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宫暖阳宫
整个暖阳宫中乱成一团。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集在此处。宫女、太监忙进忙出。一盆盆血水自太子房中不断的端出来。受伤的不是太子,而是威扬元帅的儿子勋。
悯一直觉得很冷。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怎么都暖不起来。当时刺客的刀剑那么无情的往身上刺来,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伤到。勋死死地护住他,将他压在自己身上,不让他伤到一丝一毫。他想推开他,他想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可是怎们都推不开他。就在刺客想要给勋最后一剑结果他时,那群被自己甩掉的废物侍卫才赶来将刺客擒住。可是勋,勋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血汩汩地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他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勋的血,红红的一片。不要,勋,不要丢下我。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那么任性就好了。不要!
勋和悯被立刻送回来大营,龙颜震怒。不过当务之急是抢救勋,于是快马将勋送回了京城。一路上,悯死死地握住勋的手,怎么也不放开。要是有人想让他松开,他就会像一头小豹子一样乱踢乱咬。回到京城后,本来想将勋送回威扬府,还是被悯阻拦下来,硬是将勋送进宫中,让太医诊治。
太子房外,皇帝、皇后以及威扬夫妇都在那里。看着一盆盆血水自房中不断抬出,威扬铁青着脸,手紧握成拳,眼中满是担心。安宁郡主再也忍不住,哭倒在威扬身上。皇后也满脸难过。她和安宁郡主是两姨姐妹,感情向来好。勋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能不担心。
这时房门打开,太医自房中鱼贯而出。四人赶忙围上去。为首的王太医请安后说:“勋副都统受伤极其严重。如果不是身上所穿鱼鳞甲坚固,只怕……”四人听后,心中不禁为悯的任性而欣喜。这鱼鳞甲本是高丽国进贡的神品,却硬是被悯要了来给勋。“不过勋副都统身体健壮,如果精心医治,应该性命无碍。”
“哪,勋儿还有救!”安宁郡主急道。
“应该有救。”话不能说太满是太医的规矩。“不过勋副统领现在还处于危险期。而且……”太医欲言又止。
“怎么了!”一直没发话的皇帝开口道。任谁都听得出他现在火气很大。竟敢袭击太子,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王太医缩了缩脖子,道:“太子殿下他……我们不好办啊。”
皇后听完,赶忙往屋内走去。太医们也赶快跟上。
悯一身狼狈地坐在床边,身上满是血污,头发也披散着,两眼通红,只是双手依旧死死扣住勋的手。自回宫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了。
皇帝皱了皱眉,皇后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前抱住悯道:“悯悯啊,皇儿啊。你松松手好不好?”说完,径自去掰开紧扣的双手。
悯一下子惊醒过来,吼道:“不许!不许把我们分开!”说完紧紧护住勋,眼中满是恐惧。随即气势稍减,眼泪自早已通红的眼中滴出。“不要分开我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任性跑掉才回这样的。勋是保护我而受伤的,就让我陪他吧。不要分开我们。”
皇后本来一直隐忍着,这时再也忍不住,哭到:“悯悯啊,不是你的错,都是那该死的刺客。你歇一下好不好?”
“不要!除非勋醒过来,否则我是不会走的。”悯又恢复了那暴虐的神态,警惕地盯着屋内一干人。
皇后无奈转身道:“皇上,由他去吧。这两个孩子打小就要好。如今勋是为了保护悯受伤的,悯当然难过了。”
皇上也只能点头答应。
皇后转头对王太医道:“王太医,就有劳你多费点事,就这么替勋疗伤吧。也烦劳你照看着太子一些,别让他太累着。”
王太医赶忙俯身称是。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当然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一众太医赶快围过去尽心抢救。这时,坐在那里的悯眼中射出冰冷锋利的光,狠狠地盯着他们:“勋要是醒不过来,你们太医院所有的人,通、通、陪、葬!”
