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传说 第七十二章 影军阋墙

  刘芳华虽说是入定,却也不是极为专心,一方面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必须预防著变故,另一方面,与白浪同处一室的事实也让她颇难宁定。不过身为女子,在感情上天生就有假作平静的能耐,但这样一来,内息恢复的速度自然是更慢了,刘芳华别无他法,依然运转著内息,让内息逐步逐步的增加。
  在这个过程中,刘芳华察觉到自己的感觉并没错,吸纳内息的速度确实比以往慢了许多,比如刚刚一路是来半个多小时,照理应该恢复至少近半的内息,但实际上却还差了许多,刘芳华心想,若要弄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只怕还要再一次的凝神内观,只可惜现在不适合。
  气息流转的过程中,刘芳华忽然听到远方似传来了喧闹的声音,跟著便传来许多人移动奔行的杂乱声音,刘芳华迅速的收纳了真气,眼睛一睁,便看到白浪著急的在自己身旁守卫,目光正紧盯著对外的窗门。
  刘芳华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他果然十分重视自己。刘芳华轻唤了声:「白浪,我没事。」
  白浪回过头,诧异的说:「你不是入定吗?」
  这可有些惭愧,刘芳华目光一转,微微摇头说:「这地方不安全。」
  「还好。」白浪松了一口气,眼睛一亮说:「四面似乎没什麽人……」刚刚那一阵乱,似乎近点的守卫也往外移动了。
  刘芳华双手一拍椅面,人如飘絮般的浮了起来,点头笑说:「我们溜?」
  白浪点点头,率先往门口走去,刘芳华想到很快就能回「馨云殿」洗个痛快的澡,更是亦步亦趋的随著白浪身後。
  白浪正要推门时,刘芳华忽然顿住脚步,一拉白浪说:「等等……」
  「怎麽?」白浪刚问完,马上也是一楞,周围似乎有些怪异的感觉,好像……
  好像上次那些怪物出现的情形。
  两人不敢妄动,正四面观看的时候,房屋中央蓦然无端端的出现了七人,却是刘冥与六个阴阳怪气的人,其中四位两人并不陌生,正是那几个叫尊者的,看来这就是六大尊者了,他们一起跑来做什麽?还用这麽奇怪的方式跑来!
  白浪倒也罢了,刘芳华却十分生气,若这时正与白浪搂搂抱抱的岂不尴尬?这些家伙活了这麽久了怎麽一点礼貌也不懂?
  刘冥手中拿著一把刀鞘造型极为古朴的厚背长刀,脸色阴沉的望著门口的两人说:「你们想干什麽?」
  「没什麽。」刘芳华抢著说:「堂叔祖,为什麽我们要点茶水都得等半天?」
  不过她的目光却是凝注在那柄长刀上,脸上的神色有些讶异,似乎忘了要责怪对方没礼貌。
  「现在没时间喝了。」刘冥皱眉说:「闭上眼睛。」
  又来了?白浪与刘芳华对视一眼,刘冥又要把两人变到哪里去?两人还没做出决定,忽地一声爆叱传来:「冥老六,你是逃不了的。」这句话从开始到结束,发话的人似乎飞掠了数百多公尺,极迅速的向著这个方向掠来。
  「姨……」刘芳华一怔,诧异的说:「那不是……」
  刘冥面色一变,怒目说:「还不闭眼,瞎了可是自找的。」
  话一说完,两人周身立即又再度出现了不陌生的奇异压力,两人听了刘冥的话,不敢拿眼睛冒险,只好闭上眼睛,但同一时间,上方却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正击破屋瓦往内冲,白浪与刘芳华在那一刹那好不容易才忍住睁眼的冲动,可是这时十分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屋瓦碎裂声、怒斥声、衣袂破空声,就在这一刹那倏忽消失,彷佛被什麽东西硬生生的将声音割断。
  两人诧异间,忽又听到周围一大群人的呼吸声、惨叫声、杀戮搏斗声,竟似乎蓦尔间刘冥把两人带到了战场。诧异的两人不待吩咐,同时睁眼一望,却见眼前居然是数百人正彼此拼命的杀戮,一方急著内涌,另一方却是拼命的防御,两边拼斗的地方正是这个空间的门户。
  白浪诧异的是,争斗的两方居然都是黑压压的影军,彼此间正毫不容情地厮杀著,防守的虽有两、三百人,门外想涌入的却似乎有千人以上,两方的功力武技都差不远,论理防守的一面较为吃亏,但防守的却占据了关口般的地势,一时间打了个难分难解。
  刘芳华却并不十分意外,她一见此状,立即大声说:「堂叔祖,你背叛了父皇?」
  在这种场面下,不大声只怕对方不容易听见。
  「废话!」刘冥瞪了刘芳华一眼说:「刘然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有天我会来找他算帐。」他说话之间,六大尊者同时往四面飞掠,像是认准目标的各自找了一个壁柜取物。
  背叛?若刘冥当真背叛,还要与他耗下去吗?白浪这时一面吃惊,一面四面打量,这才发现这里却是个奇异的房间,除了正门一个出入口之外,四面不只门户,连个窗口都没有,除了刘冥这种用跳来跳去移动的人外,谁会设计这种房子?
