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课是很无聊的。大一的时候,天天去上课;大二的时候,间或去上课;大三的时候,偶尔去上课。如果说第一次逃课是无心犯的错,那么第二次逃课就是故意犯的错,现在呢,我早已不认为逃课是错了。
大四就要开课了。一早,曹总给我拿来一张课程表,雷风看过以后,惊讶道:“课真多啊!”想必在一座城市,是没有人会去追究市长是不是每天准时去上班的,所以对我来说,这两年,课程表上的科目永远是自由活动。课多课少并不取决于课程表。
学院里按综合成绩排名,把整个毕业班分为A、B、C……八个模块,A模块集中所有的优等生,最差的就分到H模块。其原理很简单,有点像小学时候的成绩排名。在这个社会,如果你成绩不好,就要受到歧视,不管你是上小学,还是上大学,这是真理。
雷风因为第一次跟高年级的同学住,不解行情,每天坚持上第一节课。刘备为了过四级,天天早上和于晓筱去背单词。他们前后一动作,我和猛男就睡不着了。对于刘备,我们无可奈何,这家伙典型重色轻友,于是就商量要改造雷风。研究决定,由猛男教会雷风打各种游戏,这样从客观上推迟晚上他睡觉的时间,然后我来指导他,从主观上进行改造,让他深刻明白好学生不是按时上课上出来的。
但既然醒来了,就去上课,新学期也要有新气象。我很有雅兴地打电话把曹总叫起来,有好事我是不会忘记他的。我们在校门口吃早餐,吃完以后,发现已经开始上课了,我埋怨曹总:“你怎么吃饭吃这么慢?”曹总委屈地说:“兄弟啊,我们来吃的时候,就已经上课了!”更为不妙的是我们出门的时候,谁都忘记看在那间教室上课。早几天看课表时只知道有十来门课在七八个教室上,有的教室间距超过一公里,不知道排课的老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10分钟的休息时间,要跨越一公里,还要解决个人需要,我们的时间真的很紧张。
曹总用手机联系了一下他的红颜知己,电话里的声音很小,估计接电话不太方便。终于知道我们该去那里上课,在门口等了很久,在教授板书的一瞬间,我跟曹总闪了进去。教授很敏感地回了一下头,只看到还在忽悠的门。我们赶紧装着认真看书的样子。教授就叹了口气,心里无比地感叹,老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前面有个美女回头看了看我们,我不经意地发现她与曹总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这美女我认识,她的名字叫风月。听课的时候,发现带错了书,上的是《CAD设计》,我带了《虚拟控制设计》,曹总带了《专业英语》。很久没上课了,发现上课很容易困,为了振奋精神,我第三节课上完就提前结束上午的课程,曹总的决定跟我一样。
吃饭明显太早,我们就去学院,只有吴帅哥和小张老师在。曹总到小张老师那里去报发票。在学生会中,我是负责花钱的,曹总是管报账兼监督我花钱的。这是吴帅哥想出来的点子,说可以促使我们节约,保证我们廉洁,让我们互相监督。我们很拥护这样的决定,因为花钱可以更加正大光明。
吴帅哥买了台新车,整天得意洋洋津津乐道,我识时务地说:“吴老师真是年轻有为,车子、房子、位子、妻子,已经四子登科了!”吴帅哥很受用。不过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也会谦虚一下,“哪里哪里!”
突然手机震动,一看是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是“已遵照你的指示换了联通雪雪”,没有标点符号。我马上就猜出是谁发的,本想回一个,可是想了半天,硬是没组织出像样的语言,偶然发现我的文学素养还需要提高。于是就打了韩露露手机,问她迎新晚会彩排什么时候弄。她说,后天下午在大礼堂。挂了电话,知道后天下午就可以见到飞雪。
去食堂的路上,曹总说她未婚妻已经毕业,明天要过来找工作。我说好啊。说完以后,觉得英雄气长儿女情短,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曹总吃着碗里的还可以挑着锅里的,我却连个基本女朋友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唉!
