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 第二章

  人有时候的确需要一点冒险。来到洛杉矶的当天,我终于决定接受美国加州大学的邀请前往洛杉矶国立大博物馆工作。当第二天我在前往博物馆路上的时候,我这样安慰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遗失了一些钱而已,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理论上来讲钱应该很快就会有了的。
  昨天晚上承蒙一位加菲猫先生的好意,简单的晚餐过后我拎着我失而复得的包包,拿着他暂支给我的半个月薪水的支票,住进了大博物馆安全设施完善到近乎戒备森严的员工宿舍。我没有想到博物馆的福利那么好,为了避免员工在休息的时候还要看见讨厌的工作地方,所以博物馆位于洛杉矶的西城区,而宿舍则在东城区。好在所有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完全不用我操心,匆忙洗漱后我就一觉睡到天亮,梦里头连“他”都没有出现。以前的生活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但在今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却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知所措。我不需要匆忙地为“他”准备丰盛的早餐了;我不需要匆忙地为“他”选择上班要穿的西装了;我不需要匆忙地为“他”放好早餐桌上要看的报纸了;我不需要……
  我自由了,我想,但我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我拒绝承认这是眼泪,于是洛杉矶的天气被我评定为“非常潮湿”!
  擦掉了潮湿天气带来的湿润以后,我继续我的人生思考——女人怎么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为一个男人生存为一个男人毁灭,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身为人的尊严,以“他”的欢乐为欢乐,以“他”的悲伤为悲伤,甚至毫不在乎在这场爱情当中,“他”究竟有没有平等地对待过自己。
  对于恋爱,女孩子真是愚蠢啊,她们永远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直到一颗心被伤得几乎支离破碎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是错的。
  但现在你可以不用这么愚蠢了,玛姬·苏!我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不要愚蠢了。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还是“他”的影子,不要愚蠢了!我再一次警告自己。
  不过,这显然还需要时间。
  我要学会慢慢地忘记“他”,学会慢慢地不再愚蠢,学会在洛杉矶做回玛姬·苏我自己。
  是的没错,这一样需要时间。
  只要有时间,什么都能慢慢变好的,不是吗?这个世界总是有些东西不断地在改变,人也好,事也好,感情也好,改变无所不在。
  “小姐,这里就是大博物馆了。”出租司机停下车,“一共二十三块钱,谢谢惠顾。”
  我从自己的思绪里面转醒,透过出租车,我看见一片修得很好的草坪,还有草坪中央带着现代风格的大型建筑物,“就是这里啊。”
  “没错。”司机撇着嘴说,“你很难再在洛杉矶找到这么丑的房子了。”
  虽然心情多少还有点郁闷,但听了司机的话,我却差点笑出来,一边伸手到包里去摸钱包。然后,我的动作僵滞住——现在的我除了一张支票以外,钱包里是空无一文的。“那个,”尴尬了半晌,我咳了一声,“你接受支票吗?”
  司机慢慢地转过头来,“你接受拒绝吗?”
  “好吧。”碰了一个钉子后我决定自救,开始在包的各个角落搜索,“总会有的。”我对自己同时也是对司机说,“我常常把零钱扔在包里……”然后我欣喜地叫了一声,“看,就像这样。”我掏出了一把硬币。
  一分钟后,“……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我的声音低下去。
  “所以说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啊,常常是十之八九。”司机充满哲理地说,然后问,“我带你到前面的银行去提点钱出来吧,很近的,不过这段路还是要收费的,怎么样?”
  我叹口气,“我赶时间。可不可以先欠你一块钱,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你两块钱。”
  “这位小姐。”哲理司机笑了笑,“所谓人海茫茫,如果下次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我给你一块钱好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很难反驳这个哲学家。正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对不起。”一张带着墨镜的东方人的脸映在玻璃上,“但你们的车打算在这个道上停多久?”