  这时,六位尊者各抱了一个大甕掠了回来,白浪与刘芳华看的清楚,六人的功夫还算普通,恐怕只接近龙将的程度,看来连都城龙将都不如。他们可怕的地方就只在那些神出鬼没的怪功夫,真会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这时,似乎进攻的影军有人注意到刘冥等人也在这间房中,一时之间,攻击的锐气大降,门口的肉搏战又向外退了数公尺。
  「别走了叛贼刘冥!」蓦然门外一声大叫传了进来,影军们被这个声音所鼓舞,又重新振作了精神,不顾生死的往内杀了进来,这一下,两方都是全力以赴,转眼间,厅口内外数公尺内布满了倒地的影军,几乎要把门口给堵塞了起来。
  这时六位尊者已经返到了刘冥的身旁,四周的空间又开始产生了异常的压迫感,白浪与刘芳华这时对望一眼,忽然心意相通的同时往外急冲。
  刘冥目光一转,暴叱一声说:「哪这麽容易?」
  两人才掠到一半,忽然像是硬生生的撞到了一堵气墙,霎时往下摔落,还好那堵隐形的墙不怎麽坚硬,不然两人猝不及防下,恐怕还会受伤。
  不过刘芳华这一撞可是正面撞到了脸庞,头昏脑胀不说,还得担心自己美丽的鼻子变形,这时顾不得畏惧对方的功夫,火上心头的刘芳华回身就向刘冥扑了过去。
  白浪自然也是撞得晕头转向,若不知前方有异,哪个人飞掠时不是脑袋在前?
  逃命经验丰富的他,诧异之馀却与刘芳华的反应不同,他立即催动了凝聚已久的爪力往前急挥,青光一闪之间,前方无形的阻碍硬生生的被他破开一个缺口,白浪正想往看不见的缝里挤,却见到刘芳华往回扑,这下子他也别走了,白浪想也不想的转过头,紧跟刘芳华的身後掠去。
  刘冥脸色一沉说:「背信的丫头,与你爹一个模样。」
  话一说完,刘芳华与白浪虽然仍在飞掠,却再度感到周身的状态变异,会不会飞到一半又换了个地方?这时眼睛该不该闭起来?