下午想去上课,但发现上课的地点太远,走起来太累,只好在宿舍玩游戏。玩了两个多小时游戏,觉得真没意思。打星际,老是打不过猛男,玩帝国,猛男老是玩不过我。我就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飞雪,问她在做什么。她很快回信息说:“我在插花”。我就开玩笑回信息给她:“那你不送我几朵?”她居然回信息说:“好的”。
我严肃地对猛男说:“刚才刘备发信息说,你们物理老师在点名,你还不快去。”猛男惊慌地说:“真的!”就开始往身上穿衣服,动作之迅速不及掩耳。因为太急,这家伙把内裤穿在裤子外面就冲出去了。后来学校就开始流行内衣外穿。
我匆忙把头洗了一下,把胡子剃了一下,顺便也把脸洗了一下,门玲响了。我克制住狂喜的心情,非常绅士地把门打开,进来的却是韩露露。我一脸不悦地问她:“你来干什么?”她说:“我到楼上拿东西。打电话给飞雪,她说到你这里来,我等她一下!”我只好放她进来,却意外地看见飞雪也刚好走到门口,眼前一片艳红。今天飞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短袖毛衣,脸红红的,捧着一把红玫瑰,真是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趁我还在发呆,韩露露冲上去,一把把红玫瑰抢去,然后跑掉了。
飞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我只好亲自拉她进来,她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刚才的花……是送给……送……那知道被……她……”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说:“没有关系,你来了就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尴尬。为了活跃气氛,我提议看影碟,在刘备的影碟架上找了半天,最后选定《星月童话》。这个片子据说是女人看见都要哭的,我就见过韩露露和傲欣边看边消耗大量餐巾纸的壮观场面。
看影碟的时候,我问飞雪:“你看过吗?”飞雪说没看过。我提出跟她打赌,如果她看哭了,就要请我吃饭,如果她没哭,我就请她吃饭。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我看来,有些赌博谁输谁赢无所谓。
影碟OVER了,她居然没有哭。我就说:“你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晚上你想吃什么?”她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开玩笑的。”我严肃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可以开玩笑呢?”迫于我的真诚,她只好同意了。
考虑到我是个熟面孔,为了不影响一个女孩的清白,就打消了请她在附近吃饭的念头。我提议去吃云南小吃,但坐车太快,就选择了步行,一边走一边聊。我发现飞雪虽然来自上海,却有不同于一般上海的东西。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所以我认为有必要深入了解。
在一家小吃店里,我点了一盘风味辣子鸡饭,她说跟我一样。吃饭的时候,我开始认真打量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孩子。美丽其实是一个很含糊的形容词,像水一样,有很多种状态很多种形式。水如果是气态,那它就是雾,美丽如果是天真无邪,那它就是可爱;水如果是液态,那它就是水,美丽如果是清新脱俗,那它就是纯洁;水如果是固态,那它就是冰,美丽如果是聪慧典雅,那它就是高贵。飞雪是一种不定的状态,因为她拥有可爱、纯洁和高贵。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飞雪,就被她的活泼勾去了两魄,第二次见她,又被她的声音夺走了三魄,第三次见她,再被她的真诚抢去了四魄,只剩下一魄的我,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身材和脸蛋,全部的印象只有一个“美”字。现在我终于可以仔细地端详她的一切。她有点胖,但绝对是不难看的那种。她的皮肤很白,用雪白来形容肯定不过分。
我问飞雪:“迎新晚会准备表演个什么节目?”“本来报了一个弹钢琴,后来他们说借钢琴太麻烦,韩露露让我做主持人!”我想了想,“你钢琴什么水平啊?”她说:“业余十级!”我不知道十级是什么水平,但应该是很高了吧。我就说:“会弹钢琴的女孩子都是很有艺术细胞的,我们学校就缺你这样的人才。方便的话,你到时候就赏个脸,为学院同学弹几首曲子!”
