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期一天一天逐渐地逼近,双方父母又是欣喜又是紧张,一致希望婚礼能办得盛大隆重,毕竟这是两家头一次办喜事,务求尽善尽美。
星期日,两家人齐聚杜家,共商大计。
“亲家母,你看喜宴订在哪里好?晶华还是凯悦?”廖夫人客气地问道。
“谦谦,你看呢?”杜夫人询问女儿的意见。
“都好啊。”杜谦若心不在焉地回话。
订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只是为了酒足饭饱一顿而已。更何况,这场婚礼根本不会举行。她真想在此刻就向他们坦诚一切,可是看到父母那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又令她于心不忍。
“那就凯悦吧,它的场地够大,感觉气派些,菜色也较新颖,一百桌可以吗?”廖家驹从宴客名单当中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一说完又埋首研究名单。
他就是一个这么有领导和控制欲的男人,凡事只有他作的决定才算数。
“多订几桌预备着,万一客人来得多,才不至于失礼。”廖父补充道。
“没错,没错,还是亲家公想得周到。”杜父附和。
“头一次办喜事嘛!考虑多一点总是比较妥当。”廖父呵呵笑着。
从小儿子就是品学兼优,接掌家族企业也是表现突出、成绩亮眼,让他非常有面子,现在又娶了个门当户对的贤媳娇妻,万事圆满如意,他夫复何求?
“他呀,紧张得要命!”廖夫人糗儿子。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除了杜谦若。她静静地走上阳台。
院子里花团锦簇、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美丽不可言喻。这是一个生机蓬勃的春天,但她的心情却没有感染到一丝丝的活力。
每当她回到杜家大宅,总感觉自己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双手伸进外套的口袋,摸到了手机。
电话?!
不能见面,就打个电话给他吧!这个念头一直催促着她。
侧着身,拿出手机,按下那组最熟悉的号码。
才响了两声,对方立刻接起。
“是我。”
“我知道。”他低低地笑着,“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今天不是你的家庭日吗?不怕被发现?”
解天磊低沉好听的声音隔着那条无形的线路传到她的耳中,只要能听见他温暖的声音,她就很满足了,说些什么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谦谦,你在听吗?”
“我在,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不自觉地,她的嘴角泛起甜笑。
“难不成你浪费电话费,只是为了听我说话?”
“你也可以唱歌给我听啊!”
“小傻瓜,我现在在诚品里,接手机已经遭到很多不明人士的白眼了,唱歌?!你想要我被轰出去吗?”
她深情地说:“天磊,我好想你。”
“明天我们就会见面了啊,而且我们有一整个星期都可以黏在一起,你说好不好?”他在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对他们来说,时间永远都不够。
“明天……还要好久,我一秒钟也等不及了。”没有他,她只是朵枯萎的花。
“那……去看电影好不好?”他被她打败了,不能否认,他也非常想见她。
“我要看梅格莱恩的新片。”她雀跃地说。
“是,小的遵命。你搭捷运过来,我到车站接你。”
“嗯。”她开心地收线。
“你打电话给谁?”
廖家驹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跳。
“呃,打给淑媛。”
“做什么?”
“我想找淑媛陪我一起去看首饰,妈说那套送客的旗袍还缺一条项炼来搭配。”她心虚得不敢看他。
她居然对他说谎了。
“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了。”她连忙摇头,“你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吧,你自己小心。”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屋。
杜谦若没敢再多停留,匆匆忙忙拿了皮包,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门去了。
廖家驹冷冷地看着她急于离去的背影,拿起电话按下了张淑媛的号码,她的谎言很快就要不攻自破。
敢欺骗他,那她就要付出代价。
上完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杜谦若的午休时间,她正准备去吃顿美味的午餐犒赏自己的辛勤工作。
“杜谦若小姐。”
忽闻有人叫唤她的名字,她立刻停下来。
对方是一个身材高佻,打扮得非常时髦,还有一头狂野的长发,她肯定不认识如此前卫的女子。
“你是——”
“你不必管我是谁。”柯羿兰双手抱胸,低声地说:“我来,是想跟你谈谈有关解天磊的事。”
天磊?!杜谦若明显地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应有的镇定。
“为什么我要跟你谈呢?你不肯表明你的身份,却又说要和我谈天磊的事,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要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几年来的生活、工作历练,杜谦若虽然不致口若悬河,但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了的笨蛋。
这个千金大小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聪明,也很难缠。她还以为她是那种一被大声吓唬几句就会猛掉眼泪的没用女人呢!