屋内的人惊出一身冷汗。王太医万万没有想到,这十八岁的少年会这样狠绝。刚才的话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
勋已经昏迷五天了。太医们费心费时抢救了三天,总算将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勋的病情已经开始稳定,但悯依然不肯放勋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直守在勋的床前,不眠不休。原本漂亮的星眸布满血丝,眼眶凹陷。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白得透明。丝缎般的黑发黯淡无光,纠结在一起。
“勋,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任性的。对不起嘛,你就不要生气了,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是答应我要做纸鸢给我放吗,你不能反悔的。快点醒过来啦!你怎么可以食言而肥!”泪流满面的悯突然发怒了,他扑到勋身上按住勋的双肩,大吼道:“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我的!我命令你!你赶快起来!你给我起来啊!”泪水不断地滴落到勋的脸上。“醒过来啊!”
原本无力地垂在身边的手突然搭在了按在双肩的手上,禁闭的双眼开始剧烈的抖动,干裂的双唇开始无声地开合。压在他身上那仿佛受了伤而暴虐委屈的小豹子立刻安静下来轻唤道:“勋,勋,你是不是醒了?”
勋觉得自己一直处于黑暗之中,无声无息,一片冰冷窒息的黑暗。他移不了步,发不出声,听不见音,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身后有股力量牵引着他,诱惑着他,他好想就此飘去,只要到了吸引他的力量那里,他就解脱了。可是身前却老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挽留他。同时,心里老是有个东西让他放心不下,丢弃不得。他想不起那是什么,但内心的牵绊越来越重了。不知过了多久,牵扯他的力量越来越大,吸引他的力量逐渐消失了。可是他依然想不起内心的牵绊是什么,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原本封闭的听觉突然开启,传来一阵沙哑的哭声:“醒来啊!”好悲切的声音,是谁在用那样的声音呼唤我。心好痛,仿佛有水滴进了心里。不要哭,不要哭。原本混沌停滞的时空开始旋转,内心的牵绊一下子清晰起来。小小软软的可爱仙子在笑着熟睡,眼中却突然流出眼泪。不要哭啊,我会心痛地。娇痴可爱的小人儿闯入怀中,笑着向自己撒娇,却突然推开自己开始哭泣。不要哭啊。青涩少年貌美如花,挺拔如竹,眉宇间渐显傲气,却哭着捶打自己。悯,悯,不要哭了。我会陪着你,不要哭了。心里的牵绊彻底清晰。悯!勋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将眼睛模糊。用力眨几下后,一片光晕中现出一个人影。
悯满脸泪水,一脸狼狈憔悴,不过神色却欣喜异常。嘴中一直念着“勋!勋!”勋费力抬起手,抹去悯脸上的泪水:“怎么又哭了!”
“哇…………”悯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一下又冒出来,趴在勋身上放声大哭“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要睡这么久!我讨厌死你!”
勋紧紧地拥着他,又是心痛又是欢喜。
悯的哭声引来一大群人,才刚入宫的安宁郡主与皇后脸刷一下白了,跌跌撞撞闯入房中,却看见勋一脸无奈地劝慰那撒娇大哭的人。
悯在劳累了五天后,终于睡着了。就睡在勋旁边。即使勋已经醒过来,他依然不肯放勋回去。躺在床上,手紧紧地搂着勋,眼角含泪,嘴角带笑。
“殿下!”勋在睡醒后就看见那个任性的人已经起身了,却什么也不干,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自己笑。一身狼狈依旧不见打理,他忍不住出声唤道:
“什么?你是不是饿了?我找人作吃的!”起身要跑,却被拉了回来。
“你,可不可以去梳洗一下。”
“嗯?”
“你这个样子,好丑!”
悯的脸唰一下红了,冲到镜子前一看,一个披头散发,脏兮兮的乞丐正在镜中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大叫一声:“勋,我讨厌你!”就冲了出去。屋外一阵嘭嘭声,好一阵才恢复平静。勋笑了,不禁想起醒时看见的悯,比现在还要狼狈,可在他看来,却比什么都美丽。心中又生起一股暖流。可是,正统的勋再次选择忽略这份感情的真像到底是什么。
半个时辰后,梳洗干净一身清爽的悯才扭扭捏捏来到勋床边。脸上带者三分怒气七分羞赧。见到勋满脸笑意,不禁板起脸吼到:“笑什么笑!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勋但笑不答。
“真的很好笑吗?”气势低下去,又变成了那软软的声音。
“很好看!”勋说出真心话。悯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此后十几天,两人睡同床,饭同桌,一时一刻也没分开。朝中却起了轩然大波。
***
“勋,啊,张嘴。”暖阳宫中,太子塌上,正在上演这样一幕。清朗隽秀身着华袍的太子殿下正侧坐床边,手捧青瓷盅,一勺勺将盅里雪白嫩滑的锦鱼羹送入斜依在床上的人。斜依床上之人,剑眉飞扬,鼻梁高挺,下颌坚毅。虽然脸色惨白,却不掩其英气。衣襟大敞,露出缠满绷带的壮硕胸膛,更添其前所未有的不羁之气。
“殿下,我自己来吧。你我这个样子,不成体统啊!”