我看见两片红云飞上了飞雪的脸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能行吗?”我立马打电话给河马(迎新晚会他是负责器材的),他说:“钢琴在舞厅里,要向保卫部借,并且搬到礼堂很麻烦……”没等他说完,我就说:“我去向保卫部借,晚会那天,钢琴你一定要负责搬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飞雪说:“我好长时间没弹了……”我接着打了个电话给傲欣,傲欣说他们学院有练琴房,我就跟飞雪说:“明天下午我陪你去练琴。”
我吃完了,发现她几乎没动。现在这个时代不贪吃的女孩已经太少了,我激动地说:“你保持身材啊,那么节食,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她的脸一下就红了,把头低了下去。
从学校到吃饭的地方,有一段很长的路,像我这样惜时如金的人,平时坐车都觉得太久,可现在第一次感觉太短太短,真希望这条路能无限地延伸下去,那我就可以跟飞雪这样肩并肩地永远走下去。
离女生宿舍还有50米的时候,我停下了。女生宿舍门口人山人海,在这个学校里,我认识的人有限,但认识我的人却不限。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也不想给飞雪添麻烦,就只能目送她回宿舍。看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样子,我有些心动,但我还是毅然转过身,大踏步地往宿舍走。
来日方长。
2.
回到宿舍,刘备直言犯上,要我老实交代晚上去那里啦。这种高度机密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他的。我坐在书桌前回味今天发生的一切,猛男走过来,关切地说:“剑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一个人傻笑啊?”“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第二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宿舍,飞雪说有东西要给我,我让她上来。三分钟后,她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盆干花。
“昨天本来送你花的,被韩露露抢走了,现在补上。”我笑着说:“太客气了吧。”她就一本正经地说:“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看她说得有道理,我就接过花盘,“干吗送我干花,干巴巴的。”她口吐金莲:“干花恒长久,一束永流传!”没办法,我只好把花放在写字台的右上角。摆上去以后,我发现写字台上摆一盆花,还真漂亮。
因为下午我和曹总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没去上课。曹总要去车站接他未婚妻,也就是曹夫人。飞雪说她下午4点下课,我3点40就到了教学楼。我希望下课的时候,飞雪走到楼下第一眼就看见我,结果我如愿了。没想到她会背一个那么大的书包,我提了一下居然没提起来,结果只好动用内力,不然就丑大了。傲欣的学校不远也不近,我们很快就到了。
我不缺乏艺术细胞,但是对钢琴这种高雅艺术的欣赏还是初级阶段。飞雪每弹一段,我都会由衷地说:“弹得太好了,太美妙了!”弹着弹着,飞雪就停下来,不停地在那里格格笑,笑得花枝乱颤。我被她笑得很疑惑,就问她:“你笑什么?”她就说:“我刚才弹错了,你还说好极了!”“哦,是吗?呵呵……”
回来的时候,傲欣说要搭我的顺风车,我只好坐前面。路上,我就听傲欣在不停地说我的坏话:“我哥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我哥很大男子主义……”我叫她闭嘴,她反而说得更多了,所以中途我就让她下车了。到学校以后,我赶着出来给飞雪开车门,由于紧张,头撞在车门上。飞雪很紧张地说:“没事吧?”我笑着说:“有你这句话,什么事也没有了。”
