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声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和杜冷的情事,甚至做梦都会梦到,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恰恰相反,幻想的过程是美好的,比大多数真实的经历都更美好,他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杜冷做这种事,也能让自己的幻想更早一些破灭。
杜冷的神态他很熟悉,那种掩饰不住的笑意,完全可以用小人得志四个字来概括。他是得意的,因为是压倒性的胜利。
路家声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该做的全都做了,而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至于以后会不会损失,也就全要看他的心情了。
杜冷发现路家声笑了,笑容里的内容很多,他一时辨不清。
但路家声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软,像棉花糖,他情不自禁的想去尝尝这其中的滋味,刚刚的快活还残留在身体里,一触即发。但路家声不给他这个机会,他错开了头,以一种很自然的姿势,仿佛不过是不经意。
「得回去了。」路家声看了看表,他做那方面的事一向很讲究,表是一定要摘的,不然会划伤对方,不过他的细心完全没派上用场,他所提供的只是一个洞,而对方连裤子都没有脱,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儿叫野合,跟爱什么的没任何关系。
「不碍事吧。」杜冷倒是真怕他走不回去。
路家声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不碍事儿,玩这个死不了人。」
他口气有点散漫,这让杜冷感到不愉快,他不喜欢路家声谈起他们之间的时候用一种嫖客的腔调,更不喜欢那个莫名奇妙的字眼,什么叫玩这个?
不过路家声已经没兴趣去关照他的情绪,死不了人,但也伤的很厉害,杜冷的力气很大,他不是一个体贴的情人,也许是,只不过不会把体贴用在他身上。
路家声转身想走,杜冷叫了他一声:「唉,我送你。」
路家声听得好笑:「省省吧,我又不是女学生。」
「我怕你半路上有什么事。」
这倒也是,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杜冷的一番努力不就白费了。路家声没说话,杜冷跟着他,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杜冷神经是够大条的了,也觉得这情形不大对头,但哪里不对头,他又说不太出来。
杜冷长这么大,没怎么哄过别人,也没在什么人身上费过心思,他相貌出色,身份地位都摆在那儿,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大堆的人往他身上扑。
路家声也是其中的一个,跟她们不同的是,他是个男人,这是他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女人绝对没这么厚的脸皮。
杜冷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想起他流了很多血,也难怪他会不高兴:「我太不留意了,下次一定会小心点儿。」
还有下次?路家声暗想,要再有下次,那真是贱到家了,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他却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杜冷莫名的兴奋,这样一个男人,肯为他张开身体,肯为他流血,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虚荣心上的满足。或许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但那是物资短缺时期买一张毛毯硬要搭配的一副手套,完全是副产品。
路家声站在门口,几个人迎上来叫了一声大佬,他向杜冷说:「你回去吧。」
杜冷抬头看了看那幢二层的小楼:「不请我上去坐会儿?」
「下次吧。」路家声微笑。
杜冷被他的笑容迷惑了,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但又捕捉不到,他不想走,隐隐约约的有一点预感,但路家声始终没有开口,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杜冷前思后想,所有的经过,他记忆力惊人,只是有些粗糙,回想反而能感受到更细微的东西。
他首先想起的是路家声的身体,这是本能,性欲往往比其他欲望更直接更霸道,它瞬间的攻占了杜冷的脑海,这让他感到惊讶,路家声在他眼里更像是一个符号,和实质的肉体并没有什么联系,所以他干的是权力,而不是路家声,他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认为并没有这个必要,其实是有必要的。
杜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失策,他付出了肉体,但什么也没有得到,主动权仍然掌握在对方手里,而他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筹码。
路家声仿佛是委屈的,他被他干了,然而这是他肖想已久的事情,他却因此可以摆出更委屈的姿态,但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由得杜冷不去思量。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的得意和粗暴给了路家声藉口,这就像处女经历了初夜之后,男人总会用放大镜去找那几滴血,要的不是一个证明,而是一个藉口。
杜冷暗暗寻思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堵住他的嘴呢?