柳眉一拧,凤眸圆睁,红唇微翘,娇嗔道:“我喜欢这样,你管我!张嘴啦!”
“唉……”勋只能乖乖张嘴,吞入那细滑鱼羹。
“殿下,这朝堂之上,怕是闹得厉害吧。”勋半晌后问道。
脸色微愣,悯停止喂食,“你即使在这暖阳宫,消息也还灵通嘛!”
“……”勋但笑不答。
“予亲王获罪了。目前暂压天牢。”
“怎么会?有证据?”勋挑眉道,眼中满是不相信。
“刑部尚书张剑庭天天在朝堂上质问他,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予亲王也太不小心了,招兵买马的证据让他拿住。这不是落人口实吗。这下说他意图谋反都不为过。刺杀太子的罪名,他不担,谁担。”悯淡淡地说,眼中满是讥嘲。
“这只是次要,怕是另有机要吧。”
悯刚想开口,贴身近侍小安子近前道:“启禀殿下,礼亲王求见。”
悯扯出一丝冰冷的微笑,“刚想说他,他就来了。有请!”
勋听见,想从床上坐起,悯忙按住道:“你做甚。东西还没有吃完呢?”又将手里的东西喂过去。
“殿下!”勋责备地看他一眼。
“管他呢。咱们只说咱们的。何苦让外人扰了兴致。快吃,凉了就不鲜了。”
“参见太子殿下!”低沉温润的声音响起,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美青年大步往里走来,躬身请安。一张瓜子脸莹白如玉,嵌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珠,明动异常。眉目如画,薄唇含笑,身材修长高挑,宽肩窄臀,气质高雅,风度翩翩,丰神俊朗。一个给人感觉如温润如风的人。可是躺在床上的勋明显感觉到,这表面温润的男人体内隐藏着一股霸气。礼王忧今年二十八岁,是明嘉帝的侄子,继承了父亲的封号,手握冬阳国八分之一的兵权。
忧刚到门边就听见悯那清冷声音似嗔非嗔地说:“管他呢,咱们只说咱们的……”内心一窒,原本激荡的心情顿时冷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嬉笑喂食土,眼中飘过一片阴霾,寒光一闪,如刀刃般直指躺在床上的人。强压住内心的阴郁,脸上挂上那完美的微笑,进门请安。
“忧表兄啊,何必那么多礼呢。快起来吧!”悯专心致志的将勺中的东西送入床上的人口中,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内心绝望的伤痛又一次翻转上来,眼睛死死地盯住那莹白的双手,手在宽大的朝服内紧握成拳。
“予亲王这次获罪,表兄功不可没啊。”悯淡淡地说,眼中一片冰冷,“这下子,予亲王手握的兵权该表兄接过去了吧!”
