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语 第七章

  车上的气氛凝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人家欠你很多钱的样子,你和大雷吵架啦?」一路上见他闷闷不语,韩巧语再也忍不住满腹的疑问。
  真是奇怪,雷风的脾气不好,会跟人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但他是古慎然耶!这个向来冷静又自持的人居然也会跟人吵架?实在是一大奇迹。
  古慎然继续开车,什么话都不说。
  他真的气坏了。
  「慎然哥,到底是怎么了?」他从来不曾这样,脸色阴沉得吓人,而且一句话都不说,韩巧语真的被吓到了。
  回到家,上了楼,她再也受不了了——
  「古慎然,你干么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是啊,我是阴阳怪气,反正在你眼中,我就是不够正常。」雷风的一席话,的确刺伤了他。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你在说什么?」韩巧语看著他著手整理衣物,怀疑地上前抢了那些衣服。「你干么?你要离家出走?」
  「没错。」古慎然点头。「既然你搬来这里,我就暂时搬去你家的客房。」反正两间房子就在隔壁,他也曾经住过她们家几次。
  韩巧语瞪大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搬去我家做什么?」她咬著下唇。「是不是大雷跟你说了什么?哎哟,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常常都是有口无心的,其实他人很好也很善良,你不要在意他所说的话。」
  「看来你真是挺了解他的。」古慎然揶揄。
  「当然。」韩巧语直觉地点头。「他是我的老大嘛!」
  「那你有什么话都会跟他说?」
  「也不一定。」他们是上司和下属,又不是八卦姊妹淘。「不过大多的时候会,怎么了?」她是个大而化之的人,其实没有太多所谓的秘密。
  「那我问你,你是否有告诉过他,你死黏著我,就是因为怕我想不开?」
  「啊?这个有啊,就是……」
  「我了解了。」古慎然一听到她说有,心已经冷了一半。
  她果然如此认为,真是太可笑了。古慎然这才发现,原来在她心中,他这么需要同情,而且脆弱得让她必须用爱情当藉口来照顾他;更惨的是,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的真爱……
  古慎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了解?了解什么?」韩巧语一双大眼睛写满疑惑。她怎么全都不了解咧。
  「巧语,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她的好意却伤害到了他。「你真的不必要这样做。」
  「什么跟什么?」韩巧语一头雾水。
  「我说,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够过得很好。」随便丢了几件衣服进行李箱後,他转身就要走。
  「什么叫做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你给我说清楚。」她看著他的动作,一头雾水。「喂,你要去哪里?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死拉著他的行李不放。
  「我想,我们需要保持点距离。」
  厚,保持距离?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慎然哥?」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现在不想再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韩巧语真是被他气死了。这个人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算了,这是你家,要走也不该是你走。」她瞪了他一眼。「我走!」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她?那她走总行了吧!
  韩巧语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打包行李。
  其实两人就住在隔壁而已,所以她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反正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回去拿就好。
  「你不要我黏著你,那我就不黏嘛!哼,有什么了不起?!」她气呼呼地噘著唇。「我再也不管你了。」
  丢下狠话,她踩著气愤的步伐离去。
  砰——
  关门声音还特别大,让他想忽略都很难。
  我再也不管你了。
  这句话现在听在古慎然耳里,著实刺耳。
  她不管他,她黏著他也只是担心他想不开,那她说爱他,这也是假的吗?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也很了解自己,但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韩巧语还是一样的单纯善良,但他却没有想像中那么冷静,她的一抹巧笑就可以让他失了魂,将她的「好意」当真心。
  古慎然低著头,将脸埋入手心里,重重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真的投入了感情哪……
  他爱她。
                
  她爱他呀!
  韩巧语相信,他应该也是爱她的。古慎然不是个会随便玩弄女人感情的人,只要他说出口,那就一定是真的。
  虽然他从来没亲口说过爱她,但是韩巧语可以轻易地感受到那浓浓的情意。
  可是,哪有两个相爱的人会需要刻意地保持距离?