***
路家声一进屋,安绿就放下了电话,路家声随口问了一句:「谁打的?」
「是妮卡小姐。」
路家声刚被她的未婚夫使用过,心理上略有一些障碍,妮卡是个毛发丰盛的果敢女郎,路家声对女人没兴趣,仅限于欣赏,妮卡无疑是能让人赏心悦目的。
路家声想到杜冷,他早晚要娶这样一个女人,自己或许也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那情形在脑子里一过,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路家声对于生活已别无他想,大多数东西都是假的、空的、虚的、伪的,包括自己和杜冷在内。这种感觉让性事也变得很肮脏。
路家声喜欢男人并不是一帆风顺,这在许多人眼里是一种病,他接受过强制性的治疗,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一种,看一眼男性裸体的照片,喝一口催吐剂,他和杜冷的这次野合——只能用野合这个词,所达到的效果接近于此,他想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顾再看到这个人了。
但他不愿见他,并不代表他不愿见他,尤其是在杜冷付出某种意义的代价之后。路家声不想跟他撕破脸,他长这么大也从没跟谁撕破过脸,对方是杜冷,那就更不至于,只是有点漫不经心,杜冷的声音在电话里份外动人,他也就有一搭没搭的应着。
杜冷听得明白,人用几分心眼睛未必能看得出来,耳朵却会异常灵敏,他想自己的预感果然是精准的,这小子用完了就想丢,根本拿自己充了一回按摩棒的角色:「怎么?我让你不满意了?」
路家声微笑,这流氓式的腔调用在他身上不是浪费了点儿:「那倒没有。」
「我有点想你。」杜冷说的倒是真话,他脑子里弯弯绕绕,一心只念着他一个。路家声沈默了一会儿,杜冷轻声说:「其实我觉得——」他欲言又止,莫名的心里一惊,仿佛是怕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可是为什么又要收回去,本就是假戏假做,假情假义。
路家声却想,杜冷的手段是又上了一层楼,这般吞吞吐吐,倒真有点此情尽在不言中的意思,可惜这情他不敢领,领了就是死路一条:「天太晚了……」
杜冷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该睡了,却还是喊了他一声:「家声……」
路家声没有应,两个人在电话两端静默着,却各有各的心思。
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下的,路家声睡不着,只觉得这出戏是越做越真,竟玩起脉脉含情的把戏来了。
他不想陪他玩儿,深知自己的脾气,弄不好一脚陷进去,粉身碎骨,杜冷也未必会给他收尸。但也不想得罪他,毕竟是自己理亏,玩完了又不肯付帐。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不出个两全的办法,打开门走出去,见阿多屋里的灯还亮着,这小家伙关了三天禁闭,最近可老实多了,也不怎么来缠他。
路家声想看看他在干什么,略一推门,是虚掩着的,阿多耳目灵敏,刷的就回过了头,一见是他,立刻八爪章鱼似的缠了上去。
路家声笑着扯开他:「怎么还不睡?」
阿多拉他到桌旁:「我在学写字。」
路家声见他歪歪扭扭写了几篇,只有路和家两字略微能认出来:「谁教你的?」
「没有,是我自己想学。」阿多拿了电话薄向他晃了晃:「这上面什么都有。」
路家声摸了摸他的头:「傻瓜,学写字有专门的帖子。」
「那你买给我啊。」阿多说的理直气壮。
路家声被他逗笑了:「这点小事,去跟安绿说。」
「我才不去找他。」
「别老跟他过不去。」
阿多却哼了一声:「那家伙有问题。」
路家声一怔,看了他一会儿:「不许随便乱说话。」
阿多猛地扑到他身上:「大佬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我会扭断他的脖子,我会这么干……」
路家声被他勒得骨头都疼,这小子力大无穷,真不是闹着玩的:「快松手……」
他推了他一把:「听见没有?」
阿多置若罔闻,仿佛被妖魔附身似的,紧紧的抱住他,路家声却有一种错觉,他要他死,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伤不了谁。他可以拔出枪,像这种小孩子留着也是个麻烦,却终究是不忍心。
阿多像一个人,那个人……路家声苦笑了,恍然就是自己。
阿多终于松开了手,揪着他的衣服慢慢跪倒,伏在他脚下,他对他的爱是狂热的,接近于崇拜,他情愿去吻他的脚,像一个教徒缠绵于天主。然而他更想要的是压倒他、侵犯他、占有他,攻击他的欲望像一团火,烧得心口惴惴不安。
但这种东西是隐秘的,犹如人的身体,要藏在衣服下面,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的太快,衣服总是嫌小,身体进露出来,遮遮掩掩,总归是没这个资格,走不到人前。
