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司马炽寝宫途中,路经一片梅林。黄昏与暗夜重叠,寒风轻拂,掠卷来带有暗香的似雪花瓣。
引路的侍者告知小史这乃皇上赠予梅莹妃的。见小史貌胜天仙,沉鱼落雁,暗散着莲花般清新的气质,又调笑说若是他能讨得皇上欢心,日后或许可得一莲花池。
小史心中暗笑这侍者不了解形势,司马炽早已大权不在,而自己也心有所属,何必去讨他欢心。
进到比其他宫殿来更显清静寝宫,小史无心欣赏其中的假山湖泊,一路跟随侍者。
离开夜笙殿时,他想贴身带把匕首,但想起那风也吹得倒的司马炽,觉得实属多此一举。
穿过一个个长长的回廊,小史记下每处侍卫的把守位置,一张逃脱的图线已在心中绘制。
到了厢房门外,侍者交待小史在厢中等待,便把名牌交予他。
小史一看,果然是刚入宫时用楷书所写的名字。
入到厢中,随意打量着其中摆设。
此厢共分两间,内间为寝厢,最为显眼的宽敞床塌上垂落轻盈曼帐,淡淡的熏香令人心旷神怡。
外间则柱有盘龙梁柱,木质高阁上束满诗书,案上备有文房四宝,应属读阅书籍之用。
整个厢房虽显雍容却又冷清异常。
小史伸手拂过书案,竟沾上一尘薄灰,想必已是许久未曾使用。
“皇上到——”
一声高亢尖锐的嗓音传来,伴随着轻咳。在总管的搀扶下,司马炽缓缓步进厢来。
小史跪下行礼,待总管出厢后才抬头对视上司马炽苍白的脸庞。
见小史在望自己,司马炽眼神游移,似是对他毫无印像,独自走到案边取来纸笔。
“你写几首诗予朕看看!”
小史知他并非真要自己侍寝,无非是在寻觅梅莹妃的影子。对这个傀儡皇上,他心中也无惧怕,大方地过去执笔默下《出师表》。
司马炽原想睹字思人,以为小史会写些风月之诗,不想竟是这一文章,顿生疑惑。
小史搁笔起身,见他不解,道:“三国末年,刘备奔殂,孔明深知大势已去,出外抗敌特写下此表交予后主刘禅,可精魂已逝,后人又怎继前人?想我晋朝更为可叹,非但后继无力,且朝中四分五裂,外敌虎视眈眈,实属内忧外患。却连这制表忠贤也未有一个。”
简短几句却将形势黑暗,皇上无能完全数落一遍。
司马炽心中漾起涟漪,江山原本就不归他管。何时,他才可携及心爱人之手远离这宫廷,不再做个傀儡皇上?
放下小史所书的《出师表》,回避开社稷之事,司马炽问道:“你习字多久了?”
“一月之久。”小史答道。
“一月?”司马炽惊叹,“入宫前你是何许人家的孩子?”
此问正中小史下怀,指甲深陷掌心,正色道:“家中姓周,是洛阳一户经商世家,制作青铜宝器。邻国番邦也常捎来定单,此厢中也有我家所制铜器。家里经商多年,皇上可曾听闻?”
司马炽轻咳着坐到书案前的座椅上。
“朕已多年未涉足宫外,对经商世家不怎了解。你若念家,便与宫中官事说一声,让他出宫购置器皿时带你一并去,也好会面亲人。”
“如何可能?”小史轻笑,“除去我和一名家仆,周家全族早已悬梁而死,就连骨灰也已随风而逝,灰飞烟灭了。”
见司马炽浑身一颤,小史又道:“可怜我姐姐身怀六甲,却也难逃厄运。满门赐死,这些皇上可别说不知呀!”
司马炽的瞳眸逐渐暗淡,仿佛那幕惨景就在眼前。
身边的少年散发出一丝蒙胧雾气,如高山雪莲般冰冷圣洁,带着一股子哀忧的仙气。
他似乎明了小史的意途,淡道:“你信也可,不信也可。朕两年未理朝政,卧居深宫养病,即使亲政之时,也未屠人九族。你今日来定是抱着报仇之心,朕也是垂死之人,早些归天也无何不可。”
司马炽轻叹一口气,到将生命看得可有可无。
小史怒发冲际,如今告诉他此事是这病柳皇上所为,他也不信。一个连自身价值也不珍惜之人又怎会诛杀他人?
可他仍负有责任,小史忆起当夜目睹家人悬尸厅堂的景像就觉心寒。一把扯过司马炽的衣领吼道:“你道是万事不管,清静自在。可否想过天下疾苦?江山操纵于他人之手无妨,被人夺去权利屠害百姓无妨。我全家就如此莫名地成了冤魂,你却全然不知!”
小史松开手,司马炽瘫倒而下,皇冠重重地砸于案上。
“朕连自身之事也无从料理,怎去管天下人?”
