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第八章

 海沧浪的伤,不在脚上,而是脚踝。  
  在最初被打入死牢的时候,狱监因他是名将军,还高看了他一眼,打算从他身上搜刮些油水,岂料海沧浪是别筋别到家的人,楞是不理人家一眼。狱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主,再加上有上面的指示,把他尽早朝死里打,于是,在一次动刑时脚踝被打得断裂。  
  死牢位于终年不见丝毫阳光的地方,潮湿阴暗,海沧浪被铁索锁着,又无法移动分毫,断裂的脚踝处,骨茬顺着断裂的方向生长,结果就错了位,最后虽然接在了一起,却产生了扭曲,无法再直立行走。  
  虽然古时有接骨疗伤之说,但那也仅限于刚刚受伤时,然后加以紧缚固定,可海沧浪的伤,错过了及时疗伤的时机。  
  「哎呀,不行,疼死了。」  
  「放松点,再放松点,别紧张。」  
  「疼,还是疼,你不要再揉了。」  
  玉苍艾依然用热腾腾的水帮海沧浪揉捏着脚踝:「你听说过关公刮骨疗毒吧?人家那是什么精神?你怎么听着跟叫床似的?」  
  海沧浪抬起左边好好的那一只脚踹在玉苍艾身上:「滚,永远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吐出象牙还奇怪了,」玉苍艾对他的恶劣态度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那比我喜欢你还奇怪。」  
  「你也知道自己奇怪啊?」海沧浪仰躺着,纵有千般愤怒也使不出,只能一再的出言损伤对方,「玉苍艾,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玉苍艾从热腾腾的蒸汽中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知道自己有什么缺点吗?」  
  海沧浪闭上眼:「我莽撞、粗鲁、意气用事、做事不会深思熟虑、不温柔、不体贴、不……」  
  玉苍艾扑哧一笑:「看不出,你还会三省己身。」  
  海沧浪唾了他一口:「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离笨蛋差那么一点吧。」玉苍艾继续吃吃的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些缺点。」  
  海沧浪的眼睛陡然间睁大:「你真的假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果是真的,你是真的笨蛋!如果是假的,你是真的混蛋!」  
  「哈哈……」玉苍艾愉悦的大笑,「不错不错,你也会变着法损人了。」  
  海沧浪叹口气,懒得再跟这样的人讲话,只是,看着玉苍艾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一向在他眼中柔软可欺的『妞妞』,不知何时有了坚韧的眼神,坚毅的面庞,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知道自己的执着,知道执着的无奈,可依旧无怨无悔,宁愿去相信一切都是美的,宁愿一次一次的去试,一次一次地受伤,一颗心,总是累累地飘着,守着的,总是最美的凄凉……  
  海沧浪一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感情,他不知道,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爱才会做到如此?  
  别说日复一日为他人洗脚按摩了,哪怕是帮他人洗手,他也会百般不耐烦……难道,这,就是他与玉苍艾的不同之处?  
  ※  ※  ※  ※  
  七七四十九那天,玉苍艾鼓励海沧浪用右脚走一走。  
  海沧浪还有些迟疑,因为那种在刀尖上起舞的疼痛他还记忆犹新,害怕,是人们在遭遇病痛伤残时自然的反应。  
  「没关系,我做你的拐杖,试一试。」玉苍艾把海沧浪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示意他站起来。  
  海沧浪咬了咬牙,刚想站起来,外面便传来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少爷!」  
  玉苍艾把海沧浪重新放回床上,诧异的去开门,门外的玲珑面色焦急:「少爷,大事不好!」  
  「怎么了?」玉苍艾把她拉进房内,「慢慢说,别着急。」  
  玲珑双瞳中充满了惊恐之色:「老爷出事了!」  
  「什么?」玉苍艾的心陡然一沉,海沧浪的目光也聚拢在了玲珑身上。  
  「少爷放心……」玲珑长长的舒了口气,才慢慢的说,「老爷应该尚无生命之忧,只是被罢免了官职,下放回老家。我们去市里看到了告示这样写的,璇玑去玉府探察具体消息了。」  
  玉苍艾直觉大事不好,极力压抑着询问:「知道为什么吗?」  
  「好象是和朝廷有关系吧?」玲珑说,「现在太平公主和太子之间权利争夺厉害,朝臣各有归属,老爷原本想持中立,却被中书令崔湜诬陷为太子走狗,所以……」  
  玉苍艾叹口气:「伴君如伴虎,平平安安返回老家也好,远离是非之地。」  
  玲珑说:「现在公主在彻查劫狱的事,此地不宜久留了。」  
