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崆峒 第廿二回  二度闯魔庄 离情互诉  奇阵困大侠 佳人惊魂

  但见层峦叠嶂,远山嶙峋,头上碧空澄霁,白云舒卷,形成人间胜境。
  她正在看得神往之际,突然发现自己立身峰下的一座小岭上,有数条人影在相互追逐,身法全都快得出奇。
  她心头猛然一震,忙凝神注目往那四个追逐之人影望去,只见最前面的的一人,正是金龙二郎木飞云,他一面挥剑抵敌,一面往自己峰下奔来。
  追杀在他身后的,是自己哥哥,邱天世、邱天泽、邱天绵三人,另有一个身披烈火袈裟的年老和尚,拿着一根银光晃眼的禅杖。
  金龙二郎一人斗他们四个,又要顾着逃跑,形势已是十分危急。
  突然那个和尚一飘身,落在金龙二郎前面,拦住去路,银禅杖一招“横锁断舟”,拦腰扫去。
  这一招来势奇猛,后面又有邱氏三兄弟断去退路眼见金龙二郎就要死在禅杖之下。
  邱莺莺心中一急,不由得尖声一叫!
  就在她尖叫之声,尚未全落的刹那,金龙二郎长剑“挑逗灵蛇”用力一格,但闻钉的一声,竟把老和尚挥来禅杖斩去一截。
  和尚不但毒招落空,且禅杖被斩一截不禁愕立当地。
  要不是金龙二郎身后的邱氏兄弟,各挥兵刃,背后攻到,木云飞第二剑出手,老和尚哪里还有生理。
  那和尚虽然当时愕住,但在邱氏兄弟迫攻木云飞时,他已惊醒过来,随将抓在手中的下半截禅杖一掷,乘势拔出裹在袈裟里青光霍霍的长剑,又与金龙二郎斗在一起。
  形势有了转机,多手白猿邱天世,仰首向高峰上一望,见是自己妹妹站在峰顶,忙沉腕收剑,跃出战圈,往峭峰之下奔来。
  原来邱莺莺刚才见金龙二郎无法避和尚扫来一杖,心中一急,不由得发声一声惊叫。
  这叫声已然被邱天世听出是他妹妹所发,本想立时奔了过去,爬上峰顶,将莺莺抢救回去,无奈当时大和尚的禅杖被削,自己两个弟弟,又非木云飞的对手,无法抽身只好三兄弟连手疾攻了木云飞一招,救了老和尚。
  如今大和尚已出宝剑,在斗木飞云,情形自是有了转机,乃急跃出战圈,向峰脚奔去。
  再说金龙二郎木飞云,见邱天世跃出战圈疾快如飞,往峰脚奔去,已然知道,他要去将莺莺抢救回去,心中不禁陡起焦急。
  赶忙运功沉腕,刷刷刷,一连三剑,把老和尚和天泽、天绵三个人逼开,随后追赶。
  这样一来,变成了邱天世在前,金龙二郎在中,老和尚与天泽、天绵三人在最后。
  这五个一阵连环追杀,眨眼之间,已先后追到了峰脚。
  金龙二郎追上邱天世,一纵身跳在天世前面,寒光急闪,一招“探臂引龙”,直刺对方前胸,长剑既灵且毒,邱天世自是不敢硬接。
  陡的一点双足“巧燕斜飞”斜退出去五尺远近,让过来势。
  这时那老和尚与天泽、天绵三人,也已追到,各挥兵刃,又和金龙二郎斗在一起,强敌有他们三人围着力斗,邱天世得已抽空,又跃出战圈,同时,立展轻功,向峭峰之顶攀去。
  不知是一般什么力量,使邱莺莺突然高兴起来,见大哥在攀壁而上,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大哥,你快上来!”
  邱天世一面贴壁上游,一面说道:“我立刻来了,妹妹你怎么样没有被那恶贼所污么?”
  邱莺莺闻言一怔,一片惆怅神色,掠过她的秀面,但刹那之间,她又平静了下来,答道;“我很好,大哥,你放心好啦!”
  他们兄妹二人,一问一答,句句话皆入金龙二郎耳里,又见邱天世已经贴壁上游到了一小半的路程,眼见莺妹妹就要被他抢救了回去,心中委实难过已极,情急之下,他如疯如狂,又是唰唰唰,一连三剑,将那老和尚与天泽、天绵两兄弟稍为逼开,顺热一扬左手。
  但见一缕金光,有如闪电飞虹,向正在峰壁间的邱天世飞来。
  陡闻一声凌厉惨叫,起自壁间,邱天世右臂被金龙镖暗器击中,血流如注,一个攀壁不住,全身一晃,身子就像一块巨石从半壁间,向下坠落。
  就在邱天世惨叫的同时,峭峰之顶也起了一声尖锐惊叫,一个人影也从峰上掉下。
  巨变一起,在峰脚下的金龙二郎,老和尚,及邱氏兄弟天泽天绵,全都自动停了手。
  只见老和尚与天泽天绵三人,一齐飘身峰下,仰首举臂,连在一起,把由半壁掉下来的邱天世的爱伤身子接住,多手白猿邱天世,才免予粉身碎骨之难。
  再说那条由峰上坠下的人影,正是邱莺莺,原来她听大哥一声惨叫之后,随即脱壁掉下,情知不妙,心中一急,人往前面一窜,一个拿椿不稳,两晃娇躯,就此从峰顶坠下!
  老和尚,天泽,天绵三人刚将邱天世一个垂落身子接住,邱莺莺也已离地面最多不过二十来丈,他们三人,无论有何奇快身手,也无法将多手白猿掷下,再去接救莺莺。
  就在邱莺莺人在半昏迷中。
  突闻金龙二郎木飞云一声轻啸,起自地面,冲天直上,声音听上去虽然不大,但清越深沉,闻之令人不寒而栗!
