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温度(下)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向公司请了三天事假,和盛平一起踏上了跨省列车。来到熟悉的门前。我等著盛平从包里拿钥匙开门。  
  离开才不过半年,此刻站在门前,却觉得有著隔世的久远。  
  房内的设施没什麽变化,但异常的整洁。  
  “宁欣姐每天都来打扫。”盛平解释道。  
  我静静地走过客厅,走到盛乐的房门前。推开门後的那片刻,我脑袋变得一阵混乱,脚也忘了挪动。  
  床上这个羸弱的男人真的就是他?这凹陷的双颊哪里能看得到昔日那占据我整个心灵的俊帅与活力?!  
  “暑假里,哥曾有一段时间发疯般地找你。後来不知为什麽没找了,开始去酒吧喝酒。每天都是深夜醉醺醺地回来,我劝也不听。後来他干脆把酒带到家里来喝。九月大学开学後,我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但因为不放心,所以周六过来看,满屋的酒气吓了我一大跳。哥依旧像惯常那样醉得人事不知倒在地上睡著了。我扶他上床,看到电话录音灯闪个不停。打开一听,是哥所在的研究院打来的。原来他早就开学了,却一直没去,连名也没报。我又悔又恨,自己怎麽没早发现!第二天,我骂了哥一顿,求他别再喝酒了,求他去上课,开始时他不理我,後来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还把我赶了出去。我当时不走就好了。”盛平满面悔恨地留著泪水。  
  “我当时不走就好了。我那时负气去学校,一连两周都没来这里看他,哪知後来接到宁欣姐的电话,再见他,已经在医院了。我从来不知道,酒精中毒是那麽恐怖,还是发生在自己最亲的哥哥身上。他像一个上了毒瘾的人一样,发疯似地想要喝酒。有几次甚至想要从三楼跳窗去外面找酒。医院没办法,只好把他铐在特制的床上。最初的那阵,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除了要酒,就是昏迷,後来还有些神智不清。我一边懊悔痛恨自己就那样丢下他不问,一边却对著那样的哥不知所措,幸好有宁欣姐照顾,还给哥办了休学手续。一直到一个多月前,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酒毒清除後,哥搬出医院,回公寓休养。他不再要喝酒,身体也渐渐好转,可天天却只是躺在床上,不理人也不出去,像个活死人般。我开始还以为是酒精残余毒素的暂时影响,可後来晚上我听见他睡梦里不停地叫小希哥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哥有多想你。可白天他从来绝口不提,更别说要去找你了。你的地址是我无意在他的西服内袋找到的……我这个骄傲又自尊心强得不像样子的哥哥,宁愿每天梦里想你也不愿去求你回来。”  
  盛平哭著叹息。让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从体内不断冒升。  
  “这阵子宁欣姐外出有事了,我便向学校请了一周假照顾。昨天早上发现那张地址条後,我就去找你了。小希哥,你留下来好不好,哥他太痛苦了……”盛平留著泪这样求我。  
  当我再走进卧室时,发现床上的人已醒了。睁大眼看著我。他还认得出我来,我欣慰地笑了。  
  “饿了吧,吃晚饭了。”我端著饭走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送到嘴边,他就张嘴嚼著,眼睛却望著我。  
  我在难熬的视线下,喂他吃完了所有的饭,我起身去放碗筷,盛乐本来没动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力大得出奇。我挪了挪,根本动不了。  
  “我去放碗,盛乐你先放手好不好?”  