  玉苍艾点点头:「当时当日,我们劫狱成功,不外是赶巧时机而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是这样吧,呵。」  
  海沧浪疑惑的听着,玉苍艾详细做了解释。  
  原来中宗驾崩后,韦皇后另立十六岁的温王重茂(中宗第四子)为太子,不久即位是为少帝(或称殇帝),韦后以太后身分临朝听政。韦后以太后身分临政,即预备仿武后故事,由太后而改称皇帝,将守卫京师和宫廷的军队都交给韦氏子弟和亲戚指挥,又和宗楚客、武延秀等伪造图谶称韦氏宜革唐命。  
  但因她的才能远不如武后,更不能任用贤人以收人心,也不能任用得力将士以控制军队。她知道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及其子李隆基等不会拥护她,想先把他们除掉,然后再称皇帝。  
  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封临淄王,少年果敢而有才略,喜欢结交豪杰之上,与禁卫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有交情。兵部侍郎崔日用本是韦后党羽,但他知道韦后将会失败,祸及于己,就把韦后计画的秘密告诉李隆基和太平公主。李隆基知道其父相王的性格恬淡,不与人争,所以他不敢惊动其父,而联络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任卫尉卿,有军力,作为基础,再联络万骑将领葛福顺等。谋议既定,于景云元年(七一0)六月庚子(二十日)夜,先由葛福顺等潜入羽林营中,诛杀韦璇、韦播等,掌握了羽林军。然后兵分二路,一路葛福顺等率领一部分羽林单从玄德门杀进,一路由李李隆基率领一部分羽林单从玄武门杀入,在太极殿前宿卫梓官的卫上,闻声响应。  
  韦后惊惧逃往飞骑营(皇宫卫队),而飞骑营将领早已与李隆基有联络,遂杀韦后以献。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婉儿也都被杀。韦后亲党韦温、宗楚客等,均被斩首,亲事乃定。  
  那时距中宗之被毒死,仅十八日。  
  后人称此次政变为第四次玄武门之变。第一次是太宗杀建成、元吉;第二次是张柬之等迫武后退位;第三次是太子重俊杀武三思;第四次便是这一回。  
  玉芙蓉与沉天昊劫狱,便是趁皇宫内乱无暇顾及这许多时,乘机潜入天牢,虽然前途难测,好在最后也是有惊无险。  
  如今天下已定,相王登基,即为睿宗。睿宗封李隆基为太子,可是软弱的睿宗又处处听命于厉害的妹妹太平公主,于是原本合力摧毁韦后乱党的太子与太平公主又开始争权夺势。  
  朝内大臣进行了很多很大的更动,暗潮汹涌,一时间谁也无法笃定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玉良谦原本想明哲保身,结果反而首当其冲被革职下放了。  
  「少爷!」璇玑满面灰尘的冲进来,「快跟我回永宁寺,老爷不行了!」  
  玉苍艾心一沉:「怎么了?」  
  「来不及细说,快跟我走吧!老爷等着你呢!」璇玑也顾不得主仆之礼了,抱起玉苍艾跨上马,然后扬鞭远去。  
  玲珑远本也想跟去,海沧浪却还在这里,只好恨恨地瞪了海沧浪一眼:「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海沧浪第一眼见到她,还蛮喜欢她,后来发现她处处敌视自己,再好性子的人也会被惹毛,所以,海沧浪对她也不理不睬。  
  玉芙蓉与沉天昊因为有事,于前两日便已离开,只留下几个侍卫照顾着他们。  
  玉苍艾一路心如火燎,看璇玑的脸色,大事不好。  
  到了永宁寺,寺内主持平素受玉府照顾良多,所以也很给玉良谦面子,把他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内。  
  只是,躺在床上的玉良谦面色蜡黄,双眼无神,已濒临人生极限了。  
  「爹?!」玉苍艾难以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精通医术的他自然晓得,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了,这让他心惊心凉更心痛。  
  「儿——」玉良谦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玉苍艾急忙应上前,抱住他的手,这是他人生二十四年来,父亲第一次称他一声儿,玉苍艾眼睛发酸,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爹,我来了。」  
  玉良谦死死抓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儿啊,爹临终前能看到你死也瞑目了。」  
  「爹,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玉苍艾强忍着悲伤说,「二娘呢?」  
  「她——咳咳咳——」一提起柳依依,玉良谦便一阵猛烈的咳嗽,最后甚至咳出了血来。  
  「爹?!您不要说了。」  
  「少爷,」璇玑附在玉苍艾耳边说,「那女人刚生下了个小男孩,老爷被贬之后,她便公然与情夫离开,卷走了老爷大部分家产,并且留条说,那孩子原本就不是老爷的。」  
  玉苍艾心窝一阵阵的痛,该死的!养虎为患,今日更被咬一口!  
