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分钟,查斯走进黑漆漆的歌剧院,看着空荡荡的舞台,忆起当时那位惊恐、美丽远胜其演唱天分的女子,那幅景象令查斯胸口隐隐作痛。
洛莉不肯辞去联盟工作的顽固态度,令查斯打定主意用自己的方式插手解决,洛莉需要的只是方向正确的鼓励,而查斯决心让她达成目标。
“你好吗?路特?”查斯走近这位舞台经理的身后。吓得路特缩起身子,拿在手上做最后润饰的牌子掉落地上,“砰”地摔得粉碎。
“该死!查斯!你害我差点吓得屁滚尿流,我没有听到你进来的声音。”
“拜托,我的老朋友,距离上次我和朗尼来这里听试唱的时间也没多久。”
“刚好是洛莉到镇上的时间。”路特反驳道,嘴角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她正是我到这儿的原因,你听到那场火灾了吧?”路特点点头:“芙拉跟我说了,她简直是歇斯底里,查斯,我还得安慰她呢。”
查斯见路特一副坠入爱河满面春风的样子,就忍不住微笑。“想象得出来,不过我并非来讨论你的爱情生活,当然,我很盼望能见到你在为苏芙拉和自己筹备已久的订婚惊喜派对上大出风头。”
路特露齿而笑,“洛莉会来吗?如果她不来的话,芙拉会失望透了。”
“洛莉说她绝不会错过这件盛事。”虽然查斯还不晓得洛莉要怎么说服那些暴躁的老女人,答应让她出来参加一个妓女的订婚派对。“我今天来就是要谈洛莉的事。”
“希望她没事。”
查斯摇头:“我想要你雇用她在这儿演唱。”
“你疯了吗?史威勒绝不会雇用洛莉的,就算是一百万年内也绝不会。再说,你为什么会希望她和那个糟老头同处一室?那老杂碎是个色狼,每次芙拉来找我,他就流了满地口水。”
“我得帮洛莉保护她自己,如果她再继续和那些禁酒女人一起工作,一定会惹上杀身之祸。”
路特仔细观察他的朋友:“你确定这是唯一的理由?洛莉一直执意让你关门大吉,如果没有她再以北极光为目标,那你可好过多了。”
“天啊!圣母、圣子!”查斯对这男人的愚钝摇头:“我关心的是她的性命,不是我自己的,如果她再锁定郝艾尔为目标,郝艾尔就会继续设计害她。”
“是郝艾尔放的火?”
“也许不是他直接动手,但我敢下重金打赌他是幕后主谋,郝艾尔不是那种会弄脏自己手的人。”
“史威勒正在楼上办公室内,不过我怀疑你能够比我好运,说服他雇用洛莉。”
查斯笑得好象袖中藏有千百张王牌,路特马上怀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查斯,我敢说你早有打算。”
拍拍路特的肩膀,查斯回答:“只要有关洛莉,我不惜冒一切危险。”而他也没什么好冒险的,史威勒积欠北极光的赌债已高达两千美金,像史老头这种男人,专门靠老婆的地位过活,可经不起名誉扫地。他要好好利用史威勒的把柄,这也是为什么查斯一直没有向他催讨赌债的原因。如果有什么是赌徒在年轻时就学会的,那就是手中永远要握有一张王牌。
“好吧,只要和史威勒扯上边,你只得祈祷多点好运了,”路特说:“但我告诉你,他是不会雇用洛莉的。”
“别担心,到时候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对了。”
“我当然会,”路特答应道,停了一会儿,搔搔头:“但……那是什么事,查斯?”
查斯报以自信满满的笑容。
“恭喜罗!二位!”洛莉音量大得足以盖过喧哗声。北极光宾客满堂,大家都前来祝福贺路特和苏芙拉的订婚之喜。
洛莉还没见过北极光里塞满这么多人,自从……自从禁酒联盟开始到镇上活动后。她心怀罪恶地微笑,举起香槟向两们新人祝贺:“我真是太为你们高兴了。”
苏芙拉亲亲她的脸:“你会是下一位,宝贝娃娃。”
洛莉望过拥挤的人群,看见查斯正和可灼谈话。可灼才是下一位订婚的人,而非她。要查斯开口求婚,就和要求禁酒联盟放弃社会改造运动一样困难,这种体认让洛莉的心开始往下沉。
“洛莉小姐,”路特点点她的肩:“不知道可否和你谈一下?”
路特从洛莉身后看到查斯点头示意他积极进行,路特还以他愤怒的一眼。
“你们俩尽兴地谈,”苏芙拉说:“我要去炫耀我的订婚戒指了。”她消失在人群中,留下未婚夫独自挂着不快的微笑。
“我们到舞台那边好吗?”洛莉建议道,留意到路特紧张的神色,她心里纳闷,是否所有未来的新郎对婚姻都反应会如此不安,尽管男人习惯自吹自擂,有时仍表现得十分软弱。“也许那边会安静些。”洛莉又接着说。
路特提起所有勇气跟着洛莉。有谁会相信,史威勒竟然答应了查斯的提议!不管怎样,查斯一定用了相当肮脏的手腕:因为能让史威勒屈服的男人没几个。
“这么欢乐的场合,你看起来真是太严肃了,路特。你该不会是对和芙拉结婚有二心吧?我晓得她非常爱你喔。”
路特强调地摇摇头:“喔,不,洛莉小姐,不是那方面的事,事实上,是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有好消息告诉我?”洛莉满头雾水地问道,然后戏试地笑说:“别告诉我是史威勒先生改变心意了。”
路特呆若木鸡:“你……你怎么知道?”