  啸声未住,人已疾若朗夜流星,向峭壁之间,迎着邱莺莺一个坠落娇躯飞去。
  相距莺莺尚有五尺,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前进速度,登时倍增,抢在姑娘身侧,疾伸左臂,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这时两人同时垂落身子,相距地面,已不过丈许左右,危机瞬息,金龙二郎赶忙功运两足,借落地之势,双脚在地面嵯峨怪石,用力一点,人又如冲天巨鹤,升空丈许,就这样几个起落,金龙二郎挟着莺莺已往西北方逃去,眨眼之间,相距邱天世等人,已有五十丈开外。
  他正在心喜,能够救得莺妹妹,从此远走高飞,极尽夫妻情爱之乐。
  蓦的一声尖锐奸笑,起自半空,笑声里说道:“金龙二郎,赶快停下,我有话说。”
  话刚讲完人已落在金龙二郎面前,拦住去路。
  金二郎木飞云,左手挟着邱莺莺,右手提着长剑,挺胸卓立在一块岩石之上,双目凝神,往来人望去。
  只见一个年若五十左右,身躯修长,背插长剑,手持拂尘的道人。
  道人见他望着自己,一张颜色铁青,骨瘦嶙峋的脸上,顿现一抹冷笑,一双怪目,棱纹毕露,望着木飞云,冷冷说道:“金龙二郎!贫道与你,谈不上有何恩怨纠缠,只是看你,太过顽强使气,仗技逞凶,心有所感,故挺身而出,以言相劝望你能俊智明达,就此罢手,放下邱姑娘,让她回去,同时,以后不再来清风帮惹事,眼下当可和平解决,否则,我勾魂羽士段蓝,一向是不愿与人多说闭话的!”
  话到这儿略顿,一扬手中指尘,指着那数十丈以外,正在替邱天世裹缠臂伤的老和尚又道:“那黔西卧佛寺的静空大师想必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何况尚有邱氏兄弟三人,群豪聚此,望你还是听贫道之劝为妙,不过,听与不听由你自择,我也愿多讲!”说完,面无笑容,楞瞪双目,望着金龙二郎,似等候他的回答。
  金龙二郎木飞云对段蓝一席话,似当马耳东风,根本不予理睬,但对他的名头,欲陡起惊讶!
  他忆及父亲在世之时,并对自己说过,长白山勾魂羽士段蓝,不仅武功已臻玄妙之境,而且个性惨悍,心狠手辣,素来对人,不假词色,稍不称意,立置死地,决不容情!
  是以,勾魂羽士段蓝,话说完,金龙二郎对他的为人性格略作思考之后,也就笑答道:“老前辈一番金玉良言,晚辈自当遵命而行,只是杀父奸母,仇深血海,岂能就此罢手!”
  勾魄羽士段蓝阴恻恻的一声低弱冷笑,道:“几天来,你杀邱家的人,已经不少,尤其是天世老父,也惨死在你的金龙牌暗器之下,此仇应该算是已了,如今你再要劫走莺莺,在情理上委实有点说不过去,依贫道之言,你还是将她放回的好。”
  金龙二郎木飞云,仰天纵声哈哈一阵长笑,笑过冷冷说道:“我与莺妹妹,两情倾悦,愿修琴瑟之好,怎能说是劫持,依晚辈愚见,这件事你段老前辈还是勿加干涉的好!”
  勾魂羽士段蓝生性冷僻,本是一个甚少说话之人,无论对谁,三句话一过,毒招即出,但今日独对金龙二郎木飞云之俊发英姿翩翩风度,而遽生怜才之念,是以对他说话之多,言辞温和,已然大异尊常!
  无奈金龙二郎木飞云的个性也太过坚强,一番言语,激怒了被清风帮邀来助战的勾魂羽士段蓝,一时双目楞瞪,厉声喝道:“我最后警告,你快放下莺莺,自己速速离去,否则,别怪贫道要出手惩戒了!”
  金龙二郎剑眉陡剔,也怒声回答道:“旷野林泉,来去由人,凭什么硬赶我走,段老前辈如确有意,在下当然奉陪就是!”
  勾魂羽士一时凶性暴起,把适才一片怜才之念,拂消得一干二净,陡的移步欺身,左手五指如勾向邱莺莺背心抓去,同时,右手拂尘,一招“风扫残云”,猛向木飞云面门扫去。
  拂尘发起一股无比劲力,逼得金龙二郎连退数步,暗道:此人武功,当真高强,看情形如不将莺妹放下,全力和他一拼,是难以脱身的。
  心里虽然有如此想法,但左臂仍紧挟着邱莺莺一个娇躯不放,右手长剑,借挫退之势,已然寒芒闪动,一招“渡雾穿云”,身剑并进,猛向段蓝胸前刺去。
  他含忿出手,剑势有如速雷奔电,不但猛快至极。而且力道极其强大。
  勾魂羽士心头也自一惊,暗自忖道,金龙二郎果然全得乃父真传,武功不弱,我若要救那莺莺,自是不能不给他一点颜色!
  心念一决,奇招随起,右手拂尘,迎着攻来剑势拂去,直待将要接触到对方长剑时,右手疾伸,食,中二指,朝准剑身,猛然弹去。
  这是武学中一种极高绝技“弹指裂金”神功,金龙二郎哪里识得,但觉握剑右腕一麻,不由自主的五指一松,一柄青钢长剑,向后飞去,在丈许开外,当的一声!落在嶙峋怪石之上。
  金龙二郎木飞云,随双亲学艺,武功全得乃父真传,故连杀清风帮中十余人,从未受过挫折,勾魂羽士突施绝学,将他攻来长剑击落,他认为这是自出娘胎以来,从未受过的一种奇耻大辱!
  哪里能忍,陡一晃身,跃身到落剑之处,一哈腰伸手想从地上抓起宝剑,而后再和勾魂羽士段蓝拼个你死我活!
  哪知,他伸手抬剑,五指离躺在石上的长剑,仅差寸许,忽闻身后响起衣袂飘风之声,勾魂羽士段蓝,已如影随形,尾追而至。
  手中拂尘,一招“挥尘清谈”,疾扫金龙二郎抬剑右手。
  但闻一声巨痛凄叫,木飞云右臂,连皮带肉,被勾魂羽士拂尘扫去尺来长,血流如注。
  这还是勾魂羽士,对金龙二郎起了怜才之念,下手留情,只用了六成真刀,否则要是全力施为,金龙二郎一条右臂,怕不被扫得骨断皮绽,血肉模糊才怪呢?