  “不要走。”  
  “我不走,我是去厨房放碗。”抓住手腕的手,力道依然不见丝毫放松,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右手的碗交到左手,先放到最近的床头柜上。见我放好碗,床上的人一个翻身将我牢牢压在身下。  
  本来我以为他至少会吻我,可他只是单纯地将我牢牢地固在身下而已。  
  “小奚不喜欢我吻他,也不喜欢我触摸他,所以,我不会吻你了。”盛乐把头埋在我胸间,用一种近乎做梦似的语调说著。  
  我扭动身子,抽出一只手来,抚摸他的头发,缓缓将他的头抬起,看著他说:“小奚不喜欢你吻他,可是我喜欢……”  
  我略微凑过头,将唇压在他苍白柔软的双瓣上,轻轻地摩娑,直到满意地看到它上面有红晕现出。  
  “为什麽……为什麽你们都要离开我,小奚走了,希希也走了……”  
  温热旖旎的气息中,迷惘的语声不知在问谁……  
  盛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四脚朝天很难看地被盛乐压在身下的情形。  
  我指指放在矮柜上的碗筷拜托他清洗碗筷及厨房。见盛平回来,我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厨房没人打理了。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将身上的男人搂住。手轻轻拍著,嘴里还哼著几句小时常听的摇篮曲。不一会儿,盛乐就睡著了。我才下床去浴室冲澡。  
  冲完後,依旧回到床上。搂住早已睡熟的人,我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盛乐……  
  ***
  第二天,我睁开眼就发现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在盯著我。不知他什麽时候醒的。  
  “先洗个澡好不好?”我轻声地问。他看著我,神色就好像今天才看到我这个人似的,目光中有著昨天所没有的清醒。我这才醒起,他现在只是比较虚弱而已,神智并没有问题,不禁对自己先前有如对待小孩的温柔语气感到尴尬。  
  他起床,走到衣柜处拿了衣服,便走进了浴室,我依旧尴尬地在床边坐著,听到水流声才想起还要做早餐这件事。盛平今天已经去学校销假上课了,冰箱里有盛平预先买好的蔬菜果品等食物。  
  突然觉得背後异常,转身一看,盛乐站在门边看著我忙活。  
  “饿了吗?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客厅等一会儿。”身後的人并没有挪动步子,依旧靠门站著,我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的话。  
  对於坐在桌边的人始终不动筷子,我很头痛。  
  “怎麽,不喜欢吃蛋吗?那下次我做别的。”他以前早餐也常吃蛋的啊。我心里嘀咕。  
  “是盛平叫你来的吗?”从昨晚到今早,这是盛乐对我说的第一句神智清醒的话。我又欣慰又心酸。面对身旁强烈的视线,我低下头咬了一大口蛋,模模糊糊地应著:“嗯……”  
  “打算什麽时候走?”  
  “啊?这个……不说这个了,等你病好了再说,先吃饭吧。”我又低头喝了口牛奶。  
  “我没有病……你还没说你什麽时候走。”对於这种固执的问话,让我实在很头痛。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我现在不走。”  
  见他终於拿起筷子,我松了口气。其实盛乐刚刚的问题也正是我在想著的。这样的情况,我怎能撇开他回去?!可公司那边我只请了三天假。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唉,先不管这麽多了,到时再看看吧。  
  之後的时间里,盛乐就像我身後的影子,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跟在身後却又不跟我说话,我渐渐明白他竟是怕我会在他看不见时离开。对於这种近乎神经质的行为,我觉得一阵怜惜一阵好笑。  
  “你先到房里休息去,我马上就来。”我担心他身体毕竟虚弱,大半天跟著我在房子里晃来晃去,肯定吃不消。  
  最後,我只有尽快干完手头的清洁工作,然後陪他进房睡觉。果然他有些累了,上床没多会儿,抱著我便睡著了。  
  为了配合他的休息作息时间,我也闭上眼睛让自己入睡。  
  极浅的睡眠被耳边的声声梦呓催醒。在听清那呓语後,我的心再也不能继续伪装平静下去。  
  “小奚……小奚,不要走……你们……为什麽要走……”  
  我将靠在肩上的头搂过,吻上了那微微张合的唇。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对你造成这麽大的伤害,将你推到这种孤立无依的境地。是我再次掀起了你被时间尘封的创伤。可怜的盛,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回来的自己在你心里,代表著的究竟真正的自己,还是只是一个符号象征而已?  