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飞雪一定要请我吃晚饭,我假意推辞了一翻,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因为女孩子请客,有些不好意思,吃饭的时候过于紧张,把菜溅到飞雪身上。我对飞雪说,真不好意思让你请客,还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明天晚上请你吃饭。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雷风在下面吃中饭,突然发现一天过得好快。刚收拾完毕,韩露露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递给我一份名单,让我确定一下迎新晚会的主持人。我以新生没经验为由,果断地把飞雪的名字去掉了,然后我让韩露露在节目单中加一个弹钢琴的节目。去掉飞雪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历来主持人都是一个制造明星的岗位,我可不想让飞雪红遍整个学校。
在我们学校,有一个“估计情敌”的办法:如果你喜欢的女孩五官端正、发育正常,那把你的情敌召集到一块,可以打场篮球;如果在此基础上又有诸如人面桃花的容貌或者小鸟依人的性格再或者波涛汹涌的身材那肯定是场足球对抗赛;如果很不幸你的心仪对象是系花级水平,那你和竞争对手可以毫无疑问地举办足球联赛了,并且是带升降级的联赛……我可不准备打一场抗日持久的足球联赛,我准备点球致胜。想了想,我这人还是有自私的一面。
韩露露请我下午抽时间去看看礼堂彩排。下午只有两节课,曹总迟到了一节,我早退了一节,我们只是在教学楼下匆匆见了一面。跑到礼堂,我找到看管礼堂的老师,拿了28日礼堂的票。礼堂只能容纳1400人,而光我们学院就有2500人。对于艺术氛围极其缺乏的科技大学来说,一场文艺晚会是让人激动和疯狂的,如果不凭票入场,场面将很难控制。
拿着一大把票,站在礼堂的后门口,思考着如何妥善安排。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方法,毕竟和尚太多,而粥又太少。无奈只好先走进去。在最后一排就醒目地看到吴帅哥在第一排跟一群女生打情骂俏,我莫名地开始紧张。走上去,突然发现飞雪一个人坐在礼堂的中间,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彩排。我一下子轻松很多。我轻轻地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她回头一看是我,一脸高兴的表情。我顺手把票递给她,小声地嘱咐她:“你把这个收好,任何人也不给,等下晚上一起吃饭。”她想说点什么,可我已经走向前去。
看见我过来,吴帅哥一脸的惊喜,有点像在山顶站了一天一夜的哨兵见到来换防的一样。吴帅哥丢给我一支烟,迫不及待地转达了领导的指示:“刚才杨老板过来看了一下,要求一定要抓好演出质量和礼堂秩序,到时候杨老板要把学校的有些领导请过来……”我一看要增加任务,就笑着问吴帅哥:“吴老师,那个经费问题?”吴帅哥嘿嘿地笑了两声,就说:“该花的就花,达到要求了,还怕……那我现在就先回办公室了,你在这里看着。”我拍着胸脯保证坚决完成任务。不过我敢肯定,杨老板让他下午在这里督场,看见我来了,他就准备提前下班了。
韩露露把彩排的情况给我汇报,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考虑着跟飞雪去哪里吃饭。可世界上的事情很奇怪,我越想尽快走,就越走不了。
只好表面镇定,内心焦虑。
3.
礼堂外人头攒动,锦旗飘飘,机械设计学院迎新兼国庆晚会,经过一个多月地紧张筹备,终于要热烈而隆重地召开了。
女生部的迎宾小姐已经在大门口亭亭玉立,碰到有人进门都会热情地说:“欢迎光临,聪明文曲星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接着就会收到办公室派发的节目单。这份节目单制作精美,设计印刷费就达到四位数,从外表看,它跟普通的节目单没什么两样,可它又很特殊,因为其正面印刷节目表,背面是校门口一家连锁眼镜店的产品介绍。
另外,每一个参加今天晚会的人,都会得到外联部一份小礼物,每份礼物上都印上了“文华书店”字样。如果不是考虑到今天晚上有校领导莅临指导,我想拉王可能还会在每把椅子背印上“美丽运动服装店恭贺”字样,给每个人派发福满园的挂历,在舞台上摆放巨大手机模型等等。
我站在门口,听到有个进门的同学疑惑地问同伴:“我们今天是来看晚会的吗?”