  司机摇下车窗,“可这位小姐欠我一块钱车费。”他很委屈,“我可是从来不喜欢挡住别人的路的。”
  加菲猫!我吃惊得近乎愤怒起来,为什么每次我倒霉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不知道这样很令淑女尴尬吗?我努力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算了,我们去前面的银行吧。”
  “银行?”加菲显然看见了我,他脸上的墨镜往下滑到鼻子中央,从墨镜的上部露出一双充满神采的朗朗星目,可恶!为什么昨天晚上他可以睡得跟我一样好?“最近的银行距离这里五条街,每条街上有两个红绿灯。”他说着朝我眨眨眼睛,“看来,你丝毫不为昨天我们提醒过你的安全问题担心。”
  我恼怒地看着那个号称银行很近的司机,司机耸耸肩,“以全球化的范围来讲,这已经算很近了。”
  加菲掏出一块钱递给司机,“行了,拿着你的钱走吧。”我打开车门走下来,虽然心里面非常不愿意,但口头上还是不得不说:“谢谢你。”
  “你如果可以用再甜美一点的口气说的话,我会更加高兴。”
  “很遗憾,我年纪已经太大了,甜美这种东西距离我太远了。”我回答。
  “显然你说的没错,你年纪大得连记忆力都出了问题。”加菲猫说,他的脸也沉了下来,“你忘记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了吗?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出门?你知道就在这一路上你会遇到多少次危险吗?”
  好吧,老实说我真的忘记了,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实话。“没有那么严重吧,我还没有‘自己是重要人物’的觉悟呢!”我说,“而且你看现在我不是安全到达这里了吗?”
  “这是……”
  “玛姬!”一声熟悉的喝声伴随着一个颀长的身形在我们身上投下阴影,然后微微有一会儿停顿,“你身边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曾经我也是一个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的姑娘,为春天的花和秋天的月高兴悲伤,但那些快活的日子终结在我大学三年级冬天的一个晚上,一开始,我把这称为不幸!
  “爸爸,你,我是说你怎么能,怎么能够这样?”我结结巴巴地向着我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提出质问,“我是你的女儿,是一个人,不是用来解决你破产危机的法宝!”
  “玛姬,”爸爸严肃地说,“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了不起,你距离‘法宝’还远着呢!你既不漂亮也不聪明,惟一的优势是你还是一个处女……”
  “爸爸!”我尖叫起来。
  “我明白我明白。”爸爸说,“从另外的角度来讲,二十多岁的姑娘还是处女的确不是什么‘优势’,但既然你非要说自己是‘法宝’……”
  “我受够了!”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总之,我不可能为你那个破公司去相亲的,如果你要破产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扯上我!”
  “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爸爸试图说服我,“而且我破产的话,你的嫁妆也没有着落了,那不是更加嫁不出去?”
  我气得脸颊发烫,现在我能明白为什么他会破产了,这个老不着调的家伙,要是他的公司赚钱的话才是没有天理呢。我跑出去甩上门,一个人徜徉在旧金山的街头,心里委屈得就连吸气都能感觉一阵心痛。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荒谬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妈妈过世以后我跟爸爸相依为命,爸爸经营着一家小小的贸易公司,这家贸易公司是供我读书读到现在的惟一经济来源,如果真的倒闭的话我也许将不得不面临退学的窘境。但这不能作为理由逼迫我去跟某家大公司的负责人相亲对吗?每个人都有相爱的自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逼另外的人去爱他不爱的人!
  爱是一种信仰!我坚信这点,并且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我在街头逛了两圈,冰冷的天气冻得我的呼吸都麻木了,我终于打算回家。反正“相亲”我是绝对不会去的,退学就退学好了,我不在乎!
  坚定了信念我开始转身往回走,路过书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缓下脚步。上次定购的约翰·佛洛德伊瓦的《神秘的符号文字》不知道到了没有,于是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后来想来其实这就是一切悲哀的开始,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而已。
  我推开门走进书店,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是时尚资讯杂志,如果当时没有看见他就好了,我后来一直这么想,但在当时我却鬼使神差地往那个方向看过去,而且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是一本很受女性欢迎的专门采访优秀单身男士的杂志,封面上,他在那样冷冷地倔强地看着我。“好像一匹被困囿在笼子里的狼啊!”那是我看见以后的第一个感受,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开始热烫起来,我恍恍惚惚地走过去拿起那本杂志并翻开,我看见了他的名字——龙傲天!
  虽然我承认他的名字实在不怎么样,但他的样子令我的心轻轻地“咯噔”了一下。他一定很寂寞,很难过,他的眼睛在说他想摆脱眼前所有束缚他的东西,但他的身体在这里,他无处躲避,无法摆脱。我的心怦怦地跳动着,频率越来越快,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我的眼睛就是离不开他的照片。
  他被困住了!我想,他需要拯救。
  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难道……不!这不是真的。
  还没有让我进一步分析清楚自己的感情问题,另一个发现让我大吃一惊。龙傲天?!我猛地想起来,如果不是这个旧金山有两个叫这个嚣张名字的男人,那么——明天我要相亲的对象,理论上就应该是这个人。
  这大概就是天意,当时我这么想,我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他被困住了,他需要人救他!