  告诉我好吗?  
  你不去找我,而是宁愿一个人独自愁苦,真的只是为了骄傲吗?还是连你自己都已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你才会这麽苦闷彷徨、自暴自弃?当初为了挽回我,你说你愿意抛掉心里的“小奚”,我阻止了你那样说,因为我深知,你是不可能真正抛掉的,况且我也不希望你抛掉。  
  而今,我已明白。  
  你心中的小奚,一如我心中的你。  
  记录著以往自己的所有快乐与悲伤、年少与梦想。  
  那些,用真诚无暇的生命垒成的记忆,又怎可遗忘!  
  我明白了。  
  可这种“明白”,又是怎样一种艰辛的获得!  
  如今的我,已不敢再回头去细细探究。  
  ***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公司,请求续假,只说朋友的状况很不好,需要人照顾。没多费力气便又请了两周假。
  在我的照顾下,盛乐面色渐渐也有了些红晕,有时还会和我到楼下走走,和我去超市挑选东西。除了上厕所洗澡的时间,他几乎从没离过我的身边。白天,他躺在床上休息时,我就坐在床边看书,或者放点轻缓的音乐,晚上,我们一起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后,考虑到他的身体,便早早进房休息。  
  盛乐依然要抱着我睡。每次他总是把我团团抱在怀中,安然睡去。隔着睡衣,我能感受到那紧贴着的平稳的跳动节拍。  
  听着这样的呼吸,我不想将来地安然入睡。  
  宁欣回来是在我来一周后。手上提了很多东西。都是些家居用品,好像还有衣物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盛乐正在熟睡中,而我正坐在床头看书。  
  我轻轻地关上门,和她来到前厅。  
  宁欣见到我,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是激动,看着我,一脸冷静。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是小平告诉我的。”  
  美丽的唇线渐泛起一抹优雅的冷笑:“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和他从头再来?”  
  “……我只是担心他,来看看而已。”  
  “当初你抛下他,现在又自己回来,”她放下袋子,坐在沙发上,拿了根烟,轻吐着烟圈,忽而一笑,“不过,就算你回来也是没用的了。”  
  就在我思索这句话的当口,她眼神很用力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以前的盛乐已经死了,被你和那个小奚杀死了。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属于我的一个人的盛乐。”  
  对于这句话,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觉得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像一个宣布自己领地所有权的女王。  
  “你心里一定不以为然吧,可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捋起衣袖,细嫩白皙的手臂上,横竖陈列着纵横交错的深刻细长伤痕,似乎是手指抓痕、齿痕。  
  “你知道那时的盛乐是什么样子吗?双手双脚都被铁环铐住,酒瘾发作时,只能躺在床上哀嚎,受不了了便用发狂地用头撞床,我抱住他,他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求我给他酒喝,不过我给他的不是酒,而是我自己的手……”  
  我眼前仿佛已只剩下那些伤痕,还有在我眼前滴下的那些越来越急的泪水。  
  “要是再让他喝上那么一周,他会死的。”泪水敛去,宁欣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模样。  
  “现在他慢慢恢复了,你却回来了。司希,难道你还不明白!以前那个属于你的盛乐,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这个盛乐是完全属于我的。请你离开。”  
  下午三点,我去火车站打了第二天早上8点的回程火车票。  
  以前属于我的盛乐?我呆呆握着票走在路上。以前的盛乐,又何曾真正属于过我!  
  推开公寓门时,还没走进便觉得异常吵闹,是盛乐的吼声,还夹着几声女人的咳嗽。  
  “你说啊,他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把他赶走了?!啊?说啊,你把他赶走了是不是?!”  