  白浪疑惑时,刘芳华却是有些发楞,刘冥说的没错,自己确实答应要学功夫,这麽一来岂不是背信?这一迟疑间她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被从後赶上的白浪用不能施力的左手一把搀住。
  白浪眼见刘芳华这个模样,他一瞬间没想到刘芳华心里的迟疑,反而以为刘冥暗下毒手伤了她,白浪心一惊,右爪一抬,只见一道青光倏忽间冲出,随即幻化成一大片青色的爪形恶狠狠的向著刘冥等人盖去,正是许久未施的「青灵爪」。
  刘冥微微一皱眉,他右手蓦然聚成一个锥状往前直溯,一股锐利如枪的无形劲力立即破空向著青灵爪力轰去,两方一碰,空中传出嘎的一声刺耳声响,青灵爪力被刘冥的劲力从中穿出,却依然从四面向著刘冥抓去,而刘冥的无形劲力却也没怎麽受阻,仍然向著白浪直轰。
  刘冥的劲力扑来,不躲可是会受伤,白浪左手施不了力,不得不拉著刘芳华闪开数尺,刘冥却也没用左手,他目光一凝,白浪的青灵爪扑到一半蓦然受阻,也不知道是内劲还是什麽怪东西挡住的。
  「芳华公主在里面。」门外又有人向影军下令:「快冲。」话声刚落,三十馀公尺外的殿门两旁猛然崩裂,两个人影迅如流光的率先冲了进来。
  刘冥与白浪稍稍交手,意外之馀发觉带不走两人,他目光一凝恨恨的盯了刘芳华一眼,叱声说:「走。」只见七人的身形又渐渐淡失。
  白浪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两道流光已经追到刘冥失去踪影的地方,倏忽间停了下来。
  居然比刘芳华还快?白浪吃了一惊,只见那是两个十分年长的老人家,除了服装颜色一灰一蓝之外,其他部分几乎一模一样,这两人是谁?
  「达爷爷、莽爷爷?」刘芳华回过神来,又意外又高兴的叫。
  「芳华丫头?」蓝袍的刘尉达皱眉说:「你怎麽在这?」
  这可说来话长了,刘芳华正不知如何回答时,一直低著头没理会两人的灰袍老者忽然向著北方一指说:「这一边!」
  「追。」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只听话声未落,两个老者的身影已经同时消失。
  白浪张大了嘴,才在想莫非每个刘家长辈都会这种怪招时,却听得北面蓦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那儿的墙壁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石块纷飞间,两道模糊的身影已经穿出了殿墙,向著北方飞掠,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还平心静气的在身旁响起:
  「芳华丫头,快回去。」却是两老的声音。
  原来毕竟不是用变的,但与变的也差不多了,这两人的功力已经到了白浪无法想像的地步。当年在北疆第一高手「北域王」刘群池一掌下重创,白浪虽觉毫无抵抗的能力,也还没感到这麽大的震撼,今日一见却是让他十分震惊,没想到真有人能把功夫练成这样?
  其实白浪也是高估了两位老者,虽说两老的功夫可能比刘群池还高明,但今日的白浪与当时相比,眼光、能力可说都增进不少,才能体会真正高手的功夫,也因此感到不同程度的震惊,话说回来,若不是这种层次的功夫,也不容易让当年的白浪看不懂。
  刘冥一走,门口影军的气势立即大落,何况现在门口的宽度又加大了两倍?转眼间,数十人直往殿心猛退,很快的就被百馀人围住狠杀,看来是毫无生机。
  刘芳华与白浪这时反而閒著,他们望著惨烈的杀戮,两人都有些不忍卒睹,正想绕过侧面出门,却见门外出现一个短发中年男子的身影,望著两人欣然的说:
  「芳华公主、白浪龙将,你们果然是被刘冥所擒,皇上为此正十分心焦……现在皇上在寝殿待讯,两位快去见皇上。」