  金龙二郎臂受重伤,自是无法拾剑,欲与勾魂羽士拚个你死我活的心念,也随之顿消,只想目下如何能拚全力带着爱妻逃走,才是上策。
  念头打定,遂一咬钢牙,忍住右臂奇伤巨痛,左臂紧挟着邱莺莺一拔步,就想往东北方逃去。
  忽闻胁下爱妻莺莺,一声凄叹,道:“飞云,好汉难抵三把手,何况你右臂已受重伤,情势险极,我看你还是放下我你先逃命吧!”
  金龙二郎一低头,看莺莺双目满是泪光,神色极度凄伤,正要说话。
  邱莺莺忽又拦着说道:“我已是你的人啦,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永远等着你,只希望你有一天会来清风店将我带去……”
  话未说完,金龙二郎已是心痛难忍,落下两颗泪珠,滴在莺莺秀面之上,凄然说道:“莺妹,我们生死与共,若要我丢下你而他去,那除非我溅血当地。”
  语毕,一举步,挟着邱莺莺,迳往东北方奔去。
  飞奔未及廿丈远近,眼前忽然出现老和尚静空大师,和邱氏三兄弟,天世,天泽,天绵一排并立,各持兵刃,拦住去路。
  金龙二郎前进已不可能,加以,右臂受伤,奇痛澈心,又无兵刃,左臂还挟着邱莺莺,与人拼斗,亦复无效,那就只好舍命,转身往来路逃去。
  心念一决,随即转身,正要举足,勾魂羽士段蓝已然手持拂尘,缓步向自己逼来。
  他那带怒面色,惨白里隐现出一层铁青,怪目有如两道冷电,注视着木飞云,神态比适才越发黯淡得冷漠和无比丑恶!
  金龙二郎刚才吃他拂尘扫伤右臂,已知道勾魂羽士是当今武林中,武学奇高的人物,自是不敢妄动,只好卓立当地,目注段蓝。
  勾魂羽士段蓝,缓步到了木飞云面前,一扬手中拂尘,冷冷说道:“金龙二郎,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赶快放下莺姑娘,自己速速离去,你年青有为,将来定有造就,与邱家的恩怨纠缠,贫道希望你,就此告一结束,听与不听,还是由你自决。”
  金龙二郎木飞云,本是一个极端聪明隽智的人,眼下自己已被逼四面楚歌,若不依勾魂羽士之言,定然要溅血峰脚。若依他所说,那就只有将莺妹留下,自己速速离去,再怍打算。
  他正在俯首沉思,去,留难决之际,邱莺莺在他胁下,陡扭娇躯,挣脱了木飞云的挟持,站在他面前,流泪凄婉苦笑说道:“飞云!你若果真爱我,就应该火速离去,免得徒遭无益横祸,小妹情坚意决,愿候你终身,决不移情就是……”
  话说完如珠热泪,簌簌落下,颗颗滴在自己胸前,顿刻之间,染成了一片泪花!
  谁说英雄不流泪,只为未到伤心时!金龙二郎木飞云听莺莺这样一说,不禁也是热泪分披,呆呆的深视着眼前就要分离的爱侣!
  足足过了半盏热茶的工夫,才抖唇说道:“既然这样,我离去就是,不过,此去要何年何月,才能与妹重聚,实很难预料,还望吾妹多多保重……”
  此时的他,心中悲苦已极,几天来的蜜意柔情,眼见就要变成想思两地,目下除了只有流泪之外,哪还有别的辨法!
  冷眼旁观的勾魂羽干段蓝,与静空和尚,邱氏三兄弟等,虽然他们平日心狠手辣,此时也为这双陷身情海男女的难舍难分,而感动得有些心酸,但他们的脸上,却仍全都显出冷酷无情的颜色!
  金龙二郎木飞云,与邱莺莺相对流泪,又过了一段不少时间,木飞云才凄然说声:“莺妹,我……我走了……”
  语毕,猛一转身,往勾魂羽士段蓝立身方向,飞奔而去!
  邱莺莺泪眼模糊的望着金龙二郎背影,直至他身形消失在峭峰右侧的一片翠林中,才惨然一声长叹,连看她哥哥等人一眼都没有,一扭身迳往清风店小镇疾奔而去,眨眼之间,已隐在怪木疏林之间!
  金龙二郎木飞云,与邱莺莺先后离去,勾魂羽士段蓝,目光若电,扫丁静空大师和邱氏三兄弟一眼,然后对老和尚冷冷说道:“想不到大师也会远离卧佛寺,来助阵邱氏兄弟,其实金龙二郎木飞云,不过尔尔,大师法驾亲临,实在不必!”
  勾魂羽士段蓝,武林中罕见高人,静空和尚虽然明知他的话在责备自己,但慑于他的武功,也只有强忍愤怒,硬是受着,微皱双眉,低头不语!
  段蓝见他尚能知过,不反唇相诋,也就不再责难,双目一转寒光,望着邱天世,喝道:“吾听你一片谎言,邀来助阵,若非我将内情探悉清楚,几乎误杀好人,使我抱恨终身,念在你亡父与我交情不薄,将汝妹莺莺救回,同时也恕你一死,今后望汝能革面洗心,勿再在江湖中生非惹事,这样才能慰汝亡父泉下阴灵,我言尽于此,盼汝好自为之!”
  话声落,人已在丈许开外,接着几个纵跃,一个修长背影,已隐入林中。
  勾魂羽士段蓝走后,静空和尚与邱氏三兄弟各人脸上,均带着几分惭疚之色,默然无语,回到清风帮中处理后事。
  白云苍狗,岁月如流,清风帮自那次发生巨变之后,一直平静了十三年!