  冲进客厅,就看见盛乐将宁欣按在沙发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神情恐怖。沙发上的女人,面色已渐转绯红,呼吸变得困难。  
  我再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盛乐,干什么!快松手!你会掐死她的。”我没费多少力便将盛乐拉了开来。  
  盛乐见了我,面上乍显喜色:“希希,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这个女人赶走了。”  
  “我刚刚去下面超市买点菜。”我口不对心地安慰着。宁欣一手抚着脖子,一手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边咳嗽边垂着泪。  
  霎时间,我突然想到,若是我还迟来一会儿,她会这样被盛乐这样掐死也说不定。  
  第一次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有种罪大恶极的感觉。  
  “你没事吧?”我走近她。看了我一眼,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盛乐,宁欣又默默地滴着眼泪。我看着竟涌起一阵心酸。  
  盛乐走了过来,低下眉看着沙发上默默垂泪的女人,面色终于变得柔和。  
  “宁欣……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回去吧。刚刚误会了你,对不起。”盛乐的道歉缓慢而低沉,仿佛是寒冬天际隐约迸出的闷雷,敲得人胸口发闷。  
  “今天这么晚了,就让她留下吧。反正还有一个房间。”我说。  
  盛乐不是很乐意,但也没说什么。  
  “我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盛乐不在时,我对宁欣说。  
  晚餐过后,盛乐说要洗碗,让宁欣到房间去休息。我只好也跟着进了厨房帮忙。  
  随后,他提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期期艾艾地说:“你……以前不都是自己洗的吗?”  
  “可是,我想让你帮我搓背。”  
  “盛乐……”  
  没说完,我人已经被拉进浴室。不大的浴室空间霎时被我们两个男人充斥。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却开始在我面前大模大样地脱衣服。  
  “盛乐,宁小姐还在这儿,这不太好……”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以前那么对你,你又何必为她着想。”  
  眨眼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一件不剩。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心里混乱间,只是在问,该怎么办!  
  “希希……”意料中,滚烫的肌肤靠了过来。  
  “是你吗?希希……你真的回到我身边来了?”他双臂将我环紧,手指在我背部轻轻摩娑,我连伸手去推开这滚烫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盛乐……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洗澡好不好……我帮你擦背。”不知是浴室空间太小,温度过高,还是我太过紧张,说完这几句话,我已满头大汗。  
  “我不要你擦背,我要你和我一起洗。”  
  “不行。”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  
  “为什么?以前我们不是经常这样吗?”这句话没来由地让我胸口一痛。我推开他摩娑着正在解纽扣的手。  
  “希希,你还爱我的,是不是?你前面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爱?我真的已弄不清该给存在于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感下个什么定义了。只是越临近离去,对眼前这个男人越是不舍。  
  “你不吻我吗?”我闭着眼将头靠近。  
  “……我想抱你,想抱我的希希。”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宜做那种事。”  
  “我已经没事了。”  
  “盛乐,如果……你明天一睁眼,我不见了,你会怎样?”  
  “不会的,希希,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一定不会再走了,对不对?你说过……我的希希是不会骗我的。”他紧张地寻找着足够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直到从浴室出来时,盛乐终究还是没有吻我。因为他一心一意沉浸在我会走的恐惧担忧之中。  
  根本就忘记了吻我。  
  第二天早上,我被叫醒。宁欣站在床边:“要吃早餐吗?我已经准备好了,车上吃的。”我惊讶她来房间这么大声叫我,并不怕吵醒盛乐。  
  “你不用紧张,昨夜的牛奶里我放了双倍的安眠药,不到12点,他是不会醒的。”  
  我默然起身。洗漱完毕,我心情复杂地坐在客厅。  
  “怎么了?”  