  此人正是「龙安护国使」徐乾,他受刘然嘱咐,暗中掌控影军人心,在刘冥高压恐怖统治下,他的工作十分顺利,简直可说是事倍功半。果然在决定性的战役中,五千影军里,还听从刘冥命令的不到五百人,而在数千影军围攻下也转眼被杀的乾乾净净。
  刘芳华与白浪见到徐乾都有些讶异,刘芳华正想问到底出了什麽事,白浪却吸了一口气说:「末将还是先回去一趟,之後再去拜见皇上。」
  徐乾自然知道白浪师弟妹等人全部离奇失踪一事,他见白浪这麽说,怔了怔才说:「白龙将还是先去见皇上一面,令师包老先生也在那儿。」
  白炰旭也在?白浪心里带了点疑惑,白炰旭去见刘然并不奇怪,但徐乾怎麽特别强调此事呢?他想之不透时,刘芳华已经先说:「徐护国使,能不能先弄点饮食来,我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
  「刘冥居然这麽狠?」徐乾十分意外,连忙吩咐手下影军准备饮食。
  「对了。」白浪忽然想到一事,连忙说:「徐护国使,我有个师弟可能也被刘冥抓住了……」白浪忽然想起当刘冥发现两人时所说的话。
  「竟有此事?」徐乾连忙吩咐下去,要人在刘冥所掌握的几个殿宇中好好搜寻,看有没有白垒的踪迹。
  等待的同时,三人聊起事故的发生,这才知道不久前刘冥在寝殿偏厅违抗军命,似乎因为两老在场,刘冥藉著诡异的「幻灵大法」逃出寝殿,在几次的转换位置中,不但联系上了六位尊者,还带走了裂地刀,不过两老不知为何总能一直紧蹑著刘冥的行迹,所以刘冥在任何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三人聊到刘冥的「幻灵大法」,在惊叹之馀,免不了有些钦羡,尤其是刘芳华本来大有机会学到此功夫,更是有些惋惜。至於两老到底怎麽发现刘冥等人的去向,三人更是一头雾水,反正两老功力深不可测,加上活了这麽久的岁月,说不定有些神通也难说。
  皇上传来的命令,自然是一丝也不能拖延,在徐靖率领下,徐定疆、陈东立指挥著部队往皇城北端急速前进,众人虽知道部队调入必有原因,却没想到才刚抵达,宫中命令已经传来,徐靖顾不得南角城一行人尚未安顿妥当,见部队集合完毕,立即随军出动。
  但部队移动到一半,前方又忽然出现了一小队影军,远远在百公尺外扬声说:
  「请见南角王徐王爷,皇上有旨送达,请暂缓部队接旨。」
  徐定疆一怔,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虽说刚刚传来命令的也是影军,但命令的内容却是包围影军大本营「秘阁殿」,也就是说影军有了问题,若这些人是假传圣旨,误了大事可就麻烦,他转回头望著自己父亲,不知老爸怎麽打算?
  徐靖脸上也是微微露出异色,随即一举手说:「缓进!」南角城万馀大军立即缓了下来。
  「老爸?」徐定疆叫了声。
  「嗯。」徐靖没多解释,手一挥,龙马的疆绳落到了徐定疆手中,徐靖已经飘身而起,倏忽间掠过了百馀公尺,神定气閒的出现在那小队影军面前。
  那队影军约莫十馀人,眼见徐靖忽然幻现在眼前,那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靖微微皱了皱眉说:「皇上的旨意呢?」
  「是、是……王爷请看。」领头的影军小队长从怀中取出命令,躬身交给了徐靖,徐靖看了看,思忖了片刻才说:「请回覆皇上,徐靖立即率部队回『馨云殿』
  待命。」
  「小人立即回去转达。」影军小队长行了礼後转身而去,这时徐定疆与陈东立也已经赶到,恰好听到徐靖的回话,两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麽行军到一半又不用去了?