洛莉往后震了好几步,高兴笑说:“贺路特,你是说史先生要请我到歌剧院演出?”
他点点头:“是真的,洛莉小姐,今天下午他亲口告诉我的。我知道在歌剧院演唱对你有多重大的意义,不是吗?”
洛莉展现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几乎可以不需假借电力而照亮整个房间。“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突然,她掉回现实。“但是什么令他改变主意?最后一次见面谈话时,他还相当坚持。”
路特耸耸肩,试着不露出马脚。“史威勒这个人是说不准的,洛莉小姐,有时候他会做出完全相反的决定。”
终于有一句实话,那个男人心意改变得比路特换内衣的频率还快。贺路特心想。
洛莉兴奋的无法自抑,大叫着:“我要去告诉查斯!我要去告诉可灼和芙拉!”她边讲边排开群众。
路特望着洛莉远去,觉得自己比靴底上的马粪还要脏,但万一洛莉发现史威勒做出这项慷慨决定的原因,查斯的感受大概会比他还难堪吧。
看到可灼和芙拉,洛莉赶忙挤到她们身边。洛莉看得出来她们正在讨论重要的事,因为可灼的手在空中挥舞着,而且脸颊因愤怒而扭曲。
洛莉不想干扰她们的争执,可是另一方面,她又高兴得乐不可支,迫不及待想告诉好友们,她即将到歌剧院演唱的消息。洛莉往前挨近,伺机等待空档插嘴。
“真不敢相信查斯会做这种事。”可灼摇头:“如果让洛莉发现,她会杀了他。”
倏地,洛莉在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身后止步,听着她们激烈的辩论,洛莉感到愈来愈不自在。
芙拉的手放在背后:“查斯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你也知道她多执意和禁酒联盟在一起,再这样下去她会害自己受到伤害,甚至发生更严重的事,如果再和那些女人一起工作。”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路特告诉我说,查斯今早到歌剧院找他,要他雇用洛莉。”
深感震惊,洛莉捂住嘴巴以免狂叫,大骂所有关于芮查斯的下流话,她早该想到是查斯在幕后主导史威勒的心意改变。几个月前,那个浑身恶臭的老山羊已经说得很清楚,他绝不会雇用她到歌剧院演唱。
“洛莉如果知道真相会很难过的。”可灼说:“你也了解歌剧演唱事业对她的意义,她不会温顺地接受查斯干预。”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可灼。”
吓了一跳,两位女子皆转身而向共同的好友,她看起来气得可以喷火。
可灼向洛莉伸出手:“很抱歉,甜心,我本来希望你不会发现的。”
“查斯一定也是这样。”洛莉应道,她抿紧嘴巴。“他觉得由史威勒把我踢出歌剧院需要多久?还是他背地里帮我安插工作时没想到这点?”
苏芙拉揽住洛莉的腰:“别难过,宝贝娃娃,查斯只是想保护你,而且,他大概是利用了什么恐吓史威勒,所以你绝不可能被解雇的。”
这反而让事情更糟,洛莉感到面红耳赤:“他在哪里?那个狡猾、一无是处的赌徒在哪里?”洛莉环顾群众,终于找到那个原本会是她未来老公的人。正在开怀畅笑?他将有好一阵子不会再开口大笑了,洛莉决定。
尽管可灼和芙拉一直安抚、牵制她,洛莉仍势如破竹的冲向人群:“芮查斯!”她大喊。
原本宾客欢愉的喧哗声静止,散开路让给洛莉,犹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
“芮查斯!”洛莉再度喊道。她站到查斯面前,抬起手甩下一巴掌,宾客们响起一阵惊叹声。全部的动作都发生在这一瞬间。
查斯停止大笑,抓住洛莉的手腕:“该死的,这是为什么?”
“为了你干预我的生活。”
脸上还留有洛莉愤怒的手迹,查斯投以路特威胁的一瞥:但这共谋者即刻隐身没入人群中。查斯架着洛莉穿过大厅,大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我们会在没有听众的情况下讨论这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喜欢家丑外扬。”
“马上放开我,芮查斯!”洛莉命令道。
但查斯却好象耳聋似的,硬拖她上楼,一直到他们安然进入查斯房间,查斯才放开她。
“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而不是甩我一巴掌,我以为你想在歌剧院唱歌。”
洛莉气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平静。“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侮辱?感谢你干涉我的生活?你害我成了大笑柄!”
“我是想保护你,而非干涉你的生活,该死!”查斯回答,走向白兰地酒瓶。
“喔,当然,喝一杯吧,像你们这种男人就只会用喝酒解决问题,而不是坦荡荡的面对。”
不管她,查斯喝了一口酒,觉得好多了。“那你又做了什么?直接把头探进虎穴,等着它一口咬掉你的蠢脑袋?”