  多手白猿邱天世,也果真听了勾魂羽士段蓝的话,十三年中专心治理帮务,精研一种九九连环阵,传艺门徒,未在江湖上闹出任何事故。
  这天正是十三年后的一个八月中秋之夜,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清风帮帮主多手白猿邱天世设筵前厅大院,与帮中众人在饮酒赏月。
  大家正在狂饮之际,蓦的一条黑影,疾若陨星飞泻,掠过大院,往后进巨屋飞去。
  邱天世倏然一惊,暗道:来人轻功身法,如此灵妙,绝非凡手,但不知是谁?
  他为了不愿惊动众人,以扫欢兴,忙附耳二弟邱天泽细声说道:“适才掠空而过的那条人影,你可发现么?”
  邱天泽点点头。
  天世又道:“来人身法,捷如电掣云飘,凌空飞渡已臻绝境,同时深夜来此,定然不怀好意。二弟,你去看看,若遇强人,可长啸为号,愚兄随即领人来接应。”
  邱天泽一皱双眉,道:“十余年来,我们清风帮从未与人树仇结怨,想必不会有人寻上门来,不过,兄长示谕,小弟遵命就是。”
  说完话,赶忙离坐,飘身进屋,在自己房中抓起金背劈山刀,迳往后进房屋奔去。
  邱天泽在后进巨屋各处,勘察了一阵,见无异样,随即回到前厅大院,向大哥复命之后,又坐下与众人饮酒赏月。
  再说那条掠空而过的黑影,至了后进巨宅之后,随即伏身屋面,心想:适才飞过大院,已为清风帮中的人发觉,邱天世定然会派人来搜查,不如暂时隐身瓦面,静观动态,而后再见机行动。
  果然未出自己所料,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邱天泽已手提金背劈山刀,来到后屋搜查。
  他本想从屋面之上跃下,将邱天泽碎尸剑下,但转念一想,前面大院中,人头挤挤,想必是清风帮中的人,在群集赏月,若此时杀了邱老二,定然惊动大院中赏月的众人,自己此来目的,并非想伤害他们的性命,旨在寻找莺莺。
  想毕,仍旧伏身屋面,眼看邱天泽离去,他才挺身站起,极目四搜,只见巨屋东面一个窗内,吐出明亮灯光。
  他从屋上一式“海燕掠波”,跃落地下,迳往吐露灯光的窗下奔去。
  在窗下轻轻用舌尖舐破窗纸,然后用右眼紧贴舐破的窗纸小洞,往房中一望。
  兄见房中一个年若卅四五年的美妇,端坐灯前,正在做活,在她身侧,伴坐着一个年若十二三岁的女童,生得柳眉凤目,肤自如雪,娇美异常,头上梳了两个小辫,穿一身淡绿缎子衣衫,像貌颇似那中年美妇。
  那美妇正是邱莺莺,窗外人一见之下,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但他见那女童,却又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女童是谁?”
  他一面想着,一面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用中食两指在纸窗上,轻轻地弹了两下。
  邱莺莺闻那指弹窗纸嘟嘟之声,不禁大吃一惊,赶忙掷下手中的活儿,右手一拉女童,将她搂在怀里,问道:“是什么人?”
  窗外人见她这等惊惶神色,暗里一笑,随轻声答道:“莺妹,是我,金龙二郎木飞云!”
  邱莺莺一听窗外之人,竟是自己朝思薯想的丈夫,芳心登起狂跳,秀面之上,也随着荡起一层喜悦神色,一推怀中女童,赶忙奔去打开房门。
  夫妻一别十三年,今日才得重会,各人的心里,都说不出是悲是喜!
  两个人四只眼睛,登时涌出股股热泪,对视一阵,然后相抱轻泣!
  在这一段时间中,两人的心里,都涌出万千感慨,似乎有千万句话,要一齐出口,以诉离情,但全不知应从何说起……。
  呆站在一旁的小女童,见他们这等情形,只是圆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射出两道疑惑不解的光芒,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二人。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金龙二郎才将双臂,从莺莺颈上,缓缓移至她的纤腰间,搂着她,目注一旁的女童,道:“莺妹,她是谁?”
  邱莺莺抬起右手,用衣袖抹去睑上泪水,欣然一笑,道:“你不提,我倒真还忘记了!”
  稍顿,转面唤小女童道:“秀灵,快叩见你的爹爹!”
  秀灵,今年虽只十二岁,但灵智天生,一听妈妈唤自己叩见爹爹,小心灵陡的一酸一股热泪,夺眶而出,随着叫声:“爹爹!”双膝就要拜倒。
  金龙二郎木飞云,赶忙松了搂抱莺莺的双臂,将秀灵一个正要跪下的小身躯拥着,说道:“灵儿,爹爹害苦你们母女了!”
  语毕,不住地在秀灵一张匀红的秀脸上狂亲!
  不知亲了多久,才放开秀灵,收住泪水,望着莺莺微微一笑,道:“十三年采,蒙你抚肓灵儿,感激之至,但不知你们母女生活尚过得好么?”
  莺莺凄婉一笑道:“三位哥哥及帮中弟子,怪我不该委身杀父仇人,均以冷眼对我,今夜帮中上下老少全在前院饮酒赏月,就只留下我母女二人在寂寂房中做活,幸有灵儿,承欢膝下,打发过去我不少凄孤岁月。”
  稍顿又道:“飞云,十三年中你藏身何处?这次回清风店,可是来接我们母女的么?”
  金龙二郎木飞云欣然一笑,道:“十三年中,我的奇遇的确不少,不但投得名师,学了一身绝技,且在北天山一峭崖古洞中,获得一本三百年前南海无极岛缈法仙尼所创,而留下来的龙行剑笈,剑谱中所载招术,全是仙尼老前辈体悟南海中一条乌龙出水时,盘飞海上的身法,故一招一式,全含有无穷奥妙,饶是我费时十来年,也只能够参悟得其中奥秘十分之六七,后又在一怪僧手里,夺得十九株罕世灵药金龙参,用数株金龙参混着上等青钢,铸成一柄金龙剑和十余把金龙镖,成为防身宝物,行道江湖曾作过无数锄暴扶弱之事。”
  话说到这里,突然纵声一笑,笑过又道:“莺妹妹,我如今有了金龙剑笈,金龙参及金龙宝剑三件异宝,想必当今江湖,恐无一人敢和我一争长短了,莺妹,你赶快整理行囊,带着秀灵和我一起走吧!”
