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赵徽想的要好太多了,在这个安王府里,任何奴仆见到他,都恭谨的低头,婢女每天对他嘘寒问暖不说,就连老迈的总管大人也每天到他面前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一个亡国之君能够得到这样的善待,已经相当不错了。
特别的需求?没有。
唯一介意的是同他一起被拘押到金国的臣子、家属们,还有那些他不得不纳为妃嫔的女子,几经思量,终于在总管大人的一次殷切关怀询问中开了口。
「我想要见我的家人一面,」顿了一下,赵徽特地强调,「包括我的那些女眷。」相信没有人会不明白女眷的意义是什么。
一向面无表情的总管大人惊讶的抬头看向他,「公子,你确定?」
他猜这消息若是传到完颜金耳中,完颜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他也不想在这当儿得罪他,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能够避开的。
他虽然不喜欢赵徽这个身分,但他就是赵徽,有些事他还是必须得承担,这是他赵徽的义务。
「我确定。」他抬头看着蓝空的飞鸟,「我必须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小的明白了。」总管大人点点头,默然退出他居住的房间。
他猜想这个总管大人一定前去禀报完颜金,让他评判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他并不是十分在乎,因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又如何?他赵徽毕竟尽过心力了,只是环境不容许。如果完颜金答应,那也好,让他见见故人,了却心中那份担忧。
无论结果为何,他都会接受,因为也没有他不接受的空间。
◇ ◇ ◇
答案在傍晚的时候,由总管大人给他回复,安王慈悲为怀,特准他见他的「家人」。
赵徽挺讶异的,他没想到完颜金如此爽快,容许他这种「身分」的人见家眷,包括女眷。
他一下子怔愣住,猜测着完颜金的想法。
自从那日他要求给他一段时日调养以来,就不曾见过完颜金出现在他面前,偶尔从碎嘴的女仆口中知道,安王日日宠幸新进的侧室。
赵徽数了数,这些侧室的别号也顶有意思的,梅、兰、竹、菊、信、义、和、平,敢情这安王懒得记他那些妾室的名字,所以就用这些可以琅琅上口的「代号」称之?
无论事实是哪个,赵徽为这八位妾室感到悲哀。
不过,他这个亡国之君被硬当作某人的替身,岂不是更加悲哀?
他甩甩头不愿再想,跟着总管大人的脚步踏上前往安王府的小径。
乌云遮蔽了明月,庭园的景致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觉得四周风声飕飕,暗影幢幢,仿佛鬼魅各自伸展着手脚要向他袭来一般,要不是有总管大人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他是不是会立刻就躲起来瑟瑟发抖,或者干脆跪下哀声求饶?
如果他真能这样胆小,那么完颜金对他的兴趣是否会减小?
胡思乱想中还是到了目的地,那是个建在湖中的凉亭,漆黑如墨的夜晚,却灯火通明的异常灿烂。
赵徽慢慢步上前,凉亭里的身影迅速清晰,那里的人他都很熟悉,有他的妃嫔、他的近侍;他一步步走近,没忽略他们脸上流露的不安和心虚……
他走到凉亭口,一干人微微弯腰,齐声道:「蓝公子好。」
蓝公子?赵徽苦涩的点头。
「蓝」并不是他的姓,而是完颜金那位心上人的姓,现在的他扮演着安王心上人的角色,名字不再是「赵徽」,而是「蓝湘」,一个陌生的名字被硬生生的强加在他身上。
「你们好。」他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
他以为亡国俘虏应该操持重活,穿著褴褛,可眼前的人却一个个穿著不俗,就连以前伺候他的小太监典墨也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长袍。
「看来,似乎是我多心了,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嘛!」
亡国之奴能过成这样,还真是得天独厚。
「公子别这么说,我们能得到安王宠爱,都是因为公子你呀!」典墨急忙说道。
「宠爱?」赵徽扬眉,有点疑惑,又似乎有点了然,「安王如何宠爱你们?」
「他……他……王爷他……」他以前的一个妃嫔讷讷出声。
「说。」他不耐烦的催促。
「他把我们都收为偏房了。」
他很是讶异,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用目光数了数,这凉亭里,总共有八个人,四男四女,「莫非梅、兰、竹、菊、信、义、和、平就是你们?」
八个人齐点头。
赵徽霎时觉得啼笑皆非,安王好大的胃口,一下子收了八个人,还男女不拘,收了他的妃嫔也就算了,连他以前近身的太监,随侍的护卫都收了,这算什么?