“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你所作所为都和我有关,该死!而且你别忘了,我救你小命的次数,多得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我想这就有关我的事了吧!”
“有些女人的白马王子,会英姿风发地将她们从坏人手中救出来,但我的却不是,喔,我却不是!我拥有的是专门干涉、勒索别人的赌徒,不在乎我所作的一切努力,而且还想要破坏它,连同破坏我的名誉自尊,就这样一举破坏。”
查斯的声音充满恳求:“该死!洛莉,我只是想帮忙。”看见洛莉脸颊滑下泪珠,查斯靠近她:“别哭,天使,我可以忍受你的愤怒,却经不起你的泪水。”
“我没有哭,”洛莉坚持道,用手指拭去眼泪:“还有,你别碰我!”她抗拒查斯伸出的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做了这件事,查斯,永远都不会。也许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想你干涉的还不只这些。”
“洛莉。”
单单这字就不知蕴含了多少歉意,但洛莉充耳不闻地继续说:“原本我不明白你追求我的动机,现在可搞清楚了。你以为用甜言蜜语就可以阻止我在禁酒联盟的工作,知道演唱事业对我有多重要,所以迫使史威勒让我到歌剧院演出,以为这样我就会辞去联盟的工作,如此一来,你和你的酒吧就可以远离禁酒联盟的骚扰。”洛莉指着查斯的胸口,大吼大叫。“哼!没用的,芮先生,你想阻止我在联盟工作的诡计并没有得逞,事实上,我打算尽全力让这儿倒闭,等着瞧我说到做到。”
查斯涨红脸,拳头握得和嘴巴一样紧。洛莉完全误解他做每一件事的动机,他用了千百种方法想让洛莉明白他的爱,真心的爱她,虽然查斯没有开口说过,但任何一个明理聪明的女人都应该分辨得出来。况且他还表现得像洛莉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一样,想把她从郝艾尔的魔掌中救出来,更正确地说,应该是从她自己手中。
但他得到的却只是嘲笑和不信任,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他试着做些好事,对别人敞开心房。
很好,再也不会了。如果洛莉想向他宣战,那她最好有万全的准备承担后果,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赢得最后胜利。
从那次“大翻脸”之后,这是波莎和可灼用来形容查斯和洛莉那晚争吵后的疏远,北极光的酒就无限制供应,更正确的说,是免费供应。
查斯决定,酒吧的营利已经不比赢得洛莉掀起的战争重要,他决心好好利用这次机会,给洛莉和那一班自以为伸张正义的女人们一点颜色瞧瞧。
免费啤酒附赠三明治,威士忌降价为五分钱一杯,如果真的想在北极光纵情享乐,可以在午夜时分观赏清凉秀。为招徕客人,还宣传北极光为洛矶山这头最接近所多玛市和俄摩拉市,圣经上记载,因其居民罪恶重大同遭神毁灭的城市的罪恶之地。
查斯找来丹佛市的妓女,愿意多赚点外快大跳艳舞的——只要重点部位贴上花或羽毛。
这两个星期来,丹佛市的男人蜂拥而至北极光,前往观赏口耳相传的娱乐,以及享受不为外人道的乐趣:城市中的女人,特别是丹佛市禁酒互助联盟会,随着与日俱增愈发难以忍受。
“今天召开这个紧急会议,是要讨论如何面对有关芮先生败坏社会道德,堕落人心的因应办法。”禾霞对着台下聚集在大礼堂的愤怒女士们陈说:“正如我常说的,”她特别看着洛莉,令洛莉羞赧脸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芮先生的案子看来,他甚至连妥协伪装都不屑。”
“把他赶走,”一位肥硕的妇人喊道:“我先生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每天晚上都跑去看那恶心的表演,回到家时浑身酒臭,沾满女人的香水味。我建议,一把火把那个地方烧了。”
现场响起一片欢呼声,洛莉脸色发白:“你们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吗?各位女士?”她站起身:“可能会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烧伤几乎快完全痊愈的杜拉跳了起来:“因为你和芮先生不正当的交往,我才成无端受伤的第三者。你还胆敢挽救爱人和朋友的性命?你根本就是个荡妇,应该把你踢出联盟。”
两女对峙,整个大厅出奇的安静。葛杜拉的恨意几可触及,如果言语可以杀人,洛莉想,她现在一定必死无疑。
很显然的,杜拉完全不感激洛莉救了她一命,更明显的是,随着这女人存洛下来的,并不只是手上、脸上的疤痕,还有的是更多的恨意。
衡量激怒杜拉并非跟前最明智的事,洛莉温柔地回答:“很抱歉你因我而受伤,杜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你本来就应该抱歉,你早该——”
“够了,杜拉。”禾霞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打断:“因为你遭受严重的意外尚未康复,我特别容忍你对洛莉小姐做恶毒的人身攻击,但事实仍旧存在,洛莉的确救了你一命,而且她也尽全力想要结束北极光。除了将它化为平地,这完全是不可行的建议。我们的领导者,魏小姐,并不鼓励暴力。我们是借由活生生的证据和人格的力量作为示范,我们不会以身试法,更不会伤及无辜百姓,这不是禁酒联盟的作风,不同意的人可以自由离去。”
杜拉仍旧站着:“我觉得不舒服,想回宿舍房间。”
“请便,杜拉。也许在宿舍时,你可以试着同上帝交流,请求它的指引,协助你度过这次严酷的考验,还有它的谅解。”禾霞沉稳说道。
洛莉望着泪眼婆娑的杜拉逃离礼堂,忧伤地叹口气,她真的很为杜拉难过,杜拉心中被魔鬼所占据,洛莉怀疑,任何人包括上帝,能祛除她内心的邪魔。
“现在,”禾霞又重新开始,拍拍手恢复秩序:“大家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让芮先生的酒吧关门大吉?”