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耀眼的龙袍下那具纤弱的身体贴靠在案上如同即将死去,小史忽觉他可怜不已。
“莹妃……朕的莹妃……”
司马炽勉强支撑起身子,端看小史所写的字迹,口中念念有辞。
忽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肩膀不断抖动。“簌”地一声,竟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烛台上的烛灯也似感染了他的病症,不停摇晃。
小史有些不知所措,他虽憎恨司马炽,但见他如此痛苦又心生测隐。
笙儿和梅莹妃若见了此状,定会心如刀割。
他明白为心爱之人心痛的感觉,便欲上前拍抚司马炽,又因他浑身颤动而近不了身。
无计可施,小史准备出门唤人。刚一打开厢门,一股水仙芬芳便迎面而来。
时光仿佛在此刻停滞,心跳的声音分外清晰。入目的是那张此生不会忘却的纯丽容颜,那身白色的长袍,似水纯洁,无不绽现出丝丝温柔。
若林?是若林?
小史眼前开始动荡迷离,升起雾气。
不要模糊,让我看清他!
即便在风香殿过着人间炼狱般的日子也未掉过眼泪,此刻却有钻石在眼中一闪一亮。
若林同样难以自拔地对视着已开始蜕变的小史,如同隔了亿万年后,再次邂逅重逢。
你的翅膀再非单纯的洁白,它已生出斑斓的花纹,助你飞向更高的殿堂。
司马炽的剧烈咳嗽唤回二人的意志,若林连忙与身后的总管将他扶进内厢的床塌。
“传御医,快!”若林坐于塌向总管吩咐。
“不了……咳……”司马炽无力道,“何须再劳驾众御医,朕的身体,朕心中自有谱……”
“皇上好生养病,臣等还要侍奉皇上呢!”
若林执起司马炽颤抖的手,摸索着他的脉搏。
司马炽将若林的手反转过来,轻轻抚弄,摇头道:“你们先去外厢候着,让朕独处歇息。”
小史在一边看了难过。不料二更后来接应的人竟是若林,虽已知他如己一般出自风香殿,可亲眼看到他人与之亲近仍觉心痛。不解笙儿怎会容忍此事。
退到外厢,总管哭哭啼啼地说去煎药,小史静静看着这个在心头徘徊千百次的人。
“若林,你见过血莲么?”
千言万语想要道来,一开口竟是此言。
若林精神一紧。
血莲?他多次梦见过在山涧中,无数血莲飞转浮飘在自己的周身,缠缠绵绵似是欲与他亲近。可令他惧怕不已的是梦中的自己已再无倾城之貌,变得面目全非……
“你见过不,是不是?”
再也无法控制波动的情绪,小史上前紧拥住那具欣长的身体。
“小史……此地是皇上的寝宫……”
若林想要推开他的手反到将小史更紧的拥向自己。
一次也可。仅为一次,多年来的心血也可付诸东流。
小史用自己的唇片扣住另两片清凉的薄唇,水仙的芳香尽吸入胸腔。伸出小舌在若林的口中疯狂索取。
从邂逅起,你便是我心中唯一的神,天上人间,周小史只属于惠若林一人。
爱慕沉淀出誓言,心也随着身体翻滚。
在内厢一阵阵急剧的咳嗽下,若林缓缓退出小史的身体。
“嗯,不许走,不许去他那里!”小史似是撒娇地摆动下体,不让若林离开。
若林低首亲吻那嘟起的樱唇,仍是渐渐离去。小史也起身穿上衣服,替若林扣上衣扣,知他要进内厢看司马炽,又吻了几口才与他一起入内。
司马炽侧身见二人皆跪于床塌前,靓丽得犹如两幅画卷,不禁心弦一动。唤来小史轻语:“你定能更异这天下阴霾,涉足朝中也可助你找到要找之人。”
小史明白司马炽所言。先前他时时想要折服整座晋朝江山,找出仇人,报仇血恨。但此刻回望那温柔的若林,若是可与此人隐居山涧,与世无争,该会多惬意,又怎会记挂国仇家恨。
小史不语,总管端来草药给皇上服用。
拒绝他人服侍,小史与若林离开了司马炽的寝宫。
二人一路无语,像是有默契却又回避着地沿着回夜笙殿的方向行去。
终于行至殿外的亭廊,小史抬首张望,也不顾天色已是初晓,依偎在若林怀中,任若林宠溺地抚摸。
心湖早已泛起波澜,此等环境下亦是危险重重,可身体却如有着互吸的力量贴合在一起。
偷偷望若林一眼,情不自禁伸手抚过那及腰的青丝,轻啄那清凉的薄唇。
“若林,你好美!”
黑暗中看不清容貌,但仅凭这无双的水仙芳泽,便可知这就是心中最美之人。
若林轻笑:“未及某人。”
低下头,怜惜的目光与那双丹凤美目一触,道不尽的挫磨艰辛、恩怨爱仇,绞上心头。
“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待天下平了,我与你一起退隐山涧,好不好?”
将最美的梦想脱口而出,小史祈求的眼瞳紧盯着若林,让之无处躲避。
“我答应你。”不待考虑,话已出口,若林拥紧怀中的珍宝。
只须凝视这张容颜,即便失去一切又有何妨?只是最后伴我左右的究竟是你,还是……那血色的荷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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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佳人周小史(下)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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