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头一天到进食堂当了炊事员组长,来头就不一样。吃早饭时候,孙有因为做菜的事,被喜旺揭发,受了批评,心里不愿意。打饭时候,在一边故意拍着胸膛口说:“哎!当炊事员可都得把心放到这里!”双双说:“我不用放,就在这里长着!谁想来沾便宜,不行!”双双回答得利落干脆。社员们都高兴地说:“这一回行了,食堂里有公道人了。”到了上午,双双就把炊事员召集起来说:“咱们这个食堂呀!得大搞一下卫生。把这院子里的几堆砖头瓦块都清理清理,墙也刷刷,大家说行不行?”几个炊事员都拥护这个意见,金樵却说:“队里忙成这个样子,哪里有人呢!”双双说:“咱不要队里的人,咱们做罢饭,突击干它一下就行了。”金樵说:“我还得结帐。”
双双忙说:“你忙,我们几个干。”喜旺也说:“这点活儿,不算啥。咱们自己干。”金樵看大家都很坚决,也只得同意了。
到了下午,双双和大家刷罢碗,收拾完毕,就趁着空儿抬着箩筐干起来了。头一天,把几堆砖头抬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双双从公社石灰厂里挑来了两担石灰,又扛了两个半截缸,绑了几个大麻刷子,和喜旺、桂英几个通前扯后粉刷起墙壁来。连着粉刷了两天,就把个食堂院漂刷得像粉妆玉砌一般。
院子里收拾好后,他们又把厨房里的炊具来了个大搬家,大洗刷。案板、木笼、锅碗瓢勺都洗刷得起明发亮,不见一个灰星。老支书来看了看,非常高兴。他说:“这真是活怕人做。你们苦战这几天,食堂马上就变样了。”双双说:“这一次食堂评比,我们要争取作‘四无’食堂。保险没有一只苍蝇、一个老鼠。就是得要点纱布,我们把案板、锅、水缸都要加盖。”老支书说:“这个能办到。就是说的是‘四无’,可要认真作到。别像上一次人家正来参观,偏偏从那个坑下边就跑出个大老鼠来。”他说着看了看喜旺,喜旺装着没听见,把脸扭到墙上。
“就是墙角那个坑?”双双指着一个放着一排瓦罐的旧土坑说。老支书说:“就是那个坑里。”双双说:“不怕,今天再苦战它黄昏,挖它!”
到了夜里,双双和桂英、喜旺等几个人又挖起坑来了。前几天搞卫生,金樵只管在小屋子里拨算盘,并不来帮助;今天夜里,金樵听见有人在挖坑,却吓的什么似的慌慌张张跑来了。
他一进厨房就问:“你们挖什么?”
“挖老鼠洞,这里边有大老鼠!”喜旺一边掏着一边说。金樵说:“这里边不会有老鼠!别挖了。”双双和桂英这几个哪里听他,只顾往里边挖。金樵看他们挖得紧,就夺过来桂英的镢头说:“你们过去,叫我挖!妇女家,没一点劲。”
金樵拿着镢头,净在边起磨蹭,却不往里边掏。好像这个旧坑里藏着什么东西。双双说:“金樵,你怎么像搔痒似的,怕吓着老鼠?”金樵说:“里边哪里会有老鼠?”双双说:“你过来!”她说罢就往里边挖。可是她往外边扒着,金樵往里边扒着,惹得双双性起,一镢头狠狠地刨下去,只听见坑里光当一声,把双双手都震木了。原来镢头碰着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
“什么东西!”双双和桂英齐声喊起来。
金樵这时额头滚着汗珠子,他说:“不会有什么,可能是瓦片。”双双这时看出了里面有鬼,就喊着说:“管它是妖是怪,咱们除‘四害’,非把它除了不行!”说罢,忽里忽通扒起坑来。他们把坑顶一揭,却扒出来一部解放式水车。喜旺喊着:“水车!水车!好啊,这里边藏着这个东西!”
这部水车扒出来后,金樵脸都变成白的了。原来这部水车是他家在入社时藏起来的,已经埋了几年了。食堂借用他这地方时,因为搞得太快,他家还没来得及搬。双双说:“金樵你家这坑里,怎么会有水车?”金樵说:“我也不知道,我爹他熟人多,可能是亲戚家放到这里的。”
双双看问他不出长短来,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钟。已经十点了。就说:“咱不管是谁家的吧!先放到这里,天明汇报给大队。现在天也不早了,大家回去睡一会吧!”说罢大家都回家去了。
双双回到屋子里,想到孙有藏着水车,和社里不一心,越想越气,就是睡不着。喜旺这时呼噜呼噜睡得正甜。她怕惊醒他,只悄悄地翻了个身。这时候却听见有人在窗户外小声叫着:“喜旺!喜旺!”
双双仔细听了听,是老孙有的声音。她故意不吭声听着。
听了一会,喜旺醒了。喜旺问:“那谁?”外边孙有说着:“我,喜旺,跟你说个关紧事!”
喜旺哼着嘟哝起来了。到了院子里,开开大门,双双就听见孙有小声咕哝哝、咕哝哝说了好半天,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可是却听见喜旺说:“不行,我以后得政治挂帅了!我不能包庇你这个事!”
接着,孙有又低声下气地说:“喜旺,你看咱都是一个孙字掰不开,这事情一弄出去,我就丢人大了。是这样……”下边他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喜旺说:“什么‘将来用得着的时候,咱两家一块用’!你还是留点私有尾巴呀!
我看你这思想赶紧得拆洗拆洗了。我对你说,咱们两个根本不是一条道,你赶快给我走!往后你姓你的孙,我姓我的孙,你别在这儿穷嘀咕了!”喜旺说罢,孙有忙着说:“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自动交出来就是。”说着起来跑了。
双双在屋子里听着喜旺说的话,她差点儿笑出来。可是她没有听清孙有的话。喜旺回到屋里后,她睁开眼问:“刚才那谁?”喜旺说:“老孙有。”双双说:“他找你什么事?”喜旺磨磨蹭蹭地说:“反正我把他赶跑了,你睡吧!”照喜旺想来,他走了算了,咱只要不跟着他走邪路。可是双双却坐起来说:
“他究竟说些什么?”喜旺本待不说,搁不住双双三问两问,他只得说:“刚才孙有来,他说咱们挖出来那部水车,只要咱们两口子不张扬出去,别人都好说。将来水车能用着的时候,和咱合用!……”他还没有说完,双双把被子一掀跳下床来说:
“原来这老家伙还想走老路啊!”说罢就往外走。喜旺忙问:
“你上哪儿呀?”双双说:“找他去!”她说着把布衫大襟一裹就冲出去了。
喜旺见双双出去后,自己在屋子里感叹着说:“哎!真是火见不得水!比点炮捻还疾!”
双双到孙有家没找着孙有,就直接跑到大队部找老支书。
这时天还没亮,老支书和几个支委刚才水稻地里检查回来。听双双汇报后,大家都非常生气。玉顺说:“前年他入初级社时,说他的水车卖了,原来藏起来了!”老支书说:“这一次咱们可找到个好反面教员,平常咱们说这些人想走老路,有的群众还不相信,这一回可得叫群众好好讨论讨论,叫大家看看这些富裕中农存的什么心。另外,金樵啊,别看他是个青年,满脑子自私思想,赶快换他下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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