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员酒吧里的柜台上摆满了20厘米高的酒杯。半个小时之内,大约有一百个警官在这间屋子里喝了朗姆酒和可口可乐;而在一个小时之内,大约有一百个警官醉醺醺的,忘却了一切烦心事。
我从女人们的屋子里出来,听见麦克对许多老同事说:“海克特已经戒酒,不再追求一醉方休。他死之后,我们走进他的屋子,发现他的晚饭还摆在桌子上,他喝的只是一杯白开水。”
“他的晚饭在桌子上?”我问道,“我认为他出去跑步了。”
麦克看了看我说:“也许那是他的中午饭。问题的关键是,他喝的是白开水。”
我从柜台上拿了一杯巴卡地酒加可口可乐,心里想着海克特,喝了下去。海克特死之后终于挺直了腰板。
森尼克把空杯子放回柜台,又拿了一杯满的。同时,地的手伸向我,把我拉到他身边。我过来之前,他一直在向一群人讲故事,现在继续往下讲:“于是这件案子上了法庭,麦克站在证人席上向公派辩护人解释我们为什么走进那儿。他说:‘我的同事和我看见一束光从空旷的高楼里射出来,我们知道那儿应该没有人,所以我们就上去搜查。我们看见被告骑在女孩身上,仔细一看,原来他们正在做爱呢。女孩向我们求救,于是我和同事就逮捕了这个男人,然后告他强奸。’
于是,公派辩护人问我们知道那个女孩是个聋哑人吗?麦克说我们后来发现她是。公派辩护人说,如果这个女孩不能说话,我和麦克又是怎么知道这不是双方自愿的性生活呢?麦克说:‘我的手电筒照到她身上,她的嘴形告诉我——救命!’公派辩护人说:‘你接受过读嘴唇语言的训练吗,弗林特警官?’麦克说:‘没有,但我知道她想说救命。’公派辩护人说:‘你是怎么掌握这门技巧的?你是不是可以不看字幕而看得懂英马尔·贝尔加马(瑞典一影星)的电影或者你有其他的方法练习唇读法?’麦克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说:‘不,先生,我不会瑞典语。’”
在哄堂大笑声中,我走到麦克身边,挽起他的手臂:“我们该走了。”
他的嘴唇上有一股朗姆酒的味道,吻我的时候,冰凉冰凉的。他说:“你可以再待会儿。”
“我知道。但是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再喝一杯酒我就上路。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把头舒服地靠在他颈部那块柔软的地方,拉着他的手朝门外走去,“打电话给我。”
森尼克跟着我们出来了,一只手环住我,想把我往回拦:“你不能走,甜心。奥尔加听说麦克在这儿,她就会来的。如果你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奥尔加是一个“警察的熟客”。大约一年以前,我还看见她坐在麦克的大腿上。这是她的主意,不是麦克的。他只想把她甩掉。但是有些人认为她特别滑稽,于是就把麦克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了。
“麦克是成年人了,他会自己选择的,不管是奥尔加还是我。”我说。
“哦……”森尼克唱起来,“看来我们可怜的麦克又得验证三次离婚定律了。”
“对,尽管这么说吧!”我抓住麦克衬衣的前部,“再离一次婚,他又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光棍汉了。”
那个下午雾蒙蒙的,非常闷热。我在北布罗德威大街上了公共汽车,来到了我停车的地方。然后驱车向西一直开到了圣莫尼卡的海边。
海克特曾经住在离海滩不远的一幢高楼里,那是他和格罗莉亚合租的。把车停在楼前,我一时无所适从,我对这个地区知之甚少。
我走向一层管理员住的房间,敲响了门。
“你还记得我吗?”我问。
管理员的名字是萨拉或者是桑德拉,我记不清楚了。虽然海克特曾经三番五次地介绍过我们认识。除了比基尼或者弹力紧身衣外,我以前从没看见过她穿着整齐的衣服——她是个专业健美运动员。我们一直站在她房子外的大厅里说话。她穿着一件带花边的丝礼服,但手里仍抓着5磅重的哑铃不停地屈伸着手臂。
“玛吉?”她检查了一下我的名片说,“在葬礼上我看见过你。”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人太多了。”
“不用。”虽然她的下巴上全是肉,说话还有点温柔,“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格罗莉亚也去参加了葬礼。”
“我看见那个淫妇了。”
“她说她要搬出去。但我想她其实几个月以前就跑了。”
女管理员停下手臂屈伸运动说:“她是走了,但又回来了。她就像一只到处乱飞的乌,简直要把海克特弄疯。”
“是海克特让她回来的?”
