒青道:「我最恨别人欺负弱女子。你们想想逼死了多少女孩子,就该知道自己死得不冤枉。」
  寒青扶起地上那少妇,拿了一张银票塞给她。少妇本以为孩子死定了,她也绝不能活,如今死里逃生,一时倒愣住了,抓住寒青的手,不住地颤抖。
  寒青耐心地安慰她,看她缓得差不多了,对她道:「妳快走吧,一会这里就难看了。」
  那少妇回头看了左大用一眼,忽然走过去在左大用的腰里摸出匕首,向左大用的心口重重地刺下去。对寒青拜了一拜,转身走了。
  寒青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亲自手刃敌人,十分意外。看她走远了,吹了一声口哨。远处有低低的咆哮声,刷地窜出一只斑斓的猛虎。
  寒青摸摸牠的大头,「听雨发现我们趁他寿筵溜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发脾气。」
  有人柔声回答:「不会,他只是好奇你出来要做什么。」
  树木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青年,对寒青微微笑了一下。
  寒青轻轻吐了下舌头,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身,「你怎么在这里?」这句话说完,已经完全没有被捉住的尴尬了。
  任听雨笑道:「你出来就出来,还带着牠,身边有这样的庞然大物,我想不知道你在哪里都办不到。」
  寒青伸手指在小白的头上弹了一下,斥责牠:「听见没有?你这笨蛋连累了我。」
  老虎耷拉着头,在他腿上蹭了一蹭,像是真的在认错一样。
  任听雨揽住他的肩,「你为什么偷跑出来?」
  寒青噘嘴,「我厌烦了,云外小楼那么多人,见得我都头疼。」
  任听雨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寒青看他沉默,歉然开口:「对不起,我知道这种事情一年也只有一次。」
  任听雨微微叹息了一声,半晌道:「你不喜欢在山上住,那我们就寻一处水秀的地方搭建房屋。」
  寒青摇头,「不是,天下哪里会有比云外小楼更美的地方。」
  他们在夜色里走了一段路,小白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个人身后。任听雨和他转了几处街道,来到一座院落前。
  任听雨轻轻按一种规律拍了拍门环,大门很快打开,出来的人明显看得出才把衣服穿上。
  为首的人只知道来的是小楼中人,却没有想到是楼主亲临,急忙跪下道:「属下不知道是楼主,属下……」
  任听雨摆手,「快起来吧,也别去叫祈云,明天早上再告诉他不迟。」
  虽然是夜半醒来,这些人做事却极利落。收拾房间,换新被褥、窗帘,烧水供洗漱,件件有条不紊地做下来,还切了一盆肉给寒青喂老虎。
  寒青压在小白身上,把手里的肉一块块喂给牠。然后回去屋内,浴桶里的水还是温的,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开心地跳跳进去,痛快的洗了一番。换了边上挂著的新衣。
  任听雨像是睡着了,桌上的灯光映着他俊秀的面容。寒青在他寿筵那天不辞而别,他竟然始终什么都没说,寒青越发觉得抱歉,悄悄在他身边躺下,把灯吹熄了。
  月光朦胧,寒青睡不着,坐了起来。任听雨的头发散落在枕上,寒青随手把被给他盖得严些。
  任听雨睁开眼睛便是云外小楼的主人,合上眼睛时却显得文弱,薄被裹在他身上,分外有些惹人怜惜的味道。
  寒青伸手摸了摸他长长的睫毛,笑了一下,跳下床去,心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的活例子。他去摸摸茶壶,还是热的,自己倒一杯喝了。
  平时他带着小白,都是白天休息,傍晚才出来。日夜颠倒地折腾了半个月,夜里精神的不得了,半点睡意也没有。
  寒青想起他的目标,低低嘟囔了一声,考虑不带小白,独自一人出关算了。当年宋尘悄悄走了,寒青始终不明白兄长为什么那样绝情。
  慕紫嘲笑他,说世上哪有永远被弟弟缠着不放的哥哥,就算再好的耐性也会厌烦。寒青回想起他在崖边喊宋尘,宋尘却不肯回头,不得不认同慕紫的话。然而在心底对这个兄长却始终是思念的。
  任听雨和慕紫不同,任听雨只说宋尘有他的事情。
  寒青得任听雨亲自教导,进境一日千里,最近一年已经可以将内力与招式融会贯通,自保无碍,决定亲自去塞外找兄长问个明白。问问宋尘为什么每封信都写得那么简单,为什么不回中原来看他。
  任听雨一向起的早,洗漱回来看寒青还在睡,独自去了院子里。小白看见他,撒娇地过来蹭蹭。
  任听雨坐在石凳上,轻轻摩挲小白的头颈,小白讨好地舔他的手心,往常任听雨总会宠爱地拍拍牠,今天却站起来叹了口气,向大厅那边走去。
  小白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迈着脚掌,牠好多天没看见任听雨了,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开心。
  这里的分坛主祁云已经知道楼主亲临,在大厅里等得有一会了。看见任听雨进来,急忙跪下去行礼。
  任听雨点了点头,让他起来。
  祁云恭敬道:「楼主深夜来此,属下未能及时请安问候,真让属下汗颜。」
  任听雨道:「无妨,是我让他们别去吵你的。」
  「楼主有什么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去准备两辆马车,我三日后要出关。通知塞外的分坛接应。」
  「楼主从未去过西域,为何会忽然前往?祁云真是胡涂,竟然事先不知道半点消息。」
  「没什么要紧事,我自己都是临时才决定的,你又怎么会听到消息。」
  「塞外黄沙万里,还好这几年商路越发繁华,沿途都有我们云外小楼的布置。」
  祈云看了这大老虎一眼道:「楼主是否要带着牠同行?」
  任听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既然寒青喜欢,那便带着就是。
  祁云行了礼退下去。
  过不多时,饭菜陆续送上。任听雨留了祁云,又派人去请寒青过来。
  寒青走进来时面容上闪着一层光彩,祁云忙站起来作揖,寒青还了一礼。