  「回去吧。」徐靖转头说:「用不著我们了。」
  「老爸。」徐定疆皱眉说:「皇城里到底出了什麽事?」
  「别管这麽多。」徐靖目光一转,蓦然望著另一个方向。
  徐定疆与陈东立的目光同时转过去,只见部队的另一边,有两个人正远远向著部队打量,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
  陈东立与徐定疆望见那几人,两人微微一怔,目光对视一眼,陈东立首先凝目说:「是那两兄弟。」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
  「他们也在这儿。」徐定疆脸上却是似笑非笑,摇摇头向徐靖说:「老爸,那是东极王仅存的两个儿子,陈儒雅、陈儒庸。」
  「我知道。」徐靖点头说:「昨天你们都不在,他俩曾来见过我……怎麽了?」
  却是徐靖注意到两人的神情不大对劲。
  「也没什麽……」陈东立的表情有些尴尬,倒是徐定疆不在乎的笑了笑说:
  「当时一起学艺时闹过些意气,现在没事了。」
  徐靖眉头皱了皱,也不多问,过了片刻才说:「他们一家都死在东极城的战火之中,也算可怜。」
  「孩儿明白。」徐定疆一拉陈东立说:「走,我们去打打招呼。」
  陈东立的脸色还有些为难,不过仍被徐定疆拉著往那儿走,部队这时在徐靖示意下,也正转方向往「馨云殿」退回。
  两人接近了陈氏兄弟,徐定疆先朗声一笑说:「儒雅、儒庸,好久不见了。」
  「安国使客气了。」陈儒雅目光中交杂了一丝的妒意说:「没想到皇上居然要两位的部队镇守皇城,皇上如此信任诸位,实在是令人羡慕。」
  「不敢当……两位还是叫定疆顺耳,别这麽生份嘛。」徐定疆露出惋惜的表情说:「那时若不是两位突然有事离开,未能参与皇族大会,定疆未必有机会获得此职……你说是不是,东立?」
  「呃……」陈东立被徐定疆一挤,只好乾笑了两声说:「当然,当然,两位兄台的武艺我一向佩服。」
  提及往事,陈氏兄弟也有些黯然,陈儒雅叹口气说:「当时先祖母过世,我俩赶回奔丧,没想到刚回都城就……还好皇上圣明,顺利的赶走盘据东极城的蛇人,我兄弟也算是出了一口怨气。」
  一旁的陈儒庸忽然说:「在东极大战中大放异彩的白龙将,听说与定疆兄堪称莫逆,也是定疆兄转介给芳华公主的?这件事可有些蹊跷。」
  徐定疆还没回答,陈东立已经耐不住性子的说:「这话什麽意思?」
  「怎麽?」陈儒庸不在乎的说:「我说错了吗?当年白忙了一场倒是小事,不过我兄弟倒没想到定疆兄居然这麽宽怀大度。」
  「儒庸,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麽?」陈儒雅责备了自己弟弟之後,转回头向著徐定疆说:「徐兄请勿见怪,当年大家都还年轻,才有赌约之事发生,现在儒雅对那时的糊涂也颇觉好笑,想到因此与两位失和,儒雅便十分惭愧。」
  「哪里哪里。」徐定疆强笑著说:「两位不见怪定疆与东立当时的强出头已是万幸。」
  「我倒不是在讽刺。」陈儒庸又开口说:「只不过想不通而已,既然你这麽容易就放弃了芳华公主,当时为什麽要阻止我哥哥?」
  见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敌意,陈东立也不再发火,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当时……」
  「东立。」徐定疆笑著岔了进来说:「儒雅兄都说不再记挂了,过去的事还提什麽?」
  陈东立望了徐定疆一眼,叹口气摇摇头说:「好,其实若早知道,当初我也不多事了。」
  这话可说的徐定疆脸上有些尴尬,不过这个表情也是一现即隐,他立即哈哈一笑说:「真高与能与两位化解昔日的歧见,今日军务缠身,若有兴,随时欢迎两位到『馨云殿』,就由定疆备酒,咱们好好叙一叙。」
  「一定一定。」陈儒雅连忙说:「定疆兄有事请自便,不打扰了。」
  等两人退去,徐定疆、陈东立策马向著南角城部队追去,眼看即将追及,陈东立蓦然说:「你为什麽不告诉他们,当初阻止陈儒雅追求芳华,根本是芳华拜托我们的。」
  徐定疆瞄了陈东立一眼,晃晃脑袋说:「何必?」
  「我真是搞不懂你和芳华在搞什麽。」陈东立似乎一肚子气:「早知如此,我当年才不帮你对付这两兄弟。」
  「嗅嗅。」徐定疆瞪眼说:「是芳华要我们帮忙,怎麽说帮我?」
  「我若不是以为你对芳华有意思,就要芳华自己直说了,咱们干啥淌这滩混水?」
  陈东立不甘示弱的回瞪说:「他们若不是也这样想,刚刚陈儒庸怎麽会又说『蹊跷』,又说『宽怀大度』?其实我才觉得莫名其妙呢。」
  「这你就别费心了。」徐定疆加速往前赶,一面呵呵笑说:「把心思用在梦羽身上吧。」
  陈东立一听,却也有些脸红,还好梦羽、墨琪率亲兵守卫「馨云殿」,没跟著队伍,不然若给她听到了,岂不是大大不好意思?这麽心神一乱,陈东立倒也忘了继续追问,脑海只转著梦羽的倩影,想到甜蜜处,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倒是让身旁的士兵们一头雾水,不知能将为何满面春风?