“她总是在午夜出现。我自个儿想呀,要么是新情人揍了她,要么是那个人没有海克特给她的刺激多,但是她又想要这些。”
“她回来之事,海克特只字未提。”
“他感到很尴尬,看起来她好像在利用他。你知道,海克特在付房租,但她在外面却又有了野男人。”
“海克特告诉过你我正在进行的工作了吧。我的一些文件在他房间里。我能拿到它们吗?”
她耸了耸肩,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应该让你进去,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是他的朋友,而且我也可以找到你。海克特的妈妈昨天晚上过来转了一圈。她说她明天之前再来把海克特的东西整理一下。如果那里面有你的东西,也许你应该在她来之前拿出来,以免生出很多麻烦。但是,我得和你一块上去。”
“如果你这么做,我心里会更踏实些。”
她拉上她房间的门,带我走向电梯。她随身带着她的哑铃,去五楼的路上还一个劲地屈伸着胳膊。“我告诉梅伦德兹夫人不要着急。房租付到了这个月底。”
到了五楼,她打开了海克特房间的门,然后咕哝了一句:“狗屎!”
我越过她走入一个几乎空荡荡的房间:“昨天晚上家具还在吗?”
“噢,天哪!格罗莉亚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走的?什么时候干的?我明明在葬礼上看见她了。”
“你认为是格罗莉亚干的?”我问。
“还能有谁?只有她还有一把钥匙。”
“她有一个帮手。”我拾起地上一个随处乱扔的枕头,“或者几个帮手。还有一辆卡车。”
“我应该叫警察吗?”
“你是管理员,一切由你决定。或许你可以打电话给海克特的妈妈,看看她想怎么办。”
几个月之前,在格罗莉亚搬出这幢房子之后,海克特只好又买了一套新的起居室家具,因为她带走了他们的新家具。这样就留给了他两份债单。他曾经告诉我,他自己的房租也是刚好付得起,这另一份多余的房租简直要使他窒息。
海克特制作的“家庭相册”画廊和装在镜框里的单位奖状还完整地留在那儿。一个借来的小屏幕电视机放在地板上。他的新电脑不见了。在靠厨房的角落里原来摆放电脑的旁边,他的一箱箱的磁盘和一打没有标签的录像带还竖立在书架上。我最后一次进海克特的房间——也许是他去世的三天以前,它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卧室里的家具是从一个旧货市场买来的,很明显它们不值得一拿。床还没有整理过,两个枕头上还有脑袋压出的凹痕。二手梳妆台上摆满了衣服,大部分是内衣和运动服。我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因为这间屋子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警察住的卧室都会有的——一股新鲜的枪油味。
女管理员站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格罗莉亚趁着葬礼的时候,抢夺海克特的房间是多么卑劣。我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里面放着的运动短袜拿开。我找到了两盒9毫米的子弹。把它们放到桌面上,盯着它们看。
“他死的那天是不是一直有朋友在?”我问。
“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格罗莉亚有一段时间也在这儿。我早上看见过她。枪杀是发生在下午3点左右。我不知道那么晚了他们之中是不是还有人留在周围。”
枪油从小柜子里发出浓烈的气味。
海克特总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去上班。他那些贵重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见了。他平时穿的衣服,一些用旧的东西,如磨破了的衬衫,用坏了的浴衣,几双旅游鞋都还在。架子上塞满了多余的毯子和一个睡袋。我用手在毯子底下摸索着。一开始我摸到一个柔软的有拉链的枪袋;再继续摸索,又发现一个又大又沉的足够装两支手枪的硬袋子。还有一个鞋盒,里面装着擦枪的东西。
“这些东西让我毛骨悚然。”女管理员看着我把手枪放在梳妆台上,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知道它们在那儿?”