路家声叹了口气,也蹲了下来。阿多的爱是卑微的,他也曾卑微的爱过一个人,但如同他迷恋杜冷一样,阿多对于他的迷恋同样的不可理喻,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道理可讲:「傻瓜……」
「我不傻!」阿多立刻反驳。
「好吧,你不傻,傻的是我。」路家声的好脾气是天生的,他很少会坚持些什么,杜冷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我也喜欢过一个人……」
「那个姓杜的?」阿多有野兽般的直觉,灵敏,刚烈,利爪藏在毛发里,伪装成温顺的宠物:「他有什么好?」
「没什么好。」这点路家声自己也承认。
「那你还喜欢他?」
这跟好不好的没什么关系,不过路家声不想跟他讲这些,他想说的是,人这辈子总要贱这么一回,贱过了,如同一壶水达到了沸点,渐渐的冷下来,还是一壶水,但执意在火上干耗着,却只能油尽灯枯。
阿多却爬到他身上,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我长得像他?」
路家声没有说话,黑暗中的感觉会份外灵敏,阿多的嘴唇柔软温热,有少年的清香,如同新鲜的椰子,阿多轻声说:「把我当做他好不好?」
路家声恍恍惚惚的想起了什么,年少时轻狂无知,爱一个人,一定要得到他,只有身体也无所谓。
「我给他下过药。」
「什么?」
路家声微笑:「真是疯了。」
阿多吻住他,吸吮,不给他回旋的余地。他在想那个人,他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回忆,他不能分享,更无法剥夺,眼睁睁的看他在他身下想另外一个人。
路家声的确想起了杜冷,那是一段旧伤,然而没有利害纠缠,伤疤是单纯的,那个人的愤怒也是单纯的,不包含表演的成份。不过那时候真是小啊,竟不知道春药有内服和外敷之分,他身手本来就不及杜冷,亢奋的男人,他被压在下面暴打,性交,无休止的疼痛,他开始后悔,哭叫着求饶,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出门见人。
路家声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阿多不想让他笑,他捂住他的眼睛,开始解他的衣服,性是很好的东西,所以人们沈溺于其中,高潮会让人忘了一切,但阿多不满足,他想要更多,快感之外的,那好像更奢侈。
他一路吻到了他的下体,发现器官已经有些硬了,是因为那个人,他用牙齿轻微的咀嚼了一下,路家声痛的揪住了他的头发,两个人僵持着,还是路家声软化了,松开了手。这小家伙是属狼的,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杜冷也是,但没有阿多的野性,他是中山狼。
这头狼后来想继续这种关系,或许是因为好玩,或许是打定了主意想咬他一口。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怪不得他,狼本就是要咬人的,怪只能怪东郭先生愚蠢而软弱。
路家声不想当东郭先生,然而不当就没有接近狼的机会。他权衡了许久,还是把自己的肉体做为祭品,双手奉送到杜冷面前。
少年的身体缺乏节制,路家声从那个时候开始痛恨被插入,疼痛,总是疼痛,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容忍。他明知道结果,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明白,因此更显得愚不可及。所以有一天清晨,杜冷从他身上爬起来,凝视着他,笑眯眯的骂了一句,他也没有反驳,或许他自己也觉得,就是反驳也没什么力道,他的确是贱的。
杜冷以后没再找过他,他也知情知趣,乖乖的守在家里做自己的齐天大圣,头上压着五百年大山,仍然自得其乐。所以路家声想,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成为过去,幸好幸好,什么都过去了。
杜冷被妮卡的事闹得焦头烂额,但这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舅舅也来过几次,先是劝他不成家何以立业,随后妮卡就跟上门来。
杜冷以前倒见过这妞,只觉得是黑里俏,草原上奔腾的烈马似的,腰是腰腿是腿,干起来一定非常的带劲儿。可性格却是养熟了的猫,往旁边一坐,也不爱说话,笑眯眯的看着杜冷,没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眼光。
何况她是路家声的侄女,总有那么一点点像,血缘这东西实在太神奇了。
杜冷也就不冷不热的跟她搭着,果敢几万双眼睛盯着他,不相信路家声得不到消息,戏是要演给别人看才有意思,自娱自乐,那叫做闷骚。
然而路家声按兵不动,杜冷觉得这个人也很有点意思,像以前一个女人教过他的舞步,他退,他就紧追,他往前走两步,他就躲得不见了人影。
杜冷不喜欢这种伎俩,然而并不代表他不擅长,那个女人也说过,他四肢修长,体态灵动,具有舞蹈方面的天份。