  “没什么。”  
  宁欣表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  
  内心深处正不断反复着的想法被人猜中,我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自己正处在极度的矛盾中。  
  “哈—哈—”我听见一声怪异的笑声。  
  “对了,昨晚看见你,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大概两个多月前的某天晚上,盛乐似乎把我当成你,和我上了床……虽然被当替身难免我会嫉妒,但基本上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幸福的微笑让我的眼睛刺痛无比。而此刻那笑容又在向我靠近。  
  “或许是把我当作你,或是当做那个小奚……不过,不管是谁,我都可以无所谓了。如果是那个人,反正人已经不在了,我根本就不用担心。至于你,我想我也不会需要担心,因为……”咯咯的两声娇笑,“盛乐他会负责的。”  
  “什么负责?”我不懂。  
  “呵,当然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啊。”  
  “我说过,你和盛乐已经不可能了。一段感情就像两条不行线,过了那个交叉点,就永远没有交汇的可能了。司希,我想当初你离开他时,心里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吧。”  
  我端坐着,过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明白……希望你好好待他。”  
  出门前,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形,不由问道:“我这样走了,呆会儿他若醒来,你……”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前阵子我离开就是为了我们订婚的事去和我爸商量的。”  
  “订婚?他知道吗?”  
  “我暂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他醒后,我会挑个合适的时机和他说的。”  
  最后,我还是不太放心,留了张条给盛乐。  
  盛乐,忘记我们吧——无论是我或是小奚。宁欣很爱你,她能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而我,也将会有自己要照顾的人。  
  保重。  
  ***
  列车晚点,到站时已将近下午六点。走出车站,望着暮色中匆匆急行交错而过的人群,我突然间有了种强烈的想要归属的感觉。  
  带着一种近乎期盼的心情回到公寓,经过楼下时,习惯性地先抬头看看,那个熟悉的窗口,正张着漆黑的口子,好似在向我冷笑着。  
  今天阿晓又有工作吗?顿时只觉心里那块,有个硕大的空洞,在像流沙一般凹陷。步子也变得缓慢。  
  透过别人紧闭的门,能听到为工作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们在和家人一起笑闹,门内隐约传来的电视剧对白、小孩的吵闹……  
  这一切,听起来虽然真切,离我却是如此的遥远。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来。是以前诗刊上看的。  
  每次开门都会担心走错  
  每次开门都有一种失落  
  以一位单位的家  
  又有谁在等我  
  开门是寂寞  
  关门仍旧是寂寞  
  门里  门外  
  是否有一缕望断天涯的苦涩  
  是否有一个苦甜交加的负荷  
  是否有一种落花流水的无奈  
  是否有一丝魂牵梦绕的离合  
  盛乐,你我之间的门大概已经永远地合上了吧。  
  这次,是谁在门里,谁在门外呢?  
  闭上眼睛,我靠着门背坐了下来。  
  真的,  
  倦了。  
  ***
  我意外地提前回来,让阿晓吃了一惊。被问及提前回来的缘由,我只说朋友病情有了好转,不需要我照顾了。不过,从阿晓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心中泛着疑惑,但我也没多解释。  
  早上回公司销假,陈恋见到我很高兴。下班后我们一起相约去吃火锅。四川味,味道很浓,陈恋一边哈着气边吃,还有说有笑。后来她要了两瓶啤酒,还说吃火锅不喝点酒没意思。  
  我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是很能喝酒的,一瓶下去,颜不改色。初冬的低温天气,吃火锅的确是件快事。陈恋兴致很高,倒是我,喝了两杯之后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出了店冷风一吹才稍觉好转。可渐渐地头也开始有点隐约发晕。陈恋笑我酒量奇差无比。  
  看看天色还早,我们便一路绕街步行。虽然天气已算是冷,不过暮色中越来越亮的路灯,却增添了几许温暖的气息。所以路上吃完饭后沿街而行的人还是不少。  
  在一个转角的背光处,陈恋突然踮着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只一愣,便下意识地搂住这个靠在胸前的温暖柔软的身躯。在寒冷的日子,相拥果然是个取暖的好方法。  
  “我可以叫你‘希’吗?”女孩靠在我肩头轻声地问。  
  “不可以。”我未及点头,便听到一个冰冷之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觉得背后寒气似乎都重了不少。  
  听见有人,陈恋慌忙从我身上移开,一脸吃惊地看着走到眼前来的陌生男子。  
  “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可以吗?”宁扬脸上浮着平和却毫无温度可言的笑容。  
  我拉起陈恋就往前走。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一头雾水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无措地望向我。  
  “不用管他,我们走。”  
  “啊!你干什么?!”陈恋一声短促而惊慌的叫声,我回头一看,宁扬抓住了她的手臂。  
  “宁扬,你想干什么就冲我来,别冲着我女朋友开刀!”  