洛莉又站起身:“我在图书馆花了不少时间,查阅各类法律书籍。发现好几年前竖立的法令,明令禁止公然裸露、猥亵和性诱惑行为,这条法款很少人知道,甚至也没有强制执行,叫做端正丹佛市风条款。我建议,如果芮先生再不依循这项条款,就敦促政府官员强制执行关闭酒吧,而且不只针对北极光,我们要以所有未遵循这项法律条款的酒吧、赌场妓院为目标。”
禾霞大悦:“这太好了。”
“可是警察渎职腐败,市长自己也常光顾酒吧、赌场,我们要如何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苏艾伦问道。不再受雇于北极光,苏艾伦成为禁酒联盟的一分子,直言无讳大肆抨击罪恶腐败。
“很简单,”洛莉答道,几天来首次展露出热切的笑容:“我们把一切公诸于世,我们把任务交给本地最大的传声筒——报纸。”
连续好几天,报纸头条接连刊登疾呼社会改造运动,扫荡铲除丹佛市的罪恶腐败:市长被逮到在银履脱裤子……北极光不再闪耀……警长夫人以威士忌酒瓶砸老公,以为制裁……
“上帝圣母、圣子!”查斯说,一边读着最新的新闻,一边摇头。他被指责为丹佛市的毁灭者,至少他们不再称呼他为丹佛市的撒旦,这项殊荣现归属于郝艾尔。
查斯从报纸上抬起头,看向走进门的鲍欧格,明显饱受报上攻击的困扰:“这些天来,朋友愈来愈稀疏了,我可以老实告诉你。”
欧格自行在餐桌旁坐下,查斯从小蓝点瓷壶中倒给他一杯咖啡。
“当你将洛莉列为报复目标,恐怕那时候你就错了,查斯,报仇不会带来任何好结果,而且洛莉在镇上也交了不少好友。”
“她先开始的。”
听到这孩子气的回答,欧格收起脸上的微笑:“我想现在你应该体会,洛莉不再是只会傻笑的小姐了,难道你没有从那次执意拿掉裸女油画和色情立体装置的经验中得到教训?”欧格大力摇头:“至少你还懂得停止那些歌舞女郎的表演,那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还以为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这里,欧格,你说起话来就和裘特、波莎一样充满批判。”波莎结结实实训了他一顿,直上到他的祖宗八代,说白人大都愚蠢,上帝对罪人的惩罚……查斯大概有好一阵子都不会忘记。
根据波莎的说法,查斯现在等着遭受天打雷劈的责罚。他后悔的叹口气:“连朗尼都斥责我找来裸体女人。”
“童言无忌,如大家说的,”欧格评论道。
“我只是想给洛莉一点教训,”查斯焦躁地用汤匙搅拦着咖啡,一遍又一遍敲打着发出叮当声。“她那种自以为品格高尚的言论指控,气得我发疯。”
“可灼说了那晚的经过,现在我很高兴错过了路特的订婚派对,有时候得这种结核病也有好处。”
“是啊,没错,我也得了病。但我决心要尽快痊愈,马洛莉根本就是厄运,我诅咒我看到她的那天。”查斯言不由衷。
仿佛就在昨日,洛莉看起来多么甜美可爱,吃着大餐,湛蓝的眼睛满是天真和自信,有谁料得到这个纤弱女子竟然会让查斯的生活大乱?令他情绪失控,将他的心撕成碎片。
但这的确是他的小天使所造成的。
欧格安慰地揽住查斯的肩,同情地说:“你爱她,是吧?孩子?”
查斯像吃了败仗,仿佛世界千斤重的灾难都压在他肩上,点点头:“这就是最糟的部分,欧格,好象要我的命一样,我太爱洛莉了,以致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你告诉过她吗?”
查斯瞪着这位牧师,仿佛他疯了一般:“什么?让她更有筹码控制我?”他用力摇头:“不,先生,我想保留这一点点情报给自己。”
“你犯了大错,查斯。如果女人知道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她们会谅解很多事情。”
“是吗?那好,把这点告诉波莎、可灼和苏芙拉,她们都恨我入骨。”
“她们都和这件事无关吧?”