忧一愣,只得笑道:“哪里的话。”
悯看见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开口解释道:“礼亲王这次可是劳苦功高啊。费心费力的审问那被捕的四名刺客。虽然死了两个,可是总算让剩下那两个开口指认是予亲王手下的人雇佣的他们。最重要的是,礼亲王找来予亲王的娈童合欢。合欢亲口指证予亲王意图不轨,这次的刺杀完全是予亲王的意思。那合欢据闻对予亲王极其忠心,他都这样说,予亲王当然只有下狱的下场了。表兄还真是魅力无穷啊……”后面半句已转向忧说。勋顿时心中了然。
忧听见悯这样说,急忙解释道:“不,我和他只是……”
“表兄何必着急解释呢。本朝并不禁蓄娈童。只是没想到,忧表兄也喜好这个……”鄙夷之情立现,虽然眼角带笑,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中。
忧听见这嘲讽的语言,眼中射出炽烈的光,贪婪地直盯着那可恨又可爱的人。悯啊悯,你为何总是对我冷嘲热讽,不假颜色。我却又不能控制地要把你这个冷心冷血没心肝的人儿放在心上,一刻都不能忘。什么时候你才回像对待勋那样对我呢。心中苦涩一片。自打自己第一次看见悯,就不可控制地爱上了这个可爱又可恶的人,再也没有办法忘记,眼睛从此之后只会围着他转,无法离开。
“不知礼亲王来我暖阳宫所为何事呢?”悯总算喂完了东西,将手上的食器递给下人,再细心温柔地将勋慢慢扶好,掩上敞开的衣襟,转身问他。这期间忧一直盯着那如葱十指。丰盈纤长,莹白剔透,隐隐透出一股红润,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经世上最好的雕刻师穷其一生精心雕琢而成的。就这么盯着那纤纤十指,忧就知觉一股热流直冲下腹而去,不禁摇头苦笑,自己还真是泥足深陷啊。不过忧怎么也想不到,数年后,整个冬阳皇朝都会在这纤纤十指上断送掉吧。
“礼亲王!”耳边响起了如仙乐般清爽叮咛的声音,忧一下子惊醒过来,只见悯正不悦地盯着他,不免赔笑道:“我失神了,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我说,礼亲王来我暖阳宫所为何事?”
“啊,哦,你遇袭后我一直忙着处理,没能来看你。这下子正好事完了,予亲王也被押入天牢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现下你看见了,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刚才礼亲王也说自己乏了,我就不留你了。好好回府歇着吧。来人,送礼亲王!”
“太子……”忧连茶也没喝一口,就这么被悯赶出来了。
***
忧满心痛苦愤恨的回到了自己的亲王府。躺在床上,脑中满是悯的影象,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都不浑然不觉。
这时,被忧自予亲王府遣散的奴仆中带回来的合欢轻巧地推开门。看见忧满脸痛苦地躺在床上,合欢乖巧柔顺地靠了上去,抱起忧的头,细细碎碎吻了上去,眼中柔情一片。忧睁开眼,看见的是两弯淡淡的柳叶眉,再往下,是对狭长的星眸,正满含深情的望着自己,苍白的瓜子脸,娇艳的红唇正轻轻吻着自己。眼前的脸与心灵深处的脸瞬时重叠。悯,悯正在吻他。一把扯过那柔软的身体,俯身压上去,如狂风暴雨般激烈地吻上去,同时手粗鲁地扯开合欢身上薄薄的亵衣……
平复下来后,合欢拖着满身伤痛,自房后温池中打来清水,先将忧脸上的汗水拭去,再细心地将忧还露在衣外疲软下来的分身擦拭干净,脱下忧的外衣,将他安置好后,最后才走出房间自行去清理狼狈的自己。
走出房门时,他看了看紧闭着双眼似乎熟睡的忧那俊朗又秀美的脸,心中既悲伤又深情,他深爱的男人啊!虽然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个下贱的娈童,只是那高贵的人儿的不完全替身。可是自己爱他,为了他,他可以强迫自己委身于他人强颜欢笑,可以残忍地将无辜的人致之死地。今后,他也一定会为了他做出任何大逆不道的事。
***
暖阳宫中。
“殿下,你怎能就这样就将礼亲王赶出去了。”勋皱眉道。虽然礼亲王很危险,而且他十分不喜欢他那炽烈的目光盯着悯看,这让他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可悯这样做也似乎过分了点。悯两眼一翻。这个笨蛋,难道就盼望着自己被别人得到吗。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忧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感情,可是自己的心早已给了一个木头似的呆子,所以他每次见到忧都没有好脸色,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念头。可是这个呆子,居然……委屈之情立现脸上。
勋自知失言,看见悯那委屈的脸色,心下叹气,将他抱进怀中,靠在自己胸口。
“我是担心你啊……我们都知道予亲王是被冤枉的……那,你就要更加小心才是啊……”
“……我知道!”悯将头埋进勋怀中闷闷地说。“我会小心的。你这身上的伤,我总有一天回讨回来的!”悯轻轻地说,却无比坚定。两人就保持着这相拥相抱的姿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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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君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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