  「爹,您放心,我不会放过那对狗男女的。」玉苍艾叹口气,「可是爹也不要为此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啊。」  
  「我——」玉良谦有口难言,「都是被她挑拨的,我对不起你们姐弟……」  
  「爹,我们不怪您,是孩儿们孝心不够,才让您受今日之气。」  
  玉良谦长长的舒一口气:「依依走,就让她走吧,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也难为了她。苍艾,我知道你喜欢海沧浪,爹也不再说什么阻拦你的话,可是咱们玉家,三代单传,难道就要这样断子绝孙了不成?」  
  「爹?!」  
  「你喜欢谁都没关系,爹求你,」玉良谦挣扎爬起来,要在床上给玉苍艾下跪,被玉苍艾架住。  
  「爹求你,娶个女子,生个孩子,给咱们玉家留个后吧,一直跟着我的管家忠厚,他的女儿也年轻貌美,又勤快伶俐,是个好姑娘,爹希望你就娶了她吧。」  
  「爹,我不,我不能!」玉苍艾一怔,万没想到最后落到如此局面。  
  「我也念着你娘啊,可是她早逝,你又与众不同,原不想把传宗接代的重任留个你,所以才娶了依依,指望她再给玉家生个儿子,哪成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咳咳咳……」  
  「爹!」  
  「儿啊,记得爹的话,给玉家留个后吧……」玉良谦手一垂,身子一挺,终于撒手西天。  
  玉苍艾紧紧抱住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世界沉入无边的黑暗……  
  ※  ※  ※  ※  
  海沧浪走了,是被郑玄礼接走的,走时只留下一张纸,纸上留着两个字:三年。  
  三年,意味着什么?  
  海沧浪多一个字也没说。  
  不是每个人都有把感情说清楚的勇气,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在情场上选择不告而别。  
  三年,正好是玉苍艾守孝的期限,守孝期满,就要和管家的女儿刘翠凤结婚了。  
  玉苍艾焚化了父亲的遗体,带着父母的骨灰回到了老家杭州,把他们安葬在了祖坟上。
  三年,坟墓上已经长满了青草,就像恣意蔓延的思念。  
  生活的突变,经济的窘困,都是无法预料却又承受的,现实在笔下显得苍白,也许有小桥流水,也许有西子湖畔,可一想到谋生的艰辛,玲珑和璇玑便为少爷捏不把汗。  
  因为从老爷被贬责开始,少爷便不只担负着他们三人的生存压力,还包括了那些从少爷刚出生就在玉府效劳的诸多家丁。  
  最初的时间里,大家都惶惶恐恐,不知明日流落何方,但是,这种担心不出半年时间就安定了下来,事实证明,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的主子。  
  在这段岁月里,谁到看得见玉苍艾的笑颜,谁都看得见在家族势力式微的情况下,他如何力挽狂澜。在逆境之中,他安常处顺、怜贫惜贱、尊老爱幼,当然,这些人格上的优势也体现在了商场上,苏杭的丝缎、绣品,通过玉氏商行运往全国各地,尤其是长安、洛阳。  占据了长安、洛阳两大市场,就意味着占据了全过百分之六十的市场,玉苍艾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他身上,玲珑与璇玑总算明白了何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只是少爷博览群书、学识过人而已,未料到在他那双清澈锐利的双眸后,隐藏着更多的人生思索与才干。  
  或许,在过去,他只是因为父母在,因为爱着一个人,所以才牵绊住了他的脚步,他没有游历各地,没有施展各项才华,就像宝剑在鞘,就像宝马伏枥,引而不发、藏锋敛锷,只是为了以成大器。  
  刘翠凤接替了父亲的工作,掌管了玉府的内部事务,成为一个典型的贤内助。  
  只是,玉苍艾不这么看。  
  翠凤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未婚,自然是在等他,可是他的三书六礼一个也未下。他不想耽误了她。  
  他把这个道理给她讲,她却只是笑笑,她说:「等吧,在你等到一个结果之前,我就等。」  
  玉苍艾从心里尊敬这位姑娘,她不以自己地位的尊卑而看低了自己,甚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那种真正坚强的女子,而这种坚强,只能来自于爱情。  
  可是,尊敬不是爱,玉苍艾无法勉强自己。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三年,只是三个春夏秋冬的轮回,只是三次大雁南飞北归,只是,皱纹悄悄的爬上了眼角,三年,玉苍艾已经二十七岁了。  
  三年,玲珑终于还是嫁给了璇玑,纵使她心中对少爷有千般情万般爱,她终于明白那只能深深的深深的埋在心底,少爷如冰壶秋月,光照万人,却不属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三年,璇玑的孩子已经会咿咿呀呀的喊爹爹娘亲。  
  三年,玉氏商行的生意扩张了六倍。  
  三年,心底的思念未削减一分。  
  三年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依然未见海沧浪的影子。  
  玉芙蓉和沉天昊知道海沧浪归落何处,曾让弟弟亲自去寻,却被玉苍艾拒绝了。  
  玉苍艾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猜得透。  
  只有已成妇人的玲珑隐约明白一些,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少爷爱海沧浪,海沧浪未必也爱他。在海沧浪遭遇危难之时,少爷会义不容辞的帮助他,那是因为爱;可是,在海沧浪意气风发的时候,少爷会默默的离开他,不去强迫他,勉强他,一切生活皆任由他自己选择,那——也是因为爱。  
  玲珑每想到此,就想哭,为少爷大哭一场。  
  在她眼中,海沧浪绝对配不上少爷,即使少爷爱男人,这世上好男人千万个,随便提起哪个都比海沧浪强。那个愚蠢冲动的一根筋男人,能活在世上都已经是奇迹了,凭什么还要占有少爷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爱情?  