  语毕,又是纵声一笑!
  邱莺莺听金龙二郎要带自己和女儿离开清风帮,陡的一股清泪,夺眶而出,随之轻泣不止!
  这是兴奋之泪,人在极度高兴之时,会哭乃人之常情,邱莺莺听木飞云要她速整行囊,随他离去,只高兴得热泪长流,轻泣竟难遏止。
  她好像要将十三年来所集结在内心中的无穷委曲,痛苦,在这一哭中尽行泄出,所以,虽是轻泣,但到后来声音却愈来愈大,泪水浸湿了自己胸前一大片衣衫………。
  蓦地里,一声断喝道:“小妹,你在房里哭哭啼啼个什么?”
  邱莺莺止不住的哭声,越来越大,又在夜阑之时,所以,只要一进厅屋,就能听得十分清楚。
  这一声带怒意的断喝,直似巨雷击顶,只听得邱莺莺胆裂魂飞!
  她倏的收住哭声,定定神,对金龙二郎说道:“大哥邱天世来了,怎么办呢?”
  金龙二郎冷冷一笑,道:“就是他们清风帮中所有的人,连手而来,我也不怕,你在房中火速整理行装,让我出去把他杀了。”
  说完,翻手拔出背上背着的金龙宝剑。
  邱莺莺一见这情形,赶忙一把抓住了木飞云握剑右腕,轻声道:“我们不能惹祸招尤,你更不能出去杀我大哥………”
  金龙二郎一皱双眉,凄然答道:“不杀他,他是否会饶得了你?”
  邱莺莺道:“父亲在世之时,最为疼爱我,他看在亡父情面上,想必不会杀了我,你暂时隐在房中,让我带着秀灵出去把他骗走。”
  金龙二郎听她说得颇近情理,也就不再坚持,将金龙宝剑纳入鞘中,温和而又深情的一笑,道!“这样做法,只是委曲了你,而太便宜了邱天世。”
  稍顿,突然又道:“但是,他如果不肯走,你就不能阻我去杀他。”
  邱莺莺未答金龙二郎的话,以眼示意,要他藏身在房中靠床头的一个黑暗角落,自已带着爱女秀灵,打开房门,缓步走至厅屋。
  只见大哥邱天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手横九环震魂刀,卓立大厅当中,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站着四个一律青色劲装的帮中弟子,各人手握也都拿着不同的兵刃,似在护卫帮主。
  多手白猿邱天世,一看邱莺莺领着秀灵从房中出来,不禁微微一怔,退后一步,两道寒电似的目光,逼视在莺莺脸上。
  那眼光似两把锋利长剑,直透穿她的心,使她腾跳不止,不自觉的低下头,轻叫一声:“大哥!”
  邱天世打鼻子眼里“哼”了一声!道:“这等深液,你躲在房中哭什么?又有什么事伤了你的心吗?”
  邱莺莺强装惊怔,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大哥,赏月完啦?”
  邱天世冷冷一笑,道:“人不伤心泪不流,你还说没有事,适才有一条人影,掠过前厅大院,来到后进,你可看见有何异样?”
  这句话只听的莺莺心头砰然一震,但她随之略一镇神,答道!“小妹在房中做活,根本未出房门,什么人影,我全然不知。”
  这个谎,虽然在嘴上硬撒了过去,但心中却咚咚巨跳,万一大哥要进房搜查,和金龙二郎一碰面,又该怎么办呢?
  正暗忖至此,忽听邱天世又道:“来人身法奇快,深夜飞入我们帮中定然有事,我已命众人展开搜寻,现下你和我一同去屋东花园看看。”
  话至此稍顿,目光在小女童秀灵脸上扫了一下,又道:“为了免秀灵遭到意外,将她带了随我们到花园去较妥。”
  如在平时,邱莺莺尽可以要他领着弟子先走,自己带着秀灵随后跟来。
  但此刻,做贼心虚,总是鼓不起这份勇气,沉思了半响,才答道:“请大哥在厅中稍候,小妹回房把油灯熄了之后。再随大哥去好吗?”
  说完话,故意强装笑道,先望了天世一眼,然后一扭娇躯,独自回到房中。
  邱天世虽然凶恶无比,但他对自己妹妹,却不敢如何,尤其邱莺莺,又是他父亲在他兄弟姊妹中最讨喜爱的一个。
  邱莺莺也就是抓住了这个弱点所以平时邱老大说她什么,她立时会面若布霜,反唇相诋,同时,态度也是冷冰冰的,此时突然转变得如此温和,不由得使邱天世对她,更为犯疑?
  他本想举步,冒然进入莺莺房中,查看个究竟,但转念一想,哪怕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到底男女有别,不能轻举妄动。
  故忙将已经跨出一步的左脚,又忙缩了回来,和四个弟子及秀灵小姑娘,在厅中等候。
  金龙二郎木飞云,虽是藏身站在房中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但神态却十分轻松,一见莺莺奔进房中,忙迎上前笑道:“你大哥走了没有?”
  此时的邱莺莺,真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她恨不能要倒在金龙二郎怀中大哭一顿,以泄心中闷怨!但目前情势,又不可能。
  于是,她用最大的忍耐,控制着心中激动,望着金龙二郎,凄然一笑,道:“他在大厅中等着我,要我跟他去宅东花园搜查来人踪影。”
  金龙二郎微微一笑,答道:“你打不打算跟他去花园呢?”
  莺莺点点头,道:“我已经答应他了,现在我是借吹灭房中灯火之由,来将情形告诉你的。”
  稍顿又道:“我看你还是在此稍候,等我去了花园回来之后,再行整理行囊,带着秀灵,和你一块走,你看怎样?”