  很快的回到了馨云殿,各校骑分别率队入殿,这一趟的部队移动,除了梦羽、墨琪的两队亲兵没有离开外,连赵才的一千人也跟著出动。这时,连赵才在内的六位管带向著徐靖、徐定疆、陈东立三人集合,等候指示。
  徐靖则对徐定疆说:「就由你处理,为父先去了。」
  「老爸放心。」徐定疆送走了父亲,回过头说:「你们也该负点责任了,赵才,你和梦羽、墨琪合作一下,看著後殿。」後殿居住的便是南角王夫妻及随侍、徐定疆与玳姿等四婢,还有就是白家一行人。
  赵才想到与要与墨琪碰面,不由得微微一怔,再转头一看,几个难兄难弟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看来才不到一下子,每个人都知道了墨琪的事情,这下日子难过了……
  「赵才?」徐定疆见赵才没答话,诧异的又问了声。
  赵才回过神来,连忙尴尬的说:「是……小王爷,我这就去。」
  「至於你们……」徐定疆望向正偷笑的杜给、锺名古等人说:「部队就交给你们了,五旅分批,轮班操练、看守,有没有问题?」
  话一说完,徐定疆目光扫过去,只见锺名古和池路两人一脸疑惑,似乎不知道应如何是好,毕竟他们脑袋的纹路不多;而吴平在这种场合一向不说话,只彷佛有些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杜给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对这些似乎颇有心得;
  徐疆目光转到袁业家,两人目光一对,袁业家便有些胆怯的说:「启禀小王爷,属下不明白该怎麽轮……」
  陈东立急著想往後跑,忍不住说:「这还不简单……」
  「等等。」徐定疆止住了陈东立,目光转向杜给说:「你觉得呢?」
  杜给有一丝意外,但仍随即说:「我们五人每人各负责两旅,每旅一千人……
  不知一旅操练、一旅看守,半天一次交班如何?」
  徐定疆微微一笑说:「这有两个问题,其一,既然一族操练,管带必定在场,若另一旅防哨怠惰,谁来监管?其二,你莫非半夜也想操练?不怕吵到旁人?」虽说牧固图大陆日夜分际不大,但多数人仍在夜间休息。
  杜给微微一怔说:「小王爷教训的是,属下恭聆教益。」
  「其实也差不多了。」徐定疆微笑说:「就安排两旅操练,一旅防守,你们五人辛苦些就是了。」
  杜给一点即明,立即躬身说:「属下明白了。」
  我可还不明白。池路睁大了眼睛正想发问,再想想杜给总会跟自己说,他又闭上了嘴。
  「就由你安排。」徐定疆一笑,不由分说的拉著陈东立说:「走吧。」
  两人掠出没多远,陈东立就有些担心的说:「定疆,没问题吗?」
  「你就是这样。」徐定疆微微收起笑容说:「他们跟著我们,就要他们学点东西,总是你来安排,以後怎麽办?」
  这话似乎颇有道理,陈东立也不再吭声,眼看距离後殿越来越近,随时都可能遇见梦羽,陈东立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心神不安起来。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二日秘阁殿之战已经过了两日,这几日已经探明,北方的队伍确实是习回河城军,据说已探得「磐石龙将」何威凡、「灵川龙将」风紫婷、「玄枪龙将」唐赣、「碧戈龙将」关胜男都在阵中,而虽未见到「神山卫国使」刘礼,但想来也在阵中,只不知道「习回河王」徐苞是否也随军南下。
  因习回河城部队一直没有接近的表徵,反而有长久驻扎的倾向,城门的管理也就较为松懈了些,东埔口许多的大户为了逃避战乱,多想尽办法涌入都城中避难。
  其间白玫也曾派人去东埔口一些白彤曾去的酒肆妓院寻找白彤,却仍一直没有白彤的踪影,众人也只好把这事放在一旁,暂时不做理会。
  现在最重要的是──白家人面临了两个类似的问题,徐定疆与刘芳华都已经得知白家人身分,也同样要求白家人效忠现在的皇室,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昨日白玟曾对徐定疆保证,在今日皇上登基之前,必定会商议出一个结果,白浪得知此事,索性也遣人通知刘芳华,让她知道自己并未忘了此事,刘芳华的回信十分坚决──她同意暂缓上禀此事,但若白家决定坚持反抗,请尽速想办法离城,她将於皇上登基後上禀,到时侦骑四出,想逃只怕也来不及。