  寒青好多天没好好吃过饭,坐下来开心地吃了一会。祁云当然知道楼主和他是什么关系,很快就告辞去准备任听雨交代的事物。
  等到屋子里没有其它人了,寒青问他:「你下山只是为找我么?」
  任听雨道:「不是。」
  寒青感觉到他的不悦,给他夹了菜在碗里,任听雨漫不经心地咽了下去。寒青的讨好永远都能换到任听雨的开心,可今天竟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任听雨从来没有和他发过脾气,两个人最不开心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这样罢了。
  寒青没想到任听雨会对他溜出来这么不快,凑过去解释:「听雨,我……」
  任听雨截口道:「你要去塞外,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
  寒青没有问任听雨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坐在任听雨身边,「我觉得你事情很忙,才想自己去的。」
  任听雨道:「哦。」
  寒青望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去看看哥哥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留在西域不回来。」
  任听雨不忍心再怪他,点了点头。
  ***
  祁云办事极利落,三天内已置办好一切出关必需之物。寒青从来没去过塞外,自然也想不到需要这么繁杂。还有一辆马车是专门用来拉小白的。
  祁云对寒青劝说:「公子不知道,此去西域遍地黄沙,虽然沿途有绿洲客栈,老虎的脚掌也受不了。」
  祁云顿了一顿:「楼主说这只老虎是公子的心爱之物,所以一定要带着同行。依属下看,不如暂留在属下这里更好,否则无论怎样,路上也会令牠受苦。」
  任听雨对寒青极尽纵容,祁云觉得带着只老虎出关实在太过麻烦,私下找寒青商量。
  寒青不舍得丢下小白,但也不舍得让牠在沙漠里受苦,想了想:「那就辛苦祁坛主了。」
  他摸了摸小白的头,「你就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了。」
  任听雨与寒青坐上马车,寒青回头张望。小白追在马车后面跑了一段,寒青摆手让牠不要追了。
  任听雨问:「怎么你不带着牠了?」
  寒青歉疚,「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任听雨笑了一下,对寒青道:「过了这三天,我们要在马车里住了,你还想做什么,都在这三天做好。」
  寒青摇头:「我没什么事情。」
  他躺下把宋尘的信从怀里掏出来,「我哥真没意思,每次来信都这样短。」
  任听雨没有做声。寒青躺在他的腿上,「听雨,你不愿意听我提起我哥哥,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
  任听雨轻抚他的头发,微微摇了摇头。寒青和他在一起日子久了,知道他既然摇头,就是绝不会说的,也不再问。
  慕紫已经先在关口等候了,与任听雨、寒青会合后,他们的车马开始进入茫茫草原。随着行程的深入,任听雨的话越来越少,渐渐不再开口。
  任听雨自生下来,过得便是金尊玉贵的生活,到了沙漠之中,却比寒青与慕紫能吃苦。慕紫有时悄悄抱怨沿途风霜,盼着满目黄沙的日子快些过去。
  等到云外小楼的属下来回禀,还有两天就可进入西域重镇时,真是人人松了一口气。寒青夜里兴奋得睡不着,任听雨陪他在外面生了火看星星。
  寒青看他神情寥落,握住他的手,「听雨,你有什么不开心,都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任听雨淡然道:「我想念我的母亲,我十一岁那年她过世了,没想到时间这样快,离她走那天又是十一年了。我义父说,世上的人,总是你看重的那个留不住。」
  寒青听得凄楚,安慰他:「我的母亲也没有了,我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那也很好了。」
  任听雨微微笑了一下,躺在身后的黄沙上。
  有一只美丽骄横的小豹子,对所有人都不屑搭理,只对你一个人温柔,谁都会觉得心醉,盼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会失去。
  寒青拨拉面前的篝火,回头去看任听雨。任听雨好像睡着了,枕着他自己的手臂,晚风吹动他的衣襬。
  寒青在篝火里拔了一根细细的树枝出来,吹熄了放在手里。他们明天就要进入城镇的范围,今夜将所有的木材都点燃,度过了最温暖的一夜。
  寒青耐心地等手里的树枝冷却了,又摸了摸,确定不烫手之后,悄悄地爬到任听雨身边去。他先计划了一下布局,轻轻在任听雨的额头上画了一只老虎。
  寒青落笔极轻,看任听雨果然没醒,大是得意,只是因为不敢用力,稍沾即走,这老虎画得也十分的浅淡。
  寒青将那树枝扔了,躺在任听雨身边,看满天的星辰。
  任听雨翻身压住他,笑着睁开眼睛:「你画了什么,一只老虎。」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寒青早知道任听雨的功夫不知高他多少倍,也不觉得气馁。抱住任听雨的腰,和他在沙丘上打滚。
  两个人骨碌了几圈,弄得满身都是沙子。寒青从来没有见过任听雨有半分失仪的时候,更遑论长发凌乱,衣袂散卷。可就是这样狼狈,看起来也和别人不同,仍旧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感觉。
  任听雨望着他,抱紧了寒青,明亮的眸子燃起了一层火。寒青亲了亲他,和他滚到更远的地方去。
  任听雨压住寒青,解他的衣服。
  寒青挣扎,「我在上面!」
  任听雨道:「好,看你新学的本领管不管用,打得赢我,你就在上面。」
  寒青眼睛里透出光芒,飞快地出招。
  比真本领,他当然打不赢任听雨,但只是某套武功的招数,还是有机会占一分上风。当然,也要看任听雨肯不肯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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