“我还以为告解对心灵有益,为什么我反而觉得像吃了狗屎?”强忍住笑,尽量对查斯亵渎神明的话不以为意,欧格回答:“神赐给人类智慧心和灵魂,以让人能面对自我,做出人生正确的决定,有时候选择错误,因而必须承担悲惨和不幸福,但有时作出正确的抉择,同时也获得平静、满足,还有,更重要的爱。”
“但有时上帝让我们别无选择。”查斯大声说出抑郁的想法。爱上洛莉绝不是他理智的决定,他很快就会因爱上那瘦小女人而遭受极刑。
“这不是实话,”欧格摇头说:“我们总会有选择,这是人类面对命运时所能掌握的部分,想想看,查斯,作出明智的抉择。”
刺骨寒风让细小的木棉树枝动摇不已,洛莉瑟缩身子,很庆幸自己可以坐在熊熊的壁火前,而不是到丹佛市历史协会,每个月例行一次的女性辅导会议,发表演说。
因为洛莉告诉禾霞她头痛、想吐,禾霞很体贴的找人代替她,并通知她如果不舒服就不用去了。丹佛市正在流行感冒,洛莉怀疑自己也被感染了。
喝了一口柯瑟芬女士泡的热茶,然后洛莉打开今早刚收到,从旧金山寄来的姐姐的信。
距离上次听到海瑟消息,又过了好几个月,洛莉急欲知道海瑟在孟家当女家庭教师是否顺利?海瑟不是会乖乖服从命令的人,她比较习惯发号施令,不晓得海瑟是否会因教育问题而和孟先生起冲突?海瑟对教养小孩子很有自己的看法。
亲爱的洛莉:
在圣诞前夕收到你的信,就好象得到从家里寄来的宝贝礼物。我好想你和罗丝——我真的很想你们——能够听到我小妹妹们的消息,就是你们给我的最佳礼物。
自从上回写的信,其间又发生了许多事,并非都是好事,很遗憾必须这么说。孟先生和我彼此仍有歧见尚待克服,不过现在我不打算提这些事。
歧见?这是什么意思?洛莉纳闷,她皱起眉头,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海瑟对很多事都守口如瓶,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问题?真受不了!
罗丝上封信提的都是她和公爵之间的问题,以及两个协调农庄事务的困难,很显然,很多事他们都互相看不顺眼,不过只要打交道的对象是男人,就没什么稀奇。
洛莉完全可以体会姐姐的含意,因为她和查斯就有很多地方互不顺眼。
你和芮先生怎么样了?这个公开追求听起来很有趣,尤其在你目前服务的禁酒联盟监控之下,我想等你写信来说要结婚,应该不会太久。
泪水滑下洛莉的脸庞,滴落在白色信纸上。自从上次可怕的争吵,还有各报把查斯描述成最作恶多端的人,洛莉怀疑查斯还会愿意和她说话。
反正她也不希望查斯再找她。
但终日和一群无聊的女人作伴,真的很寂寞,尤其她们从来不会开怀畅笑放声歌唱看星星……
“喔!查斯,我好想你。”洛莉喃喃自语,凝视着壁炉的熊熊火光,突然一阵恶心。洛莉深吸了好几口气,呕吐感才慢慢消退。
也许她的病是一种征兆,也许上帝想告诉她一些事,也许她和查斯原本就不属于彼此,也许她病得比自己想的还严重。
两天后,洛莉到疾蜂咖啡店赴约,与可灼共进午餐。洛莉应该取消的,因为她实在是很不舒服,但她知道可灼和她一样,渴望这每星期一次的午餐约会。
与可灼相聚,犹如享受山上清新的空气。谴责的话不会从她口中说出,这个年轻女性,因为自己深尝人生现实无奈的一面,所以也从不批判他人。
杜拉实在应该好好跟可灼学学。杜拉不断含沙射影嘲讽她和查斯的关系,洛莉真觉得烦透了,尤其杜拉动不动就提到死,更让洛莉厌倦至极。
虽然明知这种想法可能会下地狱,但洛莉还是忍不住,有好几次都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把这个恶毒女人救出来。就像昨晚,杜拉又更加的刻薄——
“你的梦中情人怎么了?洛莉?我好象很久没看到他到这儿晃了。”
“不关你的事。”洛莉答道。她专心梳头,不想理会杜拉的话中带刺。因为那场火,她们已经搬到别的房间,很可惜的,禾霞好象认为没必要将她们分开,洛莉觉得很懊恼。
“像他那种赌徒男人,很快就会对女人厌倦。对他们来说,好玩的是追求挑战的过程,一旦上过床,马上就没兴趣了。”
洛莉扭头迎战杜拉的讥讽:“你怎么知道,杜拉?我怀疑会有男人对你产生这种兴趣?”
杜拉的背挺得僵直,洛莉真怀疑它会不会断成两半。
“我不想让男人的脏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杜拉颤抖着,仿佛身旁真的有令她极其嫌恶的男人在。“我打算一辈子保有纯洁的处子这身。”
不管是否为杜拉偏执的生命观感到遗憾,洛莉觉得她已经受够了室友的心胸狭窄和尖酸刻薄。“你要做到这点应该不难,杜拉,反正也从来没有男人来探访过你。”
杜拉听到洛莉的话后夺门而出,但临走之前不忘孩子气地威胁说,在她死前一定会叫洛莉后悔。
回想起整件事,洛莉叹口气。终于很高兴看到可灼来了,赶忙欢迎她坐下。
“对不起,我迟到了。欧格又找我到教堂帮忙,我正在缝制圣坛的地毯,如果你相信的话。”
“我当然会相信,你是唯一会怀疑自己能力的人。真高兴你接受我的建议,答应给欧格,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真是困难的抉择,考虑到我之前的职业,还有所有的问题,我不想让欧格受到侮辱,我太爱他,不忍心害他面对这种事。”
“而他也真心爱你,所以停止无谓的担心吧!”