  直到信末,刘芳华才透露出一丝情意,表明若白浪不幸身亡,她也不会独活,白浪见得此信,感动之际,却也忍不住叹息,若两人命运乖舛若此,也只能怨叹天意了。
  另一方面,曾经重探皇城的白垒当时果然也在秘阁殿中深处,後来才被影军放了出来。刘冥确实因擒获正要退出的白垒,这才发现白浪与刘芳华的踪迹,若不是白浪特别拜托徐乾注意,只怕白垒的下场堪虑。
  从昨夜到今晨,白家众人为了商议此事,整整一夜,却拿不出主意来,白浪自然不会鼓吹投降,只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略去两人的风流韵事,不过众人倒也心里有数,不然刘芳华为什麽这麽好心?
  白玟提出的倒没这麽多,她只说明了徐定疆期望白家忘记过去,就没再多说什麽,可是这却是更强烈的威胁,白家人现在等於在南角城万馀部队的掌握之中,若一个回答不小心,只怕又要做一次阶下囚。
  其实,说讨论,还不如说是难堪的沉思,现在的「飙」字一号房中,白炰旭、白浪、白汉、白广、白垒、白玫、白敏以及白述潘都在房中,连白浪、白玫在内,几乎没有一个人想答应这个要求,但若不答应,至少要想出个妥善的办法。
  刘芳华那一面还好,若是不愿投降,大不了先逃出都城,日後再卷土重来,可是徐定疆这一关却是极难通过,连白玫都不敢自认了解徐定疆,若他这时已经派了人马看守,白家三百馀人,只怕插翅也逃不出「馨云殿」。
  眼见天色渐亮,看看约莫是五时许,白浪心里越是焦急,今晨九时正式开始刘然的登基大典,到整个仪式结束,差不多是十六时左右,若要逃,只剩下不到十一个小时,可不能再拖了。白浪望望四面众人,见白炰旭无神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与颓唐,就这麽一夜之间,他竟似乎老了许多。
  这也难怪,若选择卷土重来,就算不考虑南角城部队的问题,白炰旭有生之年,只怕再也看不到白姓皇朝的复兴,想到这一点,白浪不禁替白炰旭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不敢询问白炰旭,只沉声说:「小玫、阿广,你们主意最多,拿一句话出来吧。」
  也许因为牵涉到自己,白玫从一开始就没说什麽话,而白广虽经妥切的调养,毕竟重伤未愈,一直躺在一旁,说的话也不多。
  白玫见白浪追索答案,仍不表示意见,目光转向白广说:「广哥,还是你说吧。」
  白广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声音:「禀告,徐小王爷请见浪大爷。」
  屋内众人都是一楞,其中白浪最为诧异,徐定疆明明知道众人这时必定在商议,怎会在此时要找白浪?莫非他改变了心意?白浪一咬牙,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屋外,转过了一排房舍,白浪便见到徐定疆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小庭院中,抬头仰外著天空,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白浪望著徐定疆,脚步随即缓了下来,徐定疆缓缓的转过头,两人目光一碰,霎时间,两人谁也没开口,就这麽静静的对望著。
  到了都城後,两人还是第一次碰面。
  白浪功力大进之馀,眼光也随之增进不少,他一眼就看出,徐定疆的功夫只怕比自己进步的还多,他周身气势流转之间,隐隐牵动著周身数公尺内的气氛,若是运起功来,威势只怕更大。而从那股气势中,白浪隐隐感到,徐定疆应该已经通过後天转先天的阶段,功力施用之际,只怕已与之前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著白浪,却感到白浪肌肤下似有隐隐宝光流转,正是内力已达玄境的徵兆,若再上一层,便是反璞归真,到达外人完全看不出来的程度,比如自己父亲徐靖,又或是左、右督国王,两位供奉等人,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中,白浪必定又有突破,只不知到了什麽样的程度?自己是不是对手?