夸耀他的权大势大,还是展现他勇猛的精力?
或者,只是喜欢收集美人——想自己以前,对于身旁的人着实挑剔,非美人不近、非俊男不用。
也许安王看到这些人一时色心大起就统统收了,这也不无可能。可若是如此,那安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好色之徒。
赵徽心下对完颜金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他们待你们可好,你们有谁觉得委屈?」身为他们以前的主子,他有那个义务问清楚,不过就算他们有谁觉得委屈,他又能如何?
「王爷待我们很好。」
「我们不觉得委屈。」
也好,那就不用他强出头,冒着惹怒完颜金的危险,「那我父亲呢,他在哪里?」眼前只有八人,其余被掳的官员和他的父皇在哪里?
「老太爷身体不舒服,在屋子里头休息。」典墨低着头,心虚的说着。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是以他为耻,不想见他吧!关于这一点,赵徽没说破,只是询问:「我父亲平常都被派做什么?」他相信完颜金的胃口没好到连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都吃得下去。
「老太爷他、他平常……在马厩,跟马为伍。」以前的一个近卫回道。
说得白一点,就是在马厩干活。
「那他……过得还好吧?」毕竟还是他的父亲,既然人还活着,他多少也得关心一下。
八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赵徽叹气,可想而知,高傲的父皇一定不能习惯在敌国为奴的生活,以前一向一呼百诺,如今不但唤不到人来服侍,还得去服侍别人,不,是众马。
高傲如他,怕是宁死也不愿屈从。如果这时他跟在身边,所有事务一定都落在他这个儿子的肩上,但现在他不在父皇身边,他所遭遇的一切只能……
「帮我转告他,请他自求多福,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赵徽转身便走,迈出一两步后又停了下来,没回头,声调平稳地道:「你们也是,各自好自为之,我以后……再也帮不到你们什么了。」他不管身后有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 ◇ ◇
赵徽漫步在幽暗的庭园,心也是幽暗的,渗着沁人心骨的寒冷。
他可不可以就当作「赵徽」的义务已了,他可不可以就这么专心当安王完颜金想要的「蓝湘」,他可不可以就这么跟「赵徽」的过往一刀两断?
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过着全新的生活?
赵徽迭声叹气,打开他居住屋子的大门,房间里如同外头,也是一片幽暗,但跟以往的幽暗似乎又有些不同,仿佛有什么隐藏在黑暗中。
「谁?」他问,声音平平。
嗤的一声,一点火光点燃桌上的蜡烛,整个房间霎时在晕黄的灯光下清晰起来。
他看清楚了,原来是完颜金坐在桌前,那凌厉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瞧着他,他也闻到了,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酒香。
「你喝酒了?」只是不晓得有没有醉。
「湘儿?」完颜金冲着他呼唤,声音低沉而温柔。
赵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事到如今,他还讶异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他以后的生活注定得当蓝湘的替身吗?
「王爷。」他响应,一步步走向完颜金,最终落座在完颜金的对面,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完颜金面前的酒盏上,二话不说地直接拿过来张口就倒,辛辣的酒液入喉,让胃部一阵灼烧,他也不管,脑子里只想着以前听过——喝酒壮胆。
「你喝多了。」完颜金抢了回来,摇摇酒盏,竟然半滴不剩。
只见赵徽酡红了脸颊,在摇曳灯火的晕黄照射下呈现出明媚的娇态,再衬上那双迷茫的眼眸,显露出万千风情。
「湘儿,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赵徽呵呵低笑,「王爷不喜欢?」
「我?」完颜金挑眉,「我喜欢得紧。」他伸手一拉,醺醉的人儿轻易的落进他的怀里,他紧紧的搂住,把头埋进赵徽白皙的颈项,用力一吸,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他希冀的青草香,而是书卷的味道,一种文墨香。
完颜金想起来了,颂国君主赵徽最喜欢诗词书画。
他忆起了他最爱的蓝湘总是喜欢策马狂奔草原上,然后跳下马,在葱葱草原上翻滚,往往落得一身草屑也不以为意。
蓝湘,蓝湘,他的蓝湘呀!为什么背叛他?为何?