“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洛莉甜心,”可灼伸出手摸摸洛莉的脸:“你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快乐,是因为和查斯的冲突而生病吗?”
“大概是感染到流行性感冒,这几天一直都不舒服。”
“流行情感冒!听起来好象很严重,亲爱的,你看过医生了吗?”
不再相信什么医生他们对救回洛莉父母的命并没帮上任何忙,洛莉摇摇头:“我相信再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我一直觉得恶心,咽不下任何东西,除了柯瑟芬小姐的茶。”
可灼心生怀疑,“洛莉甜心,你最近会感到特别倦怠吗?摸胸部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比以前柔软。”
洛莉倏地脸红,低声强调:“我不会去摸它们!”
可灼笑道:“我是指你洗澡的时候,傻子!那时候你当然得摸它们。”
“喔,当然,这时候我当然有摸到,可是这和流行性感冒有什么关系?可灼,有时候你说话真是不着边际。”
可灼脸色凝重,她抓住洛莉的手:“洛莉甜心,我们得谈一谈,但不是在这里,我要你和我回北极光。”
明白她好心的朋友打算作什么,洛莉摇摇头:“喔,不,可灼,我不会任由你摆布掉入陷阱,你脸上写满了‘媒人’二字。”
可灼决定直言无讳坦承重点:“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需要媒人,洛莉甜心,我想你已经怀孕了。”
怀孕!洛莉脑海里,心中不断回旋着这两个字。她摔上可灼的房门,重重地靠在门后。
往下凝视平坦的小腹,再抬头看看她的好友,可灼正以关怀忧虑的眼神望着她。
“怀孕……我,从来都没想到?”尽管她觉得乳房疼痛,出乎寻常的倦怠、晚起,她都归咎于流行性感冒的缘故。现在,这些自我诊断显得多么地荒谬,还有她的愚蠢。其实原因很明显,而她却一直忽略。
可灼领着洛莉到窗口边椅子坐下,倒了一杯白兰地放在洛莉手中:“喝下这个,也许可以让你脸上恢复一点血色,你看起来白得像鬼。”
洛莉毫不考虑酒粗可能带来的后果,一饮而尽,刺激的液体烧着喉咙,她咳嗽了几声:“谢谢你。”洛莉哑着嗓子说。
可灼拉把椅子坐在洛莉身旁:“也有可能不是,洛莉甜心,但从你说的情况看来,我觉得很有可能你正怀着查斯的孩子。”
洛莉把手放在肚子上,眼神满是诧异:“查斯的孩子,”她凄惨地笑:“我从来没想过。”
“亲爱的,难道你姐姐没有告诉你生活现实的一面吗?和男人在一起,像你和查斯这样……喔,最后的结果,常常就是女人怀了小孩。”
想起海瑟的谆谆教诲,老是不厌其烦地警告她们要守住完璧之身,洛莉自责地苦笑:“姐姐教训了很多事,但她唯独没有提及解释的是,男人的吻会让人怎样心神不宁,他的爱抚会如何让你浑然忘我,抛开一切熟知的礼仪道德。”这些才是应该要教的事,这些会让一个原本纯真无邪的年轻女人放松警戒,成为男人轻易掳获伤害的对象。
可灼握住洛莉的手,希望她明白自身现实的处境。白马王子童话已经结束,该是洛莉面对严苛人生的时候了。
“我知道你爱查斯,亲爱的,而且我相信你一定很高兴怀有他的孩子,但一个女人遇到这种困境,你一定要明白几件事:在别人眼中,未婚怀孕的女人和妓女没啥两样,她怀的私生子也会被叫做杂种,并且遭到大家排斥讥讽,各种侮辱。”可灼眼神满是苦楚,很容易看得出来,她说的正是自己的经验。
“但我并非这样,可灼!我爱查斯,如果我不爱他,就不会和他做爱。”
“亲爱的,你以为我不了解这点吗?你的想法是圣洁的,可是这改变不了事实,除非查斯以他的姓保护你,否则你还是会被视为放荡的女人。”
“查斯不会娶我的,而且我不希望你透露半点消息让他知道,你得答应我。”洛莉不想设下圈套,让这位浪荡不羁的赌徒,一头栽进他并不渴望的婚姻生活里,尤其是因为孩子。
“我答应你,甜心,可是你想过所有的后果了吗?你有没有想到,万一被那些禁酒联盟的女人发现,她们会怎么做?她们大概眼皮眨也不眨,就会把你踢出去的。”
虽然洛莉很不愿相信,但她知道可灼说的是事实。禾霞无法容忍联盟的名誉被丑闻拖累,而杜拉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在联盟成员间散播洛莉的堕落。“我从来都不知道爱上一个男人,会带来这么多折磨。”她垂下头:“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不一定是这样,洛莉,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拿掉小孩。”
洛莉的手不自主地护着肚里逐渐形成的小生命,迷惑地问:“什么意思?”