  我猛地转身用我自己所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跑去,我怀疑我的速度多半已经突破了世界纪录,但是谁管他呢,世界上恋爱最伟大,恋爱激发潜能,恋爱决定一切!
  我冲进家里对着爸爸吼:“我想你是对的,爸爸,我应该去相亲,马上就去!”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愚蠢的。
  那时候我只是想到我应该去拯救他,去帮助他,去爱他,却根本没有想过这样倔强的他是不是也同意让我去拯救他呢?
  不!他痛恨我。
  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的压力他绝对不会同意来参加这个让人发疯的相亲宴,然后在一群花痴女当中挑选出他未来的妻子。很惭愧,如果不是我事先想到了这一点,我应该也就是那群花痴女中间的一个。
  但我在参加相亲宴之前详细考虑了一下这种尴尬情况的发生,我不漂亮,这可是客观因素。然后我不聪明,我没有那种世家贵妇的气质,也没有统领家族的主母气派。让爸爸说中了,我除了是一个处女真的找不出其他优势。
  所以我就在相亲宴之前就去找他了。我鼓起我一生所有的勇气,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他用他的冷笑来对待我,这个早就料到了,不过我坚信我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而且所有的浪漫小说上都这么说——冷傲的花花公子会终结在一个不漂亮的单“蠢”姑娘手里,我认为那个不漂亮的单“蠢”姑娘就是我。可是我不能这样对他说。
  “你需要一个帮手以避免更糟糕的‘相亲’状况的发生,”我咽了一口唾沫说,“而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我将以你的意志为主,假如,假如你认为看见我都是一种折磨的话,我甚至可以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这当然是假话,可是听我这么说的时候,他脸上的冰冻稍微缓解了一下。“我只要一个口头上的婚姻协定,甚至连婚姻都不必。”我接着说,“这样的话也许你可以更加放心一点。”
  他的眼神猛地犀利起来,“你究竟要在这里面获得什么?”
  对啊,没有实际的婚姻,父亲的贸易公司将得不到一分钱的援助。但谁会在乎那些。
  “我,嗯,我只是想……”我说了一句当时以为很时髦后来看看却蠢得难以形容的话,我说,“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摆脱处女的身份。”
  他的表情明显地表现出愤怒,但随即嘴角又咧开一道阴森的笑容。在我这一生当中,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有谁会有这样恐怖的笑容,那个笑容让我当时就跳了起来,打算转身就逃走。
  可是龙傲天叫住了我,“我同意你的建议,苏小姐,不要逃跑。”他看穿了我的企图,这让我在恐惧之后又狠狠尴尬了一下。
  他随后又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订个名义上的婚,但是——”他阴森森地看着我,“你将用你的一生来支付你‘嫖’我的代价。”
  随后就是我自以为“拯救”生活的开始,可是在别人看来,那根本就是一个灾难……
  “龙?!你,你怎么会,会来的?”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里。龙的视线从加菲的身上收回来,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然后说:“走!”
  我看着他,我知道自己的心有点乱,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定了定神,“去哪里?”
  “当然是跟我回去!”龙冷冷地说,“你还打算丢我的脸丢到什么时候?”
  我应该高兴好还是难过好?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一种心情。因为如果是高兴的话,那么应该是高兴他终于来找我了,这是不是说明这些年我对他的感情其实他并非是全无知觉的?如果是难过的话,也应该是难过这么久了,他总是认为我的存在是为了给他丢脸的吗?
  但是最后,我决定哪一种心情都不选择,“龙先生,很抱歉让你远远地白跑一趟,但是我相信我离开以前给你留的纸条上已经把我们的事情说得很清楚了,请不要再把你所在的地方再看作是我应该‘回去’的地方。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在你爸爸拿走了我一千万以后?”龙冷冷地说,“我想苏小姐你也有些误会了,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的爸爸拿走了我的一千万而已。”
  我的脸因为羞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但我告诉自己,我要克制!“我已经跟那个男人断绝了父女关系。”
  “是啊是啊,就在我损失了那么多钱以后!”龙揶揄道,“那我可不可以看作,这是你和你过去的父亲联合起来一次诈骗行为?”