“我和警察住在一起。他们所有的袜子都有股子火药味,他们不用的毯子都有股枪油味,你还没有嗅到吗?”
她抬起鼻子四处嗅着:“你准备怎么处置它们?”
“我想这些枪不应该留在这儿。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把它们拿走。除非你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我会把它们交给麦克。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我会让你填一张收据。但是,天哪,如果有人说什么,我会要他们打电话给警察。”
她没有主动提出帮我把弹药或枪支搬到另一个房间里。我说:“告诉我,海克特最后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就像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一样。他会先在洗衣房待一段时间,看看电视节目,然后去沙滩上跑步。如果有人来,他们会与他一块跑步或者一起游泳。我没有看见他走出去,但我也没有看见他进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是的。你能问问这幢楼里的其他人吗?”
“当然可以。但是警察不是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吗?”
“不,”我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看起来似乎弄清楚了,但事实上可能遗漏了很多。”
她四处走动,看着那些原来放着家具的地方:“你是干什么的,麦戈温小姐?”
“我是海克特的一个朋友。”我又翻了翻那些有标签的磁盘,“枪杀发生的时候你在大楼里吗?”
“我就在楼下我的房间里——这些我都告诉警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阿尔图纳斯夫人——就是那个杀死海克特的凶手的妈妈——直到她下去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我看见一张磁盘上贴着“弗兰迪”字样。
“这是你要的东西吗?”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
“也许是。”我把磁盘放入我的口袋,把录像带叠放在一块,“这些也是。”
她从放垃圾的角落里捡起一个蔬菜袋子,帮我打开。
“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枪杀发生的那间屋子?”
她畏畏缩缩地不敢往前走。
“帮个忙吧。”
“好的。我会告诉你是哪一间,但我不会走进去的。今天我可不想再和阿尔图纳斯夫人说话。”
我同意了。麦克以前告诉过我,阿尔图纳斯夫人已经把她的儿子火化,什么线索都没了。海克特葬礼的报道出现在新闻上,这位母亲也将在地狱里过上痛苦的一天。我上楼是想亲自走走海克特走过的路,想象着这在电影里会是什么样子。
“阿尔图纳斯夫人说她儿子准备跳楼时,都有谁上楼了?”我问。
“只有海克特。阿尔图纳斯夫人求他去阻止她的儿子,然后她下楼到了我的房间想打电话给警察求救。”
“她一路跑下来的?”
“是的。”
“为什么她不在海克特那里打电话?或者邻居那儿?”
女管理员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好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夫人不想叫警察,明白吗?她害怕如果叫了警察,她的儿子又会被送入精神病院。她下来的时候只想叫一些人帮忙。她告诉我海克特会和她的孩子谈话,让他镇静下来,让他吃药。枪响了,人们才叫了警察。”
“海克特是一个人上去的吗?”
“我不知道。”好像这个问题触到了什么她不想说的心事,她有些恼怒,“这幢大楼会因为他而声名狼藉的。你问的这些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楼下待着。不是我最先听见枪声的。”
阿尔图纳斯夫人住在915房间,她的房间面对着后花园,而不是海滩,就像海克特的房子一样。我同女管理员下了楼,向她道了谢。并答应一旦发现什么新情况就告诉她。作为回报,她答应在海克特的房门上加把新锁。
我觉得自己像个以恐怖事情为乐的人。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想把每个与罗伊·弗兰迪打过交道的人的动机摸清楚。也想把那些与海克特有关的事情搞清楚。我可以凭着我那有些妄想狂的脑子,想出至少三种海克特死的场景来,但它们与一个忘记吃药和想要跳楼的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谁枪杀了海克特呢?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想和麦克谈谈,但我又不想打电话到警察局去,因为他的同伴会以为我在“审问”他。于是,我开车回到了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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