  他到底是怎么了?发什么疯啊!居然这样对她?
  她为了他,愿意放弃一切,只做他身边的小女人,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可恶!他居然不愿意让她黏著,说什么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他居然想要离开她……
  「古慎然,你跩什么跩!以为我少了你就活不下去吗?哼!」
  竟然把珍宝当成垃圾,半点也不留恋。
  「没关系,少了你,我就不信我活不下去。」
  为了赌这口气,她要让自己活得更好,让他後悔一辈子,让他亲自来跟她道歉、跟她示好、跟她求饶,否则她绝对不原谅他,哼!
                
  就这样,古慎然和韩巧语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战。
  虽然古慎然还是如往常那样,每天到韩家帮她做早餐,但是伊人不领情,难得几天都起了个大早,匆匆出门,桌上的早餐每每都摆到冷掉、臭掉。
  其实古慎然并不想要这样,如果两人真的做不成男女朋友,她还是他最宝贝的——妹妹。
  只是目前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连著好几天她都故意避不见面,早出晚归,让他觉得头疼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自己依旧关心她。
  感情的事让他连著几天也无心工作。丢下手中的笔和文件,他叹气,烦躁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叩叩!」
  桌面上突然被敲了两下,古慎然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一张明艳照人的脸。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来到你面前这么久都没发现?」季芸芸觉得真是奇迹,这个无比认真的人居然也会在工作时间神游太虚?
  「大小姐,有事吩咐?」古慎然有气无力地问。
  「你怎么了?」
  真奇怪,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颓丧,就连当初韩花颜结婚,他也是一下子就痊愈了,能够含笑祝福,可这回怎会如此严重?
  「你跟韩巧语分手了?」她猜测著这个最有可能的因素。
  「分手?」可以这么说吗?「芸芸,你觉得……我跟她适合吗?我是说……她真的会喜欢我吗?」
  韩巧语外型亮丽耀眼,尤其在伸展台上所展现出的自信光芒,那样引人注目,百分百令人怦然心动,是谁都比不上的。
  想想,古慎然竟然有些不安。原本,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可现在他却没那么肯定了。
  「慎然,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么想。」季芸芸好吃惊。
  古慎然虽然看起来和善可亲,但他本身散发出来的风采,容易让人自惭形秽,谁知道他竟然也有如此不安的一面?
  「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无心工作而已。」这时,古慎然做出了难得的决定。「我可以请假吗?」
  这个要命的男人喔!意气风发的时候耀眼夺目,仿佛全世界都踩在他脚下,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可是颓丧时,那份忧郁的气质,却又让人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将他拥入怀中细细安慰。
  「当然可以。」季芸芸主动说:「让我陪你好吗?其实……其实我也很想跷班。」
  古慎然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然後点头,或许有人陪,他心情会好过一点吧。
  「YA!太棒了。」季芸芸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看季芸芸那么高兴,古慎然却笑不出来,脑子里想的、念的还是韩巧语的身影。
  他还是觉得寂寞惆怅。
  在爱情里,原本就容易患得患失呀……
                
  为了赌这口气,她会让自己活得更好,让他後悔一辈子,让他亲自来跟她道歉、跟她示好、跟她求饶,否则她绝对不考虑原谅他,哼!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她做不到,她好痛苦喔!
  今年流行的剪裁、式样、配色、配件……韩巧语拿著雷风给的资料,研究著新作品,但是她的思绪完全无法集中,手上的布料怎样剪都是不对的、坏的、不满意的,没办法达到她的要求,她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创作能力。
  应该从这边开始剪,然後做出两件式的样式再……
  为什么他不再帮她准备早餐了?她的思绪飘远。
  连著好几天,晚上回家都没看到餐桌上的早餐,韩巧语心情莫名地失落。
  难道是古慎然知道她不吃,所以特地来清理带走的吗?