  我心灰意冷,“那么,向我发律师信吧。”
  “别以为我不会!”龙恶狠狠地说。
  “啊,这位先生!”站在我们身边沉默了很一会儿的某猫终于发出声音了,“我觉得你这样一大早就来骚扰我的工作伙伴是不合适的。”他说,“就算是她的父亲骗走了你的钱,你可以发律师信控告她的父亲而不是来这里威胁他的女儿。大家都是文明人,为了一千万的债务威胁一位女士,我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是什么东西?”龙不屑地睨了加菲一眼,“你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加菲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恶毒的念头,但厉害的是他灿烂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改变,“我跟你一样,先生。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然后他顿了一顿,转头看我,“家事?”
  “这位龙先生曾经是我的未婚夫,不过一个月前,他已经决定取消这样的关系。啊,说起来,新夫人好吗?”我不无酸意地问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龙冷淡地回答。
  “啊,那么说起来是你被甩了?”加菲则表现得非常高兴。
  “这个也不用你操心!”我瞪向那只令人恼火的猫。
  “咳咳。”加菲尴尬地咳了一声,“总之,这样的话这位先生你就更加不应该来胁迫我的工作伙伴了。”
  “工作伙伴?”龙冷笑,“我来告诉你吧,这个女人没有一天的工作经验,她只擅长把所有的东西都搞得一团糟。”
  “没有经验并不表示她不能好好工作,把所有的东西都搞得一团糟也不表示她不会在工作中改变。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龙先生,就像一千万的债务也并不是不可能还清一样。”
  “说得太好了!”我听见有人在大声地赞美,然后才发现说这句蠢话的人原来就是我自己。我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任何人的脸。
  “好了,我们工作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加菲猫果然得意起来,高高兴兴地接着说,“如果龙先生没有其他什么要说的话,我们就进去了——当然,要是龙先生也有兴趣来博物馆参观的话,我们也是很欢迎的。不过您要先往右拐再往左拐,看见厕所后转到第二条走廊,一直走下去在最后第三个拐弯处购买参观券。”他说着还拉了我一把,“快点,苏小姐,我们要迟到了。”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加菲往博物馆里走,连头也不敢回,我可以想象龙气成了什么样子,嗯,可能也不尽然,因为他生气的表情最多也就是在他冰冷的脸上加上一层铁青而已。
  “玛姬,跟我回去。”
  突然我听见一个这样的声音,我顿了顿,然后告诉我自己——你又在幻听了!
  于是我甩了甩头,大声地对我自己说:“不!”
  “谢谢你刚才的帮助。”我低声地说。
  “这个也不算什么。”加菲看看我,过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我,“不过我还真是很难相信啊,你竟然是从未婚夫那里逃出来的。”
  我停下脚步,他这句话究竟是说我敢于逃出来了不起还是说我能够有一个未婚夫都算了不起呢?好在自大的混账猫很快就给了我答案。
  “你竟然有未婚夫,哈,真是令人意外!”他说,“看起来还是一个、一个这样的家伙……”
  “我知道我长得不够漂亮,但是我有未婚夫违反了加州的法律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啊,我的意思是……”加菲终于感觉到了我的怒气,“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拽的家伙,而你的脾气又那么坏……”
  “我的脾气很好。”我怒道。
  “你喜欢吵吵。”他耸耸肩膀。
  “我从来都不吵吵!”我吼道。
  “你虽然喜欢扮淑女,但你的内心野性难驯。”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挥起拳头,“我天生就是一个淑女!”接着,我看见了自己的拳头,“呃,我是说,”我看着自己的拳头,气势狂泄,“我是一个很实在的,淑女。”我羞红着脸偷偷地把拳头塞到了裙子里面。
  “嗯,”加菲耻笑着说,“我看见了。”
  于是我再一次确认,我讨厌猫!
  ……
  我们从博物馆的大门走进去,首先就是开阔的大堂。数以吨计的恐龙化石把这里布置得令人好像一下子来到了侏罗纪,张牙舞爪的霸王龙化石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喂,很实在的淑女,跟我们的小乖乖说一声日安。”加菲突然低声跟我说,“这是进入展厅的声控密码,如果不说的话,小乖乖会从侏罗纪赶过来咬你!”
  “当我是傻瓜吗?”我愤怒道。
  “吼!”震耳欲聋的吼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发出来,那吼声是在太过逼真,以至于我被狠狠吓了一跳。
  “快说‘日安’,”加菲提醒我,“它生气了!”