妮卡也是其中高手,她踩的是伦巴的舞点,热烈,奔放,步步生莲。
舞伴当然还是女人好,带得出去,上得了台面,摆得到人前,娶个女人是贤内助,男人呢?杜冷从来都没想过。
妮卡喜欢看戏,果敢本土的一间老戏院,墙皮剥落了,四周黑丝绒的帐幕,给人以残花败柳的印象,但因为是唯一的娱乐场所,还说得上当红。高处设了贵宾席,两两相望,犹如辩论时的擂台,底下演什么倒没了关系。
妮卡倚在杜冷身上,天气热,这种姿势腻的发黏,空气中充斥着变质的糖的气味,馊而甜,手沾上去就是丝丝缕缕,杜冷连拔丝的香蕉都不肯吃,嫌那种东西黏牙,甩不开,拔丝的女人就更没兴趣。
他倒对底下的戏台产生了无限的爱好,眸光紧盯着,仿佛漏了一眼都是罪过。
妮卡轻笑了一声:「我小叔叔。」
妮卡的小叔叔当然就是路家声,杜冷现在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眼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路家声也瞄见了他,两个人相视一笑,隔着一层看台,意味深长,然而又不能点破,倒仿佛是多年不见的小情侣,只因为严厉的父母,不能够拥抱,只好眼睛里装着彼此。
杜冷不动声色,从妮卡的肩上冲路家声比了下小指,动作不大,但足以让他看得清楚。
路家声却笑了,缓缓的竖起一根中指,晃了一晃。
杜冷也笑了,把中指往下一倒,拈蚂蚁似的。
路家声微一拱手,杜冷哈哈一笑,看得妮卡莫名奇妙:「你们干什么?」
杜冷暗想,这小子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却见阿多腻到路家声怀里,恶狠狠的瞪着他,杜冷发现路家声的手指搭在阿多腰上,手指微扣,完全是一副亲密无间的姿态。
阿多哼了一声:「那家伙又搞什么鬼?」
路家声仿佛觉得很有趣:「他说我是他的那个……」
「哪个?」
「家里养的小的。」
阿多噗的一声,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过在口舌上路家声是不会吃亏的,以前被他挤兑,那不过是他让着他。杜冷说他是他养的小的,他就说,是啊,干了也是白干。杜冷说干死你,路家声立刻拱手称谢,反正他喜欢男人,全当是召妓。
「大佬……」阿多几乎凑到了他脸上:「你跟那家伙在一起,是不是……」
路家声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揪着他头发让他坐起来,他立刻又扑了上去,牛皮糖似的:「大佬……」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路家声在下面,很多有头脸的人物喜欢玩男孩子,但不过是玩玩而已,他试探过路家声,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他跟杜冷……他跟杜冷,居然会心甘情愿的被压在下面!阿多忍不住呆呆的盯着他楞神。
路家声算不上个漂亮人物,但看着让人舒服,妥贴,像穿久了的衬衣,未必有多么光鲜的外表,但最上心的却还是这一件。
阿多穿过许多件衬衣,也是别人的衬衣,他唯一的一次挣扎和选择给了路家声,于是只剩下了这一件衣服,没有换洗的余地。而这衣服太小了,捉襟见肘,他想方设法能让他大些、更大些,他不敢太心急,毕竟弹性有限。
他想自己缺的只是时间,阅历,他未必会比杜冷差。况且他有他的优势,路家声不防他,他把他当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无限制的纵容,这是值得利用的。
阿多把玩着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的咬出一圈牙印儿,他牙齿很工整,那牙印儿也是整齐的,他又去咬他的手背,肩膀,一点点的延伸到耳垂。
路家声耳珠圆润,用舌尖卷住,是一个满圆。阿多有些急燥了,用身子微微的挤他:「大佬……能不能……也让我一次……」
座位对面摆着瓜果,路家声随手捡了个拳头大的李子,塞进他嘴里,这家伙闹着要来看戏,真的来了,又不安份。
阿多叼着李子呆呆的楞神。
妮卡忍不住笑起来:「你看那小男孩儿多好玩啊……」
杜冷轻哼:「你这小叔叔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唯恐别人不知道。」
妮卡看了他一眼,暗暗稀奇,这话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她也觉得这个小叔叔在这方面太不检点,可是从杜冷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透着股酸味儿,妮卡的目光落在了阿多身上,那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太漂亮了,让人觉得不放心。