  这两天早上她又故意晚起,想要看看他是否像以往一样来帮她准备早餐。但是她失望了。
  他根本没来。也许是知道她不想吃,他就乾脆不做了,所以餐桌上也没有冷掉的早餐了……
  呜,明明是自己任性,但是韩巧语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他不再帮她做早餐了?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韩巧语偷偷地打电话给程秘书,想要从她口中套出些答案——
  「古副理刚刚出去了。」程秘书烦躁地嚷嚷。「哎呀!他桌上好多点心和礼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意思?」韩巧语不懂她的暗示。
  「都是我们家古副理不好,我已经够忙了,他还当选什么黄金单身汉第一名;现在我们办公室里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点心和拆不完的礼物,真的给我找了好多麻烦,让我好累喔!」程秘书抱怨。
  「你们公司怎么那么无聊,居然有那种选拔?」当选黄金单身汉?古慎然行情还真好。
  韩巧语偷偷地撇嘴。
  「呵呵,巧语,你怎么那么可爱,这个头衔当然不是正式选的,而是大家内定的啦!」程秘书骄傲地说:「不过我们家副理真的很厉害,很有魅力。」所以放弃他的人是笨蛋!
  古慎然的难过,程秘书全都看在眼里,当然要为主子出口气。
  「是喔!」怎么其他女人也都跟她一样有眼光?韩巧语酸酸地想,悻悻然挂上电话。
  原本想要听到的是古慎然为她伤心流泪、为她茶饭不思、为她坐立不安的情况,谁知道这通电话让她更加郁闷。
  伤心流泪、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哎!烦死人了,烦死了……」丢开了手上的剪刀和布料,韩巧语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巧语,怎么了?」雷风见她心情不好,走过来想要安慰。
  「我……我想不出来该怎么设计。」韩巧语整个脑子都只有古慎然。
  她只是故意要一点点的个性,刁蛮一下嘛!
  向来都是众男子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只要她一皱眉,多得是人为她担忧。可是她放下身段去倒追古慎然,却换来他要保持距离、不希望她再黏著他的冷淡言语,这简直让她无法接受。
  所以她才会故意任性,不吃他做的早餐、早出晚归,想要气气他,想要让他自动来跟她求饶。
  谁知道他竟然不闻不问,後来连早餐都不做,甚至日子还过得那么「滋润」,当选什么黄金单身汉,让程秘书增加麻烦。
  呜!不对不对,这不是她的本意,古慎然不会就此变心了吧?
  这……不可能,他不是个会三心二意的人,他只是个笨蛋,完全不了解女人心的笨蛋。其实他只要低声下气哄一哄,她就会犹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继续对他死心塌地。
  但为什么不是这样?他不但没来,还自动消失在她生命中。
  唉唉!她不想要这样,她不想的……
  「巧语,你不舒服吗?」雷风十分担心。
  「是啊!我头痛、脚痛、眼睛痛、胸口痛……」韩巧语几乎都快哭了。「大雷,他真的很讨厌我,或者真的只把我当成妹妹吗?」
  只是妹妹而已,可以说丢就丢、说放就放,想想真是心酸。
  雷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心里的酸意涌现。
  「这样不是很好?反正你们也不适合。」
  「谁说我们不适合?我们是天生的一对。」韩巧语几乎用吼的。
  「巧语……」
  「哎哟!烦死了烦死了,我没办法工作,我要走了。」韩巧语立刻站了起来,将手上的工具收拾好。
  「巧语,我没答应你可以跷班。」雷风警告。
  「那你就把我辞掉好了,反正我难过得要死,头都快要炸开了,也没办法工作。」她捧著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雷风心软了。看到她的模样,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巧语,那我送你去看医生,或者送你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的症状看医生是不会好的。」现在,只有「他」能够治疗。「我先走了,掰!」
  韩巧语说走就走,像一阵风似的。
  「巧语,巧语——」
  这个任性的女孩,她居然就这样走掉,完全不顾他的面子?!
  他对员工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这种迟到早退的态度,在他眼中根本不及格。
  可是,雷风却还是纵容她,谁叫她是他独一无二的「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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