  金龙二郎,心里虽然有些不耐,但嘴里却又无法说出,只是垂下双目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邱莺莺察颜观色,已知道金龙二郎不同意自己和大哥去宅东花园搜查什么敌踪,以免误了时刻,但大哥命谕,又不敢违。如坚拒不和他去一趟,反会引起他的疑窦,那么远离之计,就难以得逞,还不如随他去花园,应付一下的较好。
  思此,一双妙目,露出无限深情,注视着金龙二郎,正想将自己所想告诉他。
  话还未出口,突闻由大厅中传进来邱天世呼叫之声!
  金龙二郎又是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推着邱莺莺的双肩低声说道:“你大哥在大厅中摧你,你先随他去花园一趟吧,我在这儿等你,不过,你要快去快来,以免宕误时刻。”
  邱莺莺本想将要说的话,再告诉他,又怕大哥闯进房来,只好勉强一荡微笑,道:“你一定要在这儿等我,我尽速带着秀灵转来。”
  金龙二郎只是微笑静听,没有回答。
  邱莺莺心慌大哥会闯进房来,讲完话卟的一口将桌上油灯吹灭,忽忽奔出门外。
  多手白猿邱天世带着四个弟子,在大厅中正等的心焦,正想再次大叫邱莺莺赶快出来。
  一见她急奔而出,怒火更炽,迈上一步,喝道:“你怎么进去这久,贼人怕早已走了。”
  邱莺莺冷冷一笑,答道:“敌人既是有事而来,决不会立时离去,害你等久了,真对不起,现在我们去花园吧!”
  说完话,领着秀灵抢先奔出厅屋大门,迳向院东花园奔去。
  邱天世领着四名帮中弟子,追在身后,几次想开口问莺莺几句话,但终未开口。
  几人联袂齐奔,转出几个小天井,来到院在东花园中,树遮月光的暗影中,跃出两个横剑弟子,并肩拦住去路喝道:“什么人?”
  喝声未绝,已然看清来人是谁?立时收剑,闪开一边,笑道:“禀帮主,弟子等已搜遍全花园,未见有甚么贼人踪影!”
  说着话,斜垂右手长剑,双双对邱天世躬身一个长揖。
  邱天世双眉一皱,喝道:“我明明看到一条人影,掠过前厅大院,落在后进屋中,怎么会没有,快到别处搜查,花园里由我们来再详搜一遍。”
  两个持剑弟子,躬身答应一声:“是!”,随即作礼离去。
  邱天世愤颜满面,一挥手带着护卫他的四名弟子及邱莺莺母女,开始在花园中搜查。
  邱莺莺只是暗暗好笑,心想:“你若能在这花园中找到他的人影,那才算怪呢?”
  突然一条人影,从花园通至住宅中的双合圆门口处,疾奔而来。
  来人身法快极,瞬息之间,已到了邱天世等面前不及丈许。
  邱天世看清来人形像后,不禁惊得一呆,首先迎了过去,四个帮中弟子,及莺莺母女也全都紧跟在邱帮主身后奔去。
  到来人跟一看,只见他右肩处衣服破裂,鲜血从伤口淌出,浸湿了半个身子,喘息如牛,一见邱天世,只凄然的喊出一声师父,人便晕倒过去。
  变起突兀,使邱天世也有些慌惶,赶忙一伸手,扶起来人,右掌在他“命门穴”上一阵推拿。
  若过片刻时光。那人已缓过一口气,一张惨自如纸的脸上显出万分痛苦,睁开眼睛,望了邱天世等人一眼,随即又合上。
  邱天世见他伤势过重,恐不久于人世,乃追不及待地大声问道:“你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快说!”
  这人乃是邱天世的大弟子卓明,武功尽得天世的真传,人又聪明,所以,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邱天世都吩咐他办。
  在饮酒赏月之时,邱天世蓦见一条人景掠空而过,落入后进屋中,他情知有异,乃先命二弟天泽去察看一番,无奈邱天泽一时疏忽,竟未查出来人踪迹,复命之后,又随即坐下饮洒。
  邱天世不但为人极其阴险,而且做事也颇为细心,他越想越奇怪,心想:定有来人乘他们帮中人群集大院赏月之际,飞入宅中作案,乃宣布散席,同时,命令众人搜查全庄,除自己带着四名弟子去叫莺莺同去庄东院搜察之外,并命大弟子卓明搜查后进大厅,及大厅左右有正房套间等地。
  话说卓明,被邱天世一阵大声喝问,神智似略为清醒,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强忍着重伤巨痛,目光转投在邱莺莺脸上,一瞥而过,答道:“弟子搜查后进大厅时,在莺师叔房中看到金…………”
  话说到此处,伤口一阵极痛,接不下去。
  邱天世急道:“金甚么?振作些,赶快说了出来!”
  卓明在一阵巨痛之后,喘息一会,接道:“在她房中碰到金龙二郎木飞云,见面就给我一剑!”
  多臂白猿邱天世一听此话,如巨雷轰顶,脸色登时一变,如罩冷霜,丢下一手挟着的卓明,回头瞪着邱莺莺,厉喝道:“贱婢,你干的好事!”
  语毕,咬牙扬手一掌,劈面向邱莺莺脸上打去!
  他打了妹妹一记耳光,随转身,向后面四个弟子道:“快替你们的大师兄包扎伤处,先把他流血止住,然后送进屋里,交给妙医童成,替他疗治!”
  最后一句话的话声,尚未全落,人已到数丈之外,向屋中奔去。
  四名青衣弟子,奉帮主之命,自是不敢延迟,随一齐动手替卓明包扎剑伤。
  邱莺莺挨了长兄一记耳光,自是心中难过已极,不自禁的流出两行泪水,左手在自己挨打的左脸上一阵抚摸轻推。
  小女儿秀灵,见了自己的妈妈挨了大舅父的打,小心灵中似也极为难过,只是放声大哭着叫妈妈!
  母女二人在花园中抱头痛哭了一阵,突然邱莺莺想到了金龙二郎,暗道:他此时也许和帮中众人拚斗起来了……。
  思此,赶忙一手拉着女儿,迳往屋中奔去。
  首先跑进自己房中,只见地下滴了不少鲜血,但未见金龙二郎的人影,心里一急,赶忙又拉着女儿,来到前进大厅。
  果见灯火辉煌的大厅中,邱氏三兄弟,还领着一个堂弟邱天长及帮中众门人弟子,围住金龙二郎木飞云,看样子,好像要将他碎尸万段。
  邱莺莺一见这情形,芳心欲碎,但又不好出面去助他一臂之力,正在心若刀割之际!