  好像为了迎合他的话似的,可怕的吼声再一次震耳欲聋地从四周发出来。
  “日安!”我恐惧得惨叫起来,然后就听见了加菲放肆的暴笑声。
  “你骗我!”我勃然大怒,他却笑得更加开心,“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单纯好骗的家伙!”
  我狠狠地瞪着他,如果谁给我一把刀子,我会杀了他的!没错,我一定会马上就杀了他的!
  ……
  “我以为我是来工作的。”走过奴隶时代的展厅以后,我克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公事公办地对加菲说,“但我现在觉得我是在参观博物馆。”
  “因为你工作的地方就是博物馆啊。”加菲眨眨眼睛,“你总得了解你工作的地方和环境吧。”
  “但是……”
  “别着急,别着急!”加菲挥挥手笑眯眯地说,“从今天早上到刚才,我相信你已经够紧张了。但是考古这个工作,紧张是没有用的。”他笑眯眯笑眯眯的,“我们什么都得慢慢来,慢慢来。”
  我蓦地一怔,突然对眼前的家伙有种摸不清底的感觉。难道他刚才那样的刺激我、耍我只是为了让我放松一下,平静心情吗?
  “而且你已经不怎么漂亮了,再加一点神经质,以后就更加没有男人敢娶你了。”
  “……”我收回刚才的怀疑,这只猫依旧是一头坏猫,给我一把刀的话,我还是要马上就杀了他!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博物馆的大致形状?”坏猫突然问我。
  “什么?”
  “不要心不在焉的!”加菲说,“了解地理位置、方向形状也是考古工作人员所应该具备的职业本能!”
  是这样吗?
  “何况我们随时都要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魔术师’。”加菲压低声音,“了解博物馆的地形有助于你必要的时候逃命。”
  真的是这样吗?
  “从博物馆右翼一侧有一个小门可以直接进入中庭,然后转进研究室。但我刚才带你走的是从馆口进来的路线,顺便说一下,博物馆大门口左侧有一家匹萨店,他们的意大利口味匹萨做的真是不错,我一般忙起来会没有时间来买午餐晚餐,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了。”
  这才是目的啊!我忿忿地瞪他一眼。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这里的路线。”加菲说,“整个博物馆呈螃蟹状。中央大展馆是由各个区间组成的一个大菱形,左右翼就像螃蟹的两个大钳,右翼是研究室,左翼是仓库。这也就是说我们的工作范围是在右翼。从中央大展馆进入研究室和仓库都需要另外的手续和密码,这是保证这整个博物馆安全的必要手段。当然,在你工作的前三个月,你是没有办法获得密码的,你只能请人为你开门。”
  这种事情说了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在左右两个大蟹足的中央,就是植物园了。美国各个地区的植物这里大部分都有生长,包括食人花在内。”
  “那么就是说,也有很多有毒的植物了?”我不由得兴趣盎然,“不知道哪种毒草杀猫比较有效。”
  “一般我们研究人员不会进入植物园。”加菲神态自若地说,“因为植物园里为了避免被人利用通道进入研究所,所以安排了很多一触即发的警备装置,这些装置的位置,就算是植物园的工作人员自己也弄不明白……啊,前面就是中庭了。”
  他推开一扇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玻璃门,然后走向右角的储物柜,“根据规定,凡是进入研究区域的任何人都必须穿上特定的制服,不过你的制服还没有做好,你恐怕得穿上别的了。”
  结果我得到了一件横条纹的无菌服,可是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更像一件精神病院的病人服。稍微思考了一下,我终于决定不要再忍耐下去。
  “对不起,加菲先生。”我冷冷地扔掉手里的衣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态,但是不断地耻笑我,捉弄我对你来讲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吗?”
  加菲愣了愣,“我没有……”
  “别说你没有!”我愤怒地指出,“从我们进入博物馆的大门开始,你就一直在等着看我出洋相,你也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愚弄我!加菲先生,请问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欺负起来是这样赏心悦目?”
  一向得意洋洋猫脸终于有了一点狼狈的样子,“我……”他支支吾吾地说,“只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我们并没有熟悉到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地步吧?”