  玲珑每每跟丈夫提及时,都会说:「如果少爷爱的是你,我也不会难过,为什么是那个混蛋呢?」  
  璇玑这时候总是沉默,对妻子的信口开河不予理会,对少爷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情爱,守在少爷身边一辈子,是他此生唯一奢侈的梦想。  
  璇玑是个内敛的人,行走江湖多年,习武也多年,原本觉得少爷孱弱,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发现,少爷如一块玉石,在时光的磨砺下,愈发坚韧,愈发魅力四射,在少爷身上体现出的磊磊落落的气度,已不能简简单单称之为男子汉气概。  
  在他的眼中,少爷是骥之子、凤之雏,炯如一段清冰出万壑,置在迎风露寒之玉壶。  
  这话,本是少爷对他说来形容古人的,他却觉得少爷才是如此。  
  这样的少爷总是让人肃然起敬,这样的少爷总是让人情愿追随,这样的少爷总是让人心底抽痛……  
  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三周年已过,海沧浪依然不见踪影。  
  落叶开始飘零,过了中秋,天色渐冷了。  
  玉府中的人随着少爷的情绪变得焦灼不安。  
  玲珑开始规劝少爷,趁早娶了翠凤姑娘算了,如若说男子三十还算年轻,已界二十五岁的翠凤,已是地地道道的老姑娘了。  
  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尤其是女人,更鲜少能经得住岁月沧桑。  
  终于,玉府要大办喜事了,几乎整个杭州城都热闹起来。  
  那是个黄道吉日,虽然原本就居住在一起,迎亲的轿子还是绕着杭州城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走了一遭。  
  翠凤在轿子中,玉苍艾骑马在轿子旁。  
  在经过城西大道时,突然一阵狂风卷过,十几匹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抬轿子的人吓得四下逃窜,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躲避,四处惊叫呐喊,为首是一宝石蓝缎子的男人,人们并未能看清他们的面容,马队已经绝尘而去。  
  只是,少了玉府少爷,少了新郎倌。  
  路边,轿子中,红盖头下,翠凤的泪滚滚而落,此一去,她便永远失去将要到手的幸福了……  
  ※  ※  ※  ※  
  同样的洞房,同样的婚礼。同样的人物。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情。  
  这是一所山寨,海沧浪成了山大王。山寨里,皆是被逼得无法回头的百姓。  
  今天,整个山寨张灯结彩;今天,他们的大王要成亲了。  
  玉苍艾静静地看着海沧浪,目光中竟没有海沧浪预期的惊喜。  
  「怎么?看到我不开心吗?」海沧浪走近前,伸手抬起玉苍艾的下巴,有些轻浪的问。  
  「不,很开心。」玉苍艾终于微笑了,他也伸手去抚摩海沧浪充满胡茬与沧桑的脸,「你都老了。」  
  「你不也一样?」  
  海沧浪伸臂揽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内,忽然就声音哽咽起来:「我失败了,我忘不掉你,看到你要成亲,更是气得要发疯。」  
  玉苍艾抚着他倔强的头发,像安慰一个孩子。  
  海沧浪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的说:「是你先勾引的我,所以你要负责!」  
  玉苍艾的嘴角弯起:「我很乐意。」  
  「还有,只许我负你,不许你负我!」  
  「这有点不合理。」  
  「是你不合理在先!」  
  「唉……」玉苍艾发出长长的叹息:「我以为你会对我温柔些呢。」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我——不温柔!」海沧浪的目光充满了任性。  
  「只要我温柔就够了。」玉苍艾笑起来,把手轻轻的搭在海沧浪的腰上,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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