  忽听大哥愤怒已极,喝道:“木飞云,十三年前你杀了我清风帮十八人,我妹妹又被你劫持至峭峰古洞成奸,难道你心还不甘,今天又来寻仇,这是送上门,就不能怪我们了!”
  他的话声刚落,金龙二郎木飞云,忽然纵声仰天一笑,道:“杀了你们十八人,是为父母复仇,我与莺妹乃两情相悦,怎能谈得上一个奸字,我今夜来此目的,是要将我的妻女接去,你们若能放明智些,就让我将她们母女带走,否则我要将你们清风帮,捣得片瓦不存。”
  邱天世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金龙二郎,你好大的口气,今夜你自问能逃得出我的九九连环阵,贱婢莺莺,及孽种秀灵,任由你带去,否则,那就只有叫你在这大厅中横剑自绝了,免得我们动手!”
  金龙二郎见们自负之色,溢于言表,正想以话痛诋,尚未来得及开口!
  多手白猿邱天世,已然转面对左右大喝一声:“摆阵!”
  喝声中一场手握着的九环震魂刀,但闻一声钢环互击之声,震耳惊心。
  钢环互击之声,刚刚一落,邱氏老二穿云燕子天泽,率领三弟草上飞蛇邱天绵,四弟花花太岁邱天长,及十名一律青色劲装年青精壮的门下弟予,各亮兵刃,成一圆环,一齐向邱天世及金龙二郎两人立身处缓缓围上。
  至相距他们身子,约七八尺远近,邱天泽一做手势,自己率着围来的众人,绕着邱天世,金龙二郎缓缓奔跑……。
  奔跑之势,由慢而快,到阵势将要发动之时,简直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像是一个青色如电疾奔的圆环,在围着他二人不停的转,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如此疾奔,脚上都听不出有一点声音。
  金龙二郎木飞云,见了这个奇异阵式,饶是他见多识广,且又参悟过南海缈法仙尼所遗留下来的金龙剑笈,也不禁骇然。
  心想:这九九连环阵,果是非凡,就看他们这急转之势,也够令人胆寒,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就是骨碎阵中,也要和他们一拚到底!
  思此,赶忙一紧手中金龙宝剑,蓄势待敌。
  邱莺莺带着小女秀灵站在一边,见自己四个哥哥,并不与金龙二郎单打独斗,一开始就摆开九九连环绝阵,芳心不禁一急,眼泪也就夺眶而出,心想: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他们的毒手了!
  原来这九九连环阵,是多手白猿邱天世,在十年前的一个早上,散步于自己庄院后的一个小溪之畔,见溪水中有无数小小游鱼,结群游行,一听人声,立被惊得乱窜,在水中穿梭狂奔,有些有力过度的鱼只,一摆尾竟激得水面起了浪花。
  邱天世灵机一动,从此以后,每天早上务必要去溪旁,看着水中游鱼奔窜,年深月久,竟被他体悟出游鱼那灵巧活泼的身法,而创出今日的九九连环阵法。
  这套阵法,看上去极乱,其实暗伏五行八卦阵势,一经推动,狠毒无比,纵有通天澈地本领之人,一旦被困阵中,也难以抵敌。
  再说邱天世见金龙二郎已功运左臂,蓄势待敌,同时,那转旋的人,已疾奔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知道已是时候。
  忽然一声大吼!接着九环震魂刀上的钢环,响起一阵互击之声,如雷贯耳。
  就在刀环互击响声未绝之际,邱天世已挥刀一招“银龙绞首”,兜头向金龙二郎劈下。
  金龙二郎虽身困阵中,神智还清楚,见对方刀式来得凌厉无伦,金龙剑“举梁托柱”,硬将邱天世劈来刀式接住。
  但闻钉的一声!两刃相接,饶是大厅中灯火辉煌,由阵心中仍冒现出一线火花。
  邱天世一击虽然未中,但心里并不惊惶,他知道自己的九九连环阵,恶毒无比,金龙二郎既已陷身阵中,就无法破阵逃脱得出去。
  不禁嘿嘿一笑,笑声里,九环震魂刀“旋风扫雪”,猛攻下盘。
  金龙二郎纵身而起,让开刀势,金龙剑“力劈金山”当头下击。
  邱天世闪身一让,长剑劈空。
  金龙二郎走险招,踏中宫,欺身上步,逼近邱天世跟前,长剑金光疾闪,迎着对方右腕,左手同时劈出一招“推浪觅蛟”。
  他一进之势,两绝招同时出手,长法剑法,全是悟自金龙秘笈中的绝学,身法叫“灵蟒觅穴”,剑招是“金丝缚腕”,逼住了对方震魂刀,左掌也是秘笈中的一记“推浪觅蛟”。
  两招攻势,全是捷厉无比,多手白猿邱天世如果不收招,就得被对方斩断右腕。
  情急之下,他只好猛提丹田真气,把下击之力,向右边一滑,让开金龙二郎右腕剑锋,但他却不能躲开左手劈来,势如排山倒海的利掌,右大腿之上,着着实实的挨了一下!
  邱天世一个高大身躯,竟被掌力击退四五尺远,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下。
  邱莺莺见自己丈夫,虽然身困九九连环恶阵中,但出手不过就那么三招,即将哥哥击得跌坐地下,芳心登时爱喜交集,暗道:十三年中,他的武功果然精进不少,适才自己一番猜测,足见完全错误,同时也过于小觑于他了。
  正想至此,金龙二郎木飞云已跃至邱老大面前,长剑一招“金针定海”兜头刺上!
  邱天世虽被对方厉掌击伤右大腿,但以他数十年修为功力,尚还抵得住,何况并未折骨断筋,神智也如平时一样清醒,尤主要使他心无怯惧的,还是金龙二郎已被困阵中,一旦阵势推动,他自是有死无生!