  “嗯。”他尴尬地抓抓头,“那个,我觉得你生气起来的样子比较精神,而且我认为我们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再说……”
  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突然让我想起我上小学的时候被一个满脸雀斑的坏小子欺负的遭遇,当我大声哭起来以后,那个坏小子也是这样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好吧。”加菲道歉道,“我承认我是有点幼稚,我向你道歉。”他耸耸肩膀,“这真是碰到鬼了,”他咕哝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成熟睿智的男人,但是从遇到你开始就有点克制不住我的恶作剧心理。”
  “这个难道是我的错?”我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反问。
  他的声音低下去,“是我的错,”他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
  赢了!我内心充满喜悦,于是抬高脑袋,“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么,”他紧接着问,“你也会接受你未婚夫的道歉吗?”
  龙?我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加菲,“你搞错了吧,他不可能向我道歉。”
  “那么如果他真的道歉的话呢?”
  “这不可能!”我苦笑一下,随即又蹙起眉头,“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加菲茫然地看着我,“……是啊,这跟我的确没有关系。”他犹豫了半天,甚至似乎咬了咬牙说道:“老实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总觉得如果不问一下这个问题的话,我捉弄你的心理就很难平复下去。”
  这究竟是哪个国家的逻辑?“别以为我跟你签了工作协议,我就应该受到你这样的侮辱。”我忿忿地说,“我们甚至还称不上朋友的关系,所以我的私事你根本没有权利过问。”
  “但是你签工作协议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你有未婚夫。”
  “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是你根本就没有未婚夫!”
  “那么你要怎么样?取消我们的工作合约吗?”我真是受够了,“你干吗总是盯着这件事情?我有没有未婚夫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你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有爱你,我有没有未婚夫关你什么事?”
  “……”被闪电劈中的表情大概就是这样形容的,加菲猫满脸呆滞地看着我,“爱、爱、爱上……我,你……”
  “没有!”我吼道,“我没有爱上你!”
  “当然!”他猛地清醒了一下似的狠狠咳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
  然后他转身,用钥匙在研究所信道的大门上戳了两下,结果警铃立刻响了起来。他竭力把自己的尴尬隐藏下去,“呃,”他说,“我这只是向你演示一下这里的警备系统。”他另外取出一张磁卡,“这里的进入除了正确的钥匙以外,还需要指纹识别卡的……”
  研究所位于博物馆的右翼,整个研究所正如加菲所说,看起来就像螃蟹的蟹足,呈“U”型。最里面是博物馆长的办公室,左边是一排矮矮的玻璃窗,右边是一间间关着房门的研究室。长长的走廊令人站在这头,根本看不见尽头。而透过左边的窗户,我看见阳光正洒在郁郁葱葱的植物园里,一片绿油油的生机。
  “一个好地方,对吧?”加菲说着,推开第一间研究室的门,“这里就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研究室了。”
  我跟着他走进去,正对着门口就是一组精制的古代玛雅勇士的盔甲。
  “嚯!”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真漂亮。”
  “是够逼真的。”加菲转头接着向我介绍,“这里是存放资料的地方,也是我们一起开会讨论的地方。为了安全的考量,等我们整个工作组开进来以后,这里的大门就将由四把钥匙才能开启,缺一把也不行。而水晶头骨就放在里面的隔间里,那里没有窗户,只有这一道门,嗯,这要等馆长过来给我们打开了。”
  “看起来真是非常严密的样子!”我赞叹道。
  “是的,整个博物馆都装有24小时红外线监测系统。说起来,这个博物馆的保安系统即使在整个美国都是排得上号的。”
  “这样严密的防备,‘魔术师’还会来吗?”我犹豫地问道。
  “他已经盯上了水晶头骨。”加菲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得意洋洋,“所以他一定会来的!而我就将在这个严密的系统帮助下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剁碎切丝磨粉!”
  我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其实,我是更加希望他不要来的。”想是这么想,但这话我没有敢说出来。
  “咳!”他似乎发现了我正在看他,连忙把凶神恶煞的表情转换成一贯的猫痞样,“放心吧,我一定能抓住他的。对了,你要不要先跟我过去见见我们的馆长?”
  “好。”
  但当我们走进馆长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馆长大人其实还没有来上班,不过他那个装潢优雅的办公室也的确是值得看看的地方,因此一时间我也不觉得怎么闷。
  “贾斯汀博士看起来是挺有品位的人。”
  “那是当然!”加菲心不在焉地说,“他自己本身还是英国的一位勋爵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艺术品放回它原来的位置,“真是挺有意思的。”
  “喂。”加菲突然叫了我一下,“趁着现在有空,我们继续一下刚才的话题好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哪一个话题?”
  “就是……”他盯住我的眼睛,“就是关于你爱上我的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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