  两人沉默良久,不自觉的,都把对方当成假想敌来揣测,过了片刻,徐定疆蓦然又重新望天,脸庞露出一丝微笑说:「白老弟,你有没有想过,一天为什麽是二十一个半小时?」
  白浪一楞,自然而然的说:「什麽?」
  话一说完,两人脸上目光对视,忽然间一股亲近的感觉涌起,这正是两人初识那晚,在南角城外待敌时说过的一段对话,当时,白浪的回答也如出一辙,两人也就此谈到白氏一族被三族合剿的缘由。
  回想起往事,两人间的气氛又突然产生了变化,要知道两人都已算是高手,心意的转变之间,已经可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周围的气氛,两人心念这麽一由防御转为亲近,周围的气氛自然立即和缓了起来。
  白浪感受到周遭氛围的转变,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徐兄,对不起,当时骗了你。」
  「无妨。」徐定疆挥挥手说:「芳华知道了吗?」
  见白浪点了点头,徐定疆心里微微一阵抽紧,刘芳华既知情不报,两人的关系不言可谕,徐定疆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们做了决定吗?」
  果然想提前发难,白浪没想到今日就必须与徐定疆对决,还好自己左臂虽功力未成,但已经该能运用普通的功夫,不至於太过吃亏。
  白浪缓缓的运起功力,沉声说:「还在讨论,你现在就要结果吗?」
  徐定疆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沉默片刻才说:「不是你找我来吗?」
  啥?白浪一楞,诧异的说:「不是你找我吗?」
  这是怎麽回事?两人目光对视,心里都是莫名其妙,但这时也不是探究的时机,徐定疆眉头一舒说:「既然如此,你快回去,小玫答应我八时前会给我答案,我不会变卦的。」
  「好,我去了。」白浪知道,登基大典虽说是九时开始,但徐定疆等人自然要先到场等候,八时已算是极为宽松,他与徐定疆的目光再对视片刻,终於一个转身飘然而去。
  白浪掠回「飙」字一号房,一开门,便觉得众人的神情颇有不同,似乎已经做出了决断,白浪心一紧,双脚莫名的有些难以挪动,这一步竟似乎十分难以迈出。
  「浪大哥回来了?」白广目光转过来,轻嘘了一口气说:「还好没打起来。」
  白浪一心以为会听到结论,没想到却是这一句,他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太过紧张,他踏入房中说:「怪了,徐兄说是我找他。」
  白玟皱了皱眉头,却没再说话,白汉却没头没脑、有些生硬的说:「不是来杀我们?」
  「不是。」白浪懒的再说,望向白玫说:「他会等你到八时。」
  白玫才点了点头,白广却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投降。」
  这话一说,白浪大受震撼,这是真的吗?白广这麽说?
  只听白广接著说:「这样至少能保住白氏一脉,我白广从此侍奉刘氏不存贰心,不愿意的可以离开。」
  众人没一个说话,白浪心中暗暗庆幸,幸好白彤不在,不然他一定头一个反对,第二个呢?白浪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白炰旭,等待著他的答案──倏忽间,白浪身上冒出了冷汗,原来自己这麽希望投降?自己还配当白家的子孙吗?
  白浪正自责之际,却见白炰旭极慢极慢的抬头,苍老的脸上看来似是颇为平静。
  众人等待了片刻,白炰旭终於缓缓的吐了一句:「我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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