更紧的拥住,「湘儿?」完颜金声音沙哑地呼唤,眼眶温热了起来。
「王爷?」赵徽努力抬头呼吸,闷闷的说:「你快要把我挤死了。」没忽略完颜金眸中的苦痛,究竟他跟蓝湘之间,曾有什么样的纠葛?
完颜金稍微松开他,却又立刻攫住他的双唇,辗转吸吮,伸舌侵进他的口腔,如蛇般轻盈的舌肆无忌惮的舔尽他唇舌的每一寸,弄得他全身燥热,大约也是酒力助燃吧?他两条纤细的腿不由得酸软,直接瘫软在他怀中,任完颜金子取予求。
虽然他早就经历过男女情事,但是从没经历这种狂猛的激情,完颜金给他的感受,完全是前所未有的。
赵徽本来以为男女之间的交欢不过是一种欲望的表现,一种生理的需求,发泄过后,他还是他,她亦还是她。
但是在完颜金激狂的索求下,他全身颤抖不已,仿佛面对一个全新陌生的世界,他竟然没有把握在他把身体献给完颜金之后,他……还能是他吗?
「湘儿?」
他的身体一僵,仿佛一桶冰水淋上他。
完颜金拦腰把他抱在怀里,嘴唇更是放肆的袭上他的颈项,他的胸……
赵徽惨然一笑,他不过是个亡国君,一个俘虏而已,事到如今,容得他这么一个卑贱的奴隶跟「安王」说不吗?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敏感的感觉到背后重重的压上床板,完颜金硕壮的身躯也随即压上他纤薄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不适的感觉,他不知道是酒的副作用,还是……他天生淫荡?
风飕飕吹过,呼的一声,把烛火吹灭。
也好,看不到完颜金的脸或许会更自在些。
刷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赵徽只感觉到身躯一凉,不用多问,他感觉得到身上的蓝衣被粗暴的撕裂。罢了,今晚注定躲不过,无论完颜金想要对他做什么,他只能忍着承受。
才想着,完颜金的热唇再度侵袭着他,完颜金那粗糙的双掌更是肆无忌惮的扫过他的全身,或重或轻的揉捏着他全身细白的肌肤,引来阵阵热潮迅速的聚集在小腹……恍惚中,他的灼热忽的被一手掌握。
「啊!」赵徽惊呼,身体弹跳起来,随即重重落在床上,黑暗中传来完颜金讪笑的声音……痛极的境界中,赵徽有一种顿悟,从今而后,他,将跟以往不同。
夜,更深。
身体灼热欲焚。
但心里的冷度,更寒。
◇ ◇ ◇
疲惫,深深的席卷赵徽,他只感觉到身后那股灼热紧紧的熨烫着他,想转身,却全身乏力,只好放弃的待在原处,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但……很难,尤其身后那个人正用粗糙的大手在他身上游移时。
赵徽全身僵硬着,仿佛一把紧绷的弓。
身下感觉黏腻,似乎有液体正从那热痛的地方流出,他知道那是什么,是属于他人的东西,也是他不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证据。
赵徽紧紧闭上眼,勉强自己不流出眼泪,他柔顺的依偎在这个男人怀中,但是悲哀的情绪却迅速的蔓延——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沦落成为一名男宠,他赵徽怕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湘儿?」完颜金用他那独特的低沉声音呼唤,「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我们……终于能够……能够在一起了……」
不用回头,赵徽仿佛能看到完颜金嘴角上扬,脸上流露幸福的笑容,他不禁羡慕起完颜金的好运,即使不能跟真正的心上人在一起,但至少还能找到「替身」骗自己,但他,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湘儿,你怎么都不说话?」
要他说什么?
「你想要我说什么?」赵徽苦涩的低语,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够这么无力,完颜金蹂躏人的本事倒是不容小觑。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颜金说着,把他搂得更紧,欲望发泄后的舒畅让完颜金昏昏欲睡。
「我……我很高兴,我们……我们……」赵徽羞红了脸,那种话……教他怎么说得出口,但显然不说会违逆这位伟大的王爷,让完颜会不舒心,他咬咬牙,抿抿嘴,把心一横。「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你让我异常舒服,你真是威猛,是我遇过最厉害的一个。」
「最厉害?」
搂在他腰间的手猛然一紧,等赵徽回过神的时候,完颜金已然翻身压在他身上,大张的双眼射出凶猛的怒火。
「住口,不准你说这种话,湘儿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你这个下贱的男人,你以为你真的能取代他吗?告诉你,你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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脔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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