离晚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实在没有胃口,我把手里的盒饭塞给在旁边的猴子。我还得进去看看,今天这一亩三分地上,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杨老板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我慢慢地向前台走去,看到各个部门像一群群公蚁紧张有序地忙碌着,舞台上的曹总有点像一只戴眼镜的母蚁。
在灯光昏暗的后台,一个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女孩子,正准备弹那架乌黑锃亮的三角钢琴。这是什么人,是谁放进来的?这可是贵重物品,怎么可以随便让人摸呢!我上前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子即将落下去的手,“啊!”我感觉手被电了一下,从女声的音率来看,是个既熟悉又不是很熟悉的音频,从手臂的通电量来看,似曾相识。
“飞雪!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双手扶着飞雪的肩膀,一脸心痛地问。
“不好看吗?”飞雪在我的手臂下,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来,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这副人见人怜的摸样,让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姑娘。深更半夜,小女孩冒着大雪出门卖火柴,等了大半夜,结果等到一个没有爱心的人告诉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点火都用打火机,早就不用火柴了。”然后卖火柴的小姑娘郁闷极了。
我能做那样的人吗?于是我就说:“好看好看,很有个性!”昏暗的灯光下,飞雪没有看见我情绪的变化,开心地笑了起来,“真的吗?是蔚娅帮我化的!”蔚娅会化妆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百分之百是她在拿飞雪做试验。一个这么标致的女孩,让她化得跟花木兰从军一样,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想到今天晚上飞雪要公开演出,难看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就补充道:“很不错,今天晚上你这个形象上台最好。”她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礼堂里已经人声鼎沸,在乱七八糟的声音中,还夹杂着频率越来越高的口哨声,有大胆的用手捂着脸大声地喊:“什么时候才开始啊?”这个时候礼堂就像一个水壶,人就是水,水在不断升温,如果还不开始,可能水就要变成气,就要爆发出去,后果堪忧。
领导们终于姗姗地到了,杨老板审视度势,及时宣布晚会正式开始。很多人当时就热泪盈眶,盼这场演出实在是盼得太久了,很多人吃过中饭就到礼堂来了。据个别学生会干部报告,早上开门的时候,还看见有人在礼堂里打地铺。
礼堂的光线暗淡下去,台下一片寂静,千百双眼睛望着前方,等待光明重现。蓦然,从天花板上射下两道银白色的光环,在舞台的每个角落转悠了一圈以后,慢慢地交织在一起,最后停在后台的出口处。漫长的等待过后,一个手拿话筒的苗条伊人从台后款款地走出,紫花色的吊带短裙衬出美人的玲珑身段。
韩露露做主持人再合适不过了。可今天晚会,她要贯穿五个节目,三个节目是主演,另外两个是次主演。虽然韩露露一再保证圆满完成所有任务,且坚持自己出任主持人没有任何问题,我还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上半年学校文艺会演的事情,断然回绝了。
我们学院上半年文艺会演的节目是《黄河颂》,结尾要摆一个造型。几个男生叠罗汉一样搭成人梯,韩露露穿着八路装,扎着牛皮带,别着小木枪,手举大红绸,一副英勇就义的摸样站在人梯的顶端。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当舞台上空的幕布徐徐落下的时候,韩露露突然从人梯上滚落下来。那一刻,站在舞台边督战的我,思维呈现空白状态,反应过来的时候,杨老板和吴帅哥已经从台下冲了上来。我急忙冲过去,把韩露露抱起来,风驰电掣地跑向医务室。
所幸的是,韩露露只不过是累的,医生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感慨良多。那段准备会演的时间,文艺部的工作是超负荷的,基本上做到“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口用。”为这事,杨老板不留情面地狠狠批评了我,又不失时机地给我贯彻了人性化管理的理念。殷鉴不远,我不敢再冒这个风险。
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个丽人是风月。风月是机械设计院毕业班传说中的四大名花之一,外号“小西施”,籍贯玉溪。就全院来讲,论漂亮,她不是最漂亮的;论声音,她不是最甜美的;论气质,她不是最好的。之所以选风月来做这场晚会的主持人,是因为她就是曹总传说中的红颜知己!