  是以,金龙二郎剑尖兜头下刺之际,邱天世只发出一声嘿嘿冷笑,人即一招“滚地蛟龙”,向左面贴地滚出五六尺,避过长剑。
  金龙二郎见自己一剑刺下,对方毫无惧色,同时避招身法奇快,心头不禁一震,已然知道,今夜突围恶阵,确实得要费番手脚!
  心念及此,正想再次跃身,追杀邱天世,忽闻天世手中提着的九环震魂刀,九个铜环,发出一阵哗郎郎的互击之声!
  响声还未全落,邱天泽等十三人绕阵疾奔之势,突然缓下。
  渐渐的邱氏三兄弟,天泽,天绵,天长三人,已离绕阵行走,各人手横兵刃,分东,西,南三方站立,邱天世则卓立北方,四人眼光,全露杀芒望着立在中央一动也不动的金龙二郎。
  邱莺莺一看这情形,知道九九连环阵势,业已推动,四位哥哥对自己丈夫杀手即将立起,心里大急,高声喊道:“飞云,赶快奋舞长剑,从南方舍命冲出,迟了恐逃生无望!”
  她喊的声音,虽然很大,但金龙二郎林飞云却是浑然不觉,连头都不转一下。
  邱莺莺情知他已为暗隐五行八卦的九九连环阵,困得神智有些昏迷。
  只急得六神无主,本想自己奋身抢入阵中相救,但转念一想,此阵恶毒无比,自己纵然抢进去,不但救不了飞云,而且自已性命,也难保得,若夫妻们双双惨死阵中,幼女秀灵,又有何人抚养?
  想至此,只好一咬银牙,蹲在地下,紧拥爱女秀灵,流泪痛哭!
  这时,站在阵中北角的邱天世,已挥动震魂刀,一招“石破天惊”,寒芒电闪,朝金龙二郎木飞云前胸要穴劈来。
  木飞云虽被恶阵困得神智有些昏迷,但十三年前,邱氏兄弟原来就非他敌手,何况十三年后的今天,金龙二郎既得名师传艺,又获天下奇书龙行剑笈和灵药金龙参,无论在剑术功力哪方面讲,都今非昔比!
  是以,邱天世的九环震魂刀,挟着一缕冷风,猛劈过来,刀锋离胸尚有尺许,木飞云疾闪一招“神龙现尾”,弹开震魂刀,随之纵跃而起,凌空扑击,但见金龙宝剑,舞成一围黄光,当头罩下。
  邱天世嘿嘿一声冷笑,笑声中向东北一晃身,避过长剑。
  金龙二郎木飞云一个跃起身躯,刚要落地,站在东方的邱天泽,金背劈山刀“秋风扫叶”,疾扫下盘,威猛无比!
  金龙二郎倏提丹田真气,一双将要沾地的脚,凌空一蹬,全身又升高丈许,让过毒招。
  这时站在南方的邱天绵与西方的邱天长,已双双舞动手中兵刃,向金龙二郎刚落实地的身躯攻到,双剑有如千万条活蛇,凝成一片寒光,罩住木飞云。
  金龙二郎挥舞长剑,尽展缈法仙尼龙行剑谱上的绝学,力拒强敌。要知道这龙行剑法,乃是缈法仙尼体悟南海中一条乌龙出海盘舞上空时的身法所创成,不但凌厉无比,且玄奇莫测,每招每式,都含有无上奥妙!
  饶是天绵天长两人剑法精奇,也非金龙二郎敌手,二十余招一过,兄弟二人渐成不支,额上冷汗如珠,身子也在徐徐后退。
  多手白猿邱天世一见这情形,不由得一声怒吼,吼声里与老二又各挥兵刃,双双向木飞云扑上。
  同时,在外阵缓步绕阵旋走的十名弟子,又有五人离阵,舞动兵刃,参与帮主等人挟攻飞云。
  金龙二郎只身单剑,力敌清风帮邱天世兄弟及其门人弟子九人。
  只见了他们在自己跟前,如鱼戏水,往来如梭,手中兵刃,舞成团团冷电寒光,此起彼落,精厉无伦!
  站在一旁流泪啜泣的邱莺莺,看兄长们的绝恶阵式,业已全部推动,自己丈夫被困阵心以全力与众拚斗,表面上看去,似还能支持,其实情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地步,只要自己剑法略一有疏,就要惨遭横祸,碎尸阵中!
  她中心更是急得如遭剑削,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了许多,一横心,大声喊道:“飞云,戊土生乙木,踏干宫走坎位。”
  金龙二郎一怔,但尚未完全明白,邱天世却暗然惊骇,心想:“我苦心精研十年,暗隐五行八卦的九九连环阵术的奥秘,怎会被这贱婢知道了。”
  本想立时闯出阵去,将她碎尸剑下,无奈自己乃是这厉阵中主脑,一旦分神,全阵就要登起混乱,所以,他只好一咬钢牙,暂不理她。
  邱莺莺见自己喊出逃阵奥秘,木飞云仍是浑然不觉,这就更心痛万分,忽又大声哭叫道:“丙火克辛金,走震宫出离位!”
  金龙二郎苦斗了若一顿饭的工夫,不论用躲,闪,攻,诱,总是脱不了邱氏兄弟及其弟子们的包围,心中已然明白,这九九连环阵中,暗隐着五行生克的变化,与八卦方位相同,故无法逃脱。
  忽听爱妻两声大喊,心想:不如试试看,同时自己也略通五行八卦之术,也许能逃得脱此阵。
  心念既决,赶忙一紧手中长剑,尽展龙行剑法中的精奇招术,和众人拼斗,脚下则缓缓移步,走震宫,出离位,在离位之处,果然发现了一个空档,他身子一闪正要从空档窜出。
  蓦然唰唰两声,邱天绵,邱天长两柄利剑,交叉劈下,拦住去路。
  金龙二郎正在逃脱不能,无可奈何之际,忽又听到莺莺喊道:“退中宫,闯坎艮!”
  金龙二郎依言而行,奋挥金龙宝剑,人正闯至坎,艮二位的中央,蓦闻阵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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