“像我这种职业的女人,很早便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亲爱的,有几次,我发现自己陷入和你一样的困境。”
洛莉听到可灼的坦白大吃一惊:“你从没告诉我你有小孩,可灼,他们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
“我没有小孩,洛莉,我拿掉了。”
“你把自己的小孩送走了?可是,可灼……”她仍误解。
“该死!洛莉,”可灼的语调比自己预期的还严苛:“你怎么这么天真,亲爱的,如果女人不想要,或者她没有能力照顾小孩,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拿掉,叫做堕胎,而且要在成人形前就作。”
“你说‘拿掉’,是指要毁掉查斯的孩子?”看到可灼点头,洛莉脸上闪过憎恶之情:“我永远不会作这种事,这是不对的,他也是查斯的孩子,可灼。”
“但是如果查斯不想要呢?甜心?万一他不想娶你为妻?看,洛莉,到时候你怎么办?”
可灼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洛莉流下痛苦茫然的眼泪:“我……我不知道,也许我可以回去堪萨斯州。”
“和你妹妹,以及那个没同她结婚的男人,共居一个屋檐下?她可能会和你落得同样的下场,甜心,根据你所说的,看来那位公爵并非真的害怕你妹妹的存在。”
这倒是无药可救的事实,就像现在刺痛的泪水。洛莉根本无可选择,只要查斯够爱她、想要娶她,那这些事根本都不算什么。她是个单身女郎,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怎还有余力照顾小孩?……一个得完全靠她抚养长大的小孩。
“我知道有个女人可以帮你,洛莉,大家都称她为乌拉夫人,她几乎为全市的妓女动过这项手术。”
洛莉歇斯底里的笑说:“那好,我想我不会是唯一造孽的人了!”
“怀孕不过是女人必须面对现实人生残酷的一部分,男人享受欢愉,女人承担后果,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不能把所有发生的事都推给查斯,我也享受到鱼水之欢,我可以说不,但是我没有,我和查斯一样难辞其咎,毕竟要两个人才会有小孩。”
“但查斯可以若无其事地过下去,洛莉,你却会因此永远改变。生命是不公平的,就像纺线一样,永远扯不平,不管你再怎么拉。”
洛莉转身面向她的朋友,“明天给你我的答案。”
“为什么洛莉小姐都不再来看我们?查斯?我想、想、想她。”
“洛莉小姐……洛莉小姐……洛莉小姐!”波西不断重复,惹得查斯大为光火。
抬起沉重的木箱,查斯将它叠上去摆好,手撑在腰后:“我们吵了一架,朗尼,洛莉在生我的气。”
“没错,她一定是。”裘特附和道,悲伤地摇摇头:“我还真想念她的笑脸,洛莉小姐就像一道灿烂的阳光,波莎至今都还在为她的离去而难过不已。”
朗尼抬给查斯另一个木箱:“你不该对洛莉小姐不好,查斯,波莎说你很坏,洛莉小姐是我的朋友,现在,我连半个朋友都没有。”
查斯叹口气,希望波莎将讨人厌的意见留给自己就好,他回答道:“你有我,朗尼,我是你的朋友。”
“可是你不会教我写字,而且洛莉小姐让我觉得自己很聪明,又不会像珍珠小姐,作一些恶心的事……”这个大男孩脸红:“她一直都对我很好。”
“我知道,朗尼,可是……”
“洛莉小姐常念圣经给我和波莎听,”裘特接着说,笑着回忆:“有一次我的背不舒服,她还特制芥末粉帮我敷在上面,洛莉小姐总是善心待人。”
查斯脸上写满痛苦地说:“她不肯跟我说话,告诉你们!她恨我!”
“亲亲她,宝贝!亲亲她,宝贝!”