风月骚首弄姿了一下,摆了一个性感的POSE,才缓缓举起话筒。请原谅她的粗俗,大四的女生知道时日不多,所以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展示自己。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各位老师,同学们,你们好……”
台下掌声响起,“感谢你们参加今天的晚会,现在由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到场的领导:副校长王白金,学院院长李永久,学院党委……”掌声再次响起。
“兄弟院校的学生干部:云南大学学生会秘书长田光,管理学院学生会主席文如花,国土学院学生会主席……现在我们推出的第一个节目是……”幕布后面伸出一只手,递给风月一张纸条,“欢迎学生处处长马千里!”台下掌声雷动。
飞雪的节目安排在上半场,选的曲目是《致爱丽丝》。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曲子是飞雪特意送给我的,可惜我的私人礼物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数千人享用。悠扬的琴声飘扬在礼堂上空,久久不绝于耳。列子形容好的音乐绕梁三日,我认为不过如此。飞雪演奏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我闭着眼睛慢慢地品味。无意间睁开眼睛,发现摄影师正对着我拍摄,我一把抓住摄影师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我花钱请你来,不是叫你来拍我的,拍台上,快拍台上。”因为我的英明抉择,终于留下了一张绝世风景照。
钢琴弹完了,飞雪站起来,在聚光灯下向观众谢幕,我听到身后有人惋惜:“钢琴弹得很好,可惜人长得……唉!”
中场休息之后,风月换了一套旗袍上来,拿起话筒,神秘地一笑,“今天晚会我们请到一位神秘的佳宾,你们能猜出他是谁吗?”
节目看得有点累了,突然碰到智力题目,同学们的情绪又上来了,可一听这个很难的问题,本着严谨务实、实事求是的精神,大家大声地喊:“不能!”
风月有点郁闷,只好向大家坦白:“哦,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云南本土的歌坛流浪巨星——浏得桦。”浏得桦从后台钻出来,披头散发,褴褛不堪,知道的是流浪派歌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饭的。为了不影响巨星的表演,风月快步下台,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把我和曹总吓了一身冷汗。坐在我旁边的曹总语无伦次地说:“还好,没有摔倒,不然心疼,我会……”我表示同感,为了满足风月的表现欲,这件旗袍是我花大价钱租来的,弄坏了可是一笔巨额赔偿。
看得出浏得桦不是浪得虚名,一首符合自身特点的《浪人情哥》,已经充分调动了全场兄弟们的情趣。这家伙唱罢,还肆意挑逗全场观众。
“朋友们,要再来一首吗?”
“要!”
科大的学生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个简单的字,就表明了坚定的立场。礼堂里面“要”声振天。礼堂外面喊声振天,“我们要生存,我们要进去!”把门的来报,前线告急,快顶不住了。门外有大量闲散人员正大量结集,欲涌进礼堂,该如何处置?
俗话说:防民流动甚于防川。审时度势,我只好着生活部通令各门,解除禁令。
回头一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蔚为壮观。我看到管理学院的文如花在那里擦汗,是够她汗颜的。前几天他们组织的那场晚会,时间没过半,人员已经流失过半,后来她就不断地在后面赶人,把人充实到前面去。散场的时候,管理学院的老大脸比锅底还黑。现在生活部已经调集兵马,全副武装地站在第三排处,如果还不有效控制,可能人早已经站到舞台上去了。
学生会百十号人,两个星期来的辛苦付出最终转化成了阵阵掌声,两个小时的晚会很快就过去了。散场的时候,领导先走,领导转身看看,背后有那么多人,就很有领导气度地向人群挥挥手,大家就开始鼓掌,其中很多人看到别人鼓掌就盲目地跟从。第一批的鼓完以后,听到后面还有人鼓,就又开始第二次鼓,依此循环。
杨老板送领导回来后,喜笑颜开。趁这个时候,我赶紧向他汇报工作,比如学生会办公室的装修计划,“批!”比如晚会经费超支的事,“报!”比如组织全体学生会干部聚餐的事,“等等,你这家伙得寸进尺,吃饭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一年前,学生会出去聚餐了一次,吃掉了两千多,前任学生会主席拿着那张账单都头大。
饭还是要吃的,不过只能叫部长以上的学生干部了。准备吃的时候,给飞雪打了个电话,“飞雪,你今天表演很棒……你饿不饿?”电话那头噢噢的几下,好像是咽食物的声音,“啊!还没吃没吃呢。”“那过来吃烧烤吧!”“好的!我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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