  宁扬手是松开了,可一双眼睛冷气森森地盯着我,表情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既然前面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要是再说一声她是你女朋友我就当着你的面强奸她。”本该恶狠狠地语气却因说话人语速平缓而更显森然。  
  我怒气陡生。上前两步给了那表情冷凝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由先前的紧绷变为现在的寂静。手掌掴过脸庞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种畜生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兽性难改!”瞬间,我似乎看到宁扬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色泽。  
  “如果小恋以后有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愤怒过后的平静,我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如此轻易地就激起我的怒气。  
  挨了一耳光后,宁扬不再看我,面无表情地转向我身边有些胆怯的女孩。  
  “你要和他结婚吗?”  
  眼光似乎朝我瞟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我们结不结婚与你半点关系全无。”  
  宁扬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也没看我,居然还点了下头:“你们结不结婚,是与我无关。不过,只有一点,你要记得:就是你绝对不许叫他希!”  
  “为什么?”刚刚还在胆怯的女孩,在明白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种状况后,气息足了不少。  
  宁扬似乎笑了一笑:“因为能这样叫他的人,只有我一个。”  
  “你……你这人莫名其妙!”白皙的脸颊已开始因为愤怒而泛红。  
  “小恋,别理他了,这人是个疯子,我们走。”我再次拉起陈恋的手,不可否认,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紧张。接下来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即便是我如此熟悉他,但这个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还是不在我的预测范围内。  
  “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这么有趣的问题。”宁扬只一大步就挡在我们面前。  
  “宁扬,你再纠缠不清,我就报警了。”每次面对这个人,我只能说出这种并不具效力的威胁之语,对于这点,我实在很恼火。  
  “别急,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误你们约会的。”做着令人生厌的事,眼前这男人的态度却是落落大方。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心里浮起一个想法: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怪物。鸡蛋里孵出的鸭子——十足的怪胎!  
  “陈小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或者可以说是告诉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小秘密。”  
  宁扬突然变得温文尔雅起来,看着我怡然而笑。  
  “什么秘密?”女孩好奇心驱使。  
  我皱着眉头不知宁扬在打什么主意。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感觉到瞬间宁扬放大的脸孔、唇上的热度以及心中窒息的感觉。  
  舌头毫不温柔地伸进口腔,虽然是电光火石的冲撞,却让我晕眩得不能思考。  
  当我终于从他的禁锢中解脱,眼前就看到了呆若木鸡的女孩瞪大眼望着我们。霎时间,我愣住,思维也变得僵硬,只听得见先前吻我的男人的声音在响。  
  “这个秘密,就是关于你现在的男朋友、或者说是将来的未婚夫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吗?因为……他是喜欢男人的。”  
  “你……你骗……”陈恋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惊讶,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吻而已。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寸肌肤我都触摸亲吻过……”  
  “你不要再说了!”女孩尖叫着打断,满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望向我,“你……真的喜欢男人?”  
  我说不出“不”字。无法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又觉得对于自己对她的心意一时无从解释起。  
  沉默着,看着眼泪在我面前流下。  
  “啪”地一声,我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然后便是一句哭着说出的话语。  
  “自己是个同性恋,还来招惹我……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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