妮卡对杜冷是志在必得的,路家声为了家族方面的利益,就曾在明面上告诉过她,只要她嫁了杜冷,就不能再姓这个路字,她竟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知道不少商贾都有玩男孩子的癖好,却从没疑心过杜冷,可看这情形……
「不过去打个招呼?」她伏在杜冷肩上,用的是软棉棉的腔调,男人大多是喜欢这种腔调的,可惜杜冷不卖帐,早五年他或许会喜欢这种女人。
「怎么?跟我在一起很无聊?」
「不是。」妮卡捶了他一下:「讨厌……」
杜冷明白她的意思,和路家声走得近些,日后松了口,她也好回娘家,只是杜冷完全没这个打算,他接近路家声有他的用意——这辈子没让人涮过,不得不承认路家声带种,竟敢在他身上动脑筋。
杜冷走过去,阿多眼睛里有很明显的敌意,杜冷笑了,在锣鼓喧天的背景里显得有些恍惚:「你还抱着这个小东西不放?」
路家声见他过来,倒也不意外,他早知道杜冷是不吃亏的人,他要不把这一局扳回去,只怕会难受一辈子。
「小家伙不咬人。」路家声拍着阿多后肩,微笑,一语双关。
杜冷在他身边坐下来:「哦?这么好,不如借我玩两天。」
阿多全身一僵,却被路家声按住了,脸上笑容不改:「你会把自己的内裤借给别人用?」
杜冷似乎因为太喧闹,听不清,近到了不能再近:「只要你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
路家声与他对视许久,身后卡的一声巨响,闪过一道雷,粉红色的电光让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诡异,路家声耳语般的轻声道:「要讲卫生。」
杜冷哈的笑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下雨了。」
「是啊。」路家声随声附和。
两个人迅速的分开来,彷佛就在这一瞬间找到了许多的事情做,擦汗,嗑瓜子,喝水,各有各的忙碌,都顾不上彼此。
雨是下起来了,看台下的人没心思再看戏,熙熙攘攘,寻思着要怎么回家,戏还是要演,鼓点敲得震天响,却是空的,突兀的添了许多寂寥的意味。
戏院年久失修,经不起雨和人的轮番践踏,在雷声中略微的摇晃,这让人们惊慌失措。能坐到这戏院里来的,往往都是闲人,越闲活得越滋润,都对这世界滋生出了无限的留恋。
场面开始混乱,哭声叫声雷声雨声,忽然间全场一暗,不知是人为的还是偶然的,灯光被掐灭了。
路家声下意识去找身边的人,却被人按回长椅上,狠狠的吻了上去,他直觉得感到是杜冷,但不能笃定,人在黑暗中是深海里的鱼,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谁?」他低低的问了一声。
「你想是谁?」
一开口就听出来了,仿佛道路两边的凉亭,是标志性的建筑物。路家声暗中笑了笑,真不愧是个投机份子:「不去照顾你的新娘子?」
「这话听着有点酸呢……」
路家声没心思跟他嚼舌头,他要找的是阿多,这小家伙脾气太爆,一着急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
黑暗助长了暧昧,如同晚开的花,有不可言明的浓香。
阿多手从椅背上摸过去,余温犹在,可见主人相去不远。他从长椅上跃过去,人影重生,水草间的生物似的,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伸出手,记得桌上放过一只打火机,路家声是不抽烟的,应该是其他客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摸到了一点徵兆,冰凉,五指一拢,却猛然感到了不对劲儿。那冰凉的手指反覆在他手上,他迅速向后退去,倚上了墙壁,那人随之而来,与他近在咫尺,朦胧中只是一团白,他忽然扬手扣向那人咽喉。
这一瞬间他似乎听到细微的一声响,掇弦振翅,本不可闻,完全是直觉,他猛一低头,刀锋沿着头皮堪堪的擦过去,而他的手指,距离那人的喉咙不过数寸。
两个人在黑暗中僵持着,他不进,他亦不退,许久,嗤的一声,阿多眼前一亮,首先就看到了那人的手,手指修长,苍白,且冷,指缝间刀光闪闪。而后是衣白如雪,极少见的唐装式样,下摆处绣了大朵的梅花。
他刚要去看那人的脸,火却熄了,熄的引人遐思,荡气回肠,如此的微妙,让人扼腕叹息。余温扑在阿多脸上,使他觉得热。
他略一楞神,那人忽然靠过来,在他耳边低低的念了一句,语音浊重,阿多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仿佛想不起,刚要开口,那人却不见了,春梦般的了无痕迹,阿多不禁微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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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豹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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