三人同时扭头瞪着那只鹦鹉,波西正生气勃勃地在威士忌酒箱上跳舞。
裘特第一个作出回应。“看来这只鸟终于贡献出好意见了,没错!一个上好的提议。”
查斯眼眸射出的愤怒之火,足以在几秒钟内烤焦波西。他把目光转移到两位同伴身上,他们正贼头贼脑的笑着。
“你们疯了吗?就算我只是找她讲话,洛莉也会把我的舌头咬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她会怎么对付查斯的舌头。
“有时,男人得吞下自尊,说声抱歉。”
朗尼点头支持裘特的忠告:“告诉洛莉小姐,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查斯,求求你。”
看到这两个男人乞求的眼神,查斯搔搔后颈:“上帝、圣母、圣子!好吧,我会去找她并且道歉。”
朗尼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会咽下自尊说:对不起。”查斯硬声道。
裘特露齿而笑。
“我还会把舌头伸进她的喉咙,如果她肯的话。”查斯文风不动地。
“可是我不会,我再重复一遍,我不会骑着该死的白马去。”
虽然没有任何标示,乌拉夫人的诊所建筑看来饱经岁月的刻蚀,几乎每个丹佛市的妓女,和社会上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孤独站立在高犯罪区域的边缘,就像利用它的女人们一样,被人们所排斥。
当她靠近这间荒芜破旧的屋子,踏上残破欲陷的走廊地板,洛莉感觉胃因不安,恐惧而纠结成一团,她抱紧可灼的手臂以寻求支持,道德上及其他方面。经过一夜的心灵交战,洛莉作下无可奈何的决定:借由乌拉夫人之手,解决她别无选择的困境。
“我好怕,可灼,”洛莉对好友坦承:“我从来没做过像这样的事。”因为寒冷和刻骨的恐惧,洛莉的牙齿不停发颤。
“你会没事的,亲爱的,乌拉夫人并不差,等一切结束后,你会明白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决定……也是唯一的选择。”
一进到外面房间,酸腐恶臭扑鼻而来,洛莉忍不住流出眼泪。
一个大约十岁的黑人小女孩招呼她们。
“夫人正在忙,你们在这等一下。”小女孩讲话像唱歌,说完一溜烟地跑掉。一派天真烂漫,好象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完全和跟前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是乌拉的女儿,”可灼低声道:“她的脑筋不太对劲。”
她也是,洛莉心想,打从一开始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她就觉得自己不对劲。洛莉几乎快说服自己离开这里,接着又看到一个黑女人,体重至少有三百磅,穿着带有血渍的围裙出现,手上捧着一盆血水,这幅景象让她喉中溢出胆汁。
这个女人挪动着臀部以保平衡,对可灼这她还认得的客人点点头:“你又有麻烦了?漂亮小妞,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在精子着床前,先用明饕冲洗器消灭吗?”
她不解怎么会有这种事,洛莉瞪大眼睛。
“这次我不是为自己而来,乌拉夫人,我是为了我的朋友,洛莉。”
乌拉点点头,将盆子放在就近的凳子上,领着两个女人进去里面房间。洛莉猛地停步,嫌恶地瞪着房间里面那张血迹斑斑的桌子。
有两间用布帘隔起的房间,那是给乌拉的“病人”在手术结束后休息用的,其中一间拉起窗帘,代表里面有人。肮脏的医疗设施……乌拉作生意的工具……放在同样污秽不堪的平台上,静待着下一位病人的使用,洛莉想到就毛骨悚然。
“你是那个禁酒联盟的女人,对吧?要是被那些古板女士们发现你怀孕,一定会惨遭修理吧?”她黑黑的眼神中,实际多于同情。
洛莉困难的吞口水,点头道:“可灼说可以和你谈谈该怎么处理,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那女人仔细端详洛莉,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把外套和洋装脱掉,我得检查一下。”
在可灼无言的鼓励下,洛莉照吩咐动作,想到要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见到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惊恐万分。如果海瑟和罗丝知道她的结局如此凄惨不堪,她们会说些什么?她挚爱的父亲又会怎么说?洛莉曾被寄予厚望……“黄金女郎”,父亲封给她的称呼,好了,现在她可不再是什么黄金,而是玷污的商品。
“检查会痛吗?”洛莉问道,无法压抑颤抖的声音和湿润的眼眶。
“不像手术那么痛,孩子,”乌拉轻笑道,她将手放在洛莉肚子上:“外表还很平坦,但这说不准,有时候宝宝比我们想象中还大,我得再检查里面。”
低头看见乌拉的大手,洛莉缩起身子,那是一双肮脏汗秽的手,参差不齐的指甲沾满厚厚的血渍,洛莉摇摇头,无法忍受让乌拉那双摸过很多人的手,同样伸进她最隐私的地方。
“不,”洛莉说,往后退开那女人一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需要你的服务了。”
“洛莉,”可灼轻声斥责,她抓住好友的手臂:“你确定吗?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乌拉夫人对这很在行,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各种情况?”
“可是现在我确定了,我要生下查斯的孩子,承担一切可能的难堪后果,小孩子是无辜的,因为我的愚蠢,让他遭受这种折磨并不公平,更何况,我根本狠不下心伤害查斯的孩子,毕竟,这是他的一部分。”
乌拉深锁眉头,对她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到现在还没赚到半毛钱。
“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我还有别人要照料,你们快走,别再来烦我。”
可灼塞给乌拉两块钱,道歉为她带来的麻烦,帮洛莉穿好衣服后,连忙出去。
“对不起,可灼,我就是做不到。”洛莉一走出大门,连忙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可灼安慰地揽住好友的肩,抱着洛莉:“没关系,甜心,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找乌拉夫人解决问题,我们回宿舍共谋对策,一定会有办法的。”
乌拉夫人嘟哝咒骂着有些人的愚蠢,摇摇晃晃走向后面小房间,她拉开窗帘。
“你觉得好多了吗?”乌拉问。
帘后的妓女忍住得意的微笑,点点头:“我很好,帮我下来。”
“你还不能下床,珍珠小姐,孩子拿掉还不到三十分钟。”
珍珠几乎已经尝到报复的快感,只要洛莉怀孕的消息一公开,她就毁了……名誉扫地……被弃在一旁,就像她当初被查斯扫地出门一样。
只要想到查斯和他的小婊子,终于要为后果付出代价,珍珠就觉得跟前生理上的疼痛还能忍受,甚至还觉得很值得。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好事多磨。”
这句话艾尔对她说过好几次,很显然艾尔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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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柔情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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