看来,她是太低估她了。
她很不情愿地妥协,“我叫柯羿兰,是天磊“唯一”的女朋友,而且我还在他的店里工作。”她是自己这么认为的。“这样行了吧?”
“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杜谦若提议道。
她们在对街的咖啡店挑了个隐密的位子。
“柯小姐,有话直说。”
“好,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她用十分霸气的口气说:“离解天磊远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又来了。杜谦若不禁笑了起来。
从以前就不断有女生为了他争风吃醋,个个都以他的女友自居,纵使他什么也没做,有时候惹得他发脾气还会吼人,把女生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那么久,他还是有本事用他的酷把女人迷得团团转,结果自己却没察觉。眼前又是一个以爱为名来找她兴师问罪的痴情女。
她还真是佩服自己的定力,竟然一点都不讶异听到这个消息,还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柯羿兰皱着眉,她又没说笑话,她是被吓傻了还是怎样?
“没什么,请继续。”她敛起笑容。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早就摸清了。你是个有夫之妇,怎么还不要脸地来勾搭天磊?如果没有你,我们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美满的一对。”柯羿兰发现杜谦若的脸色显得极为不自然,明白自己点到她的痛处,她再接再厉。“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破坏了我们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和天磊……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那是怎么样?”她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们……”要她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才好?她和他之间的故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回头吧!否则我就到你老公面前去揭穿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要是家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以他的个性,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我有没有权利,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已经警告过你,马上离开天磊,否则你最好小心一点,你的“把柄”还在我手上,我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撂下狠话的柯羿兰先行离去。
杜谦若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口饭也没吃。她并不是怕她的威胁,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有夫之妇,她已经被冠上这个头衔了吗?
解天磊三十岁的生日,两个人都特地请假一天,准备好好替他庆生。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遇他的生日。
杜谦若在住处烧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不能免俗地买了个奶油蛋糕,还有一瓶八二年份的波尔多红酒。
“好吃!”他非常捧场地吃掉几大盘的菜,“去哪学得这么好的手艺?”
“这大概是我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唯一学到的,最有用的一技之长——烹饪。”她苦笑道。
人在异乡,什么都得靠自己才行。在美国的日子,她学会了煮饭、做家事,甚至还会修漏水的水笼头;尤其父亲失势后,她更学会了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求生存。
“谁说的,你也是个最受学生欢迎的王牌老师啊!”他没安慰她,这是事实。
“你哪里听来的?”
“你班上的学生。”
“你……你还记得那个呀?”
“当然,那个小鬼打消和你结婚的念头没?”他一想到就觉得很闷。
“他只是个小孩子嘛,说着玩的罢了。”
“有一天他会变成男人,追着你实践当年的诺言。”他还在嘟囔。
原来,解天磊曾有一回去接杜谦若下课,正要牵她的手,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才十岁的小不点迅速冲出来挡在他俩的中间,并且信誓旦旦地宣告,他长大要和杜老师结婚,别人不可以乱牵她的手。搞得解天磊很不是滋味,她实在太不安全了,连小男生都为她神魂颠倒。
“你不要教书了好不好?”他要未雨绸缪。
“那我要做什么?”大学念的是很冷门的科系,语言是她唯一的优势。
“我给你一份工作。”
“我又不会摄影。”
“先听我说嘛,这份工作呢……时间自由,不必打卡,薪水随你开,年终分红要多少有多少,你说怎么样?”他讨好地说。
“什么工作这么好?”
“我老婆啰!”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起来,心里其实甜蜜蜜的。
餐后,切完蛋糕,她送上生日礼物,他迫不及待地拆开。
“CD?”他一脸狐疑,“谁的专辑?”
“听听看不就知道了。”她故意卖关子。
将CD放进音响,流泄出的是他们都熟悉的旋律——永恒之火,不同的是,在他用吉他自弹自唱的背后搭上优美的钢琴伴奏。
他立刻听出那是她的琴声。
“我们这就叫作琴瑟和鸣,对不对?”他笑得可开心了,这是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还差得远呢!”
当她把CD收回架子上时,在书柜的相框旁发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凑近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钻戒。
“天磊……”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他从身后将她抱个满怀,“我放了好几天了。”
“谢谢,好漂亮。”她是真心这么认为。
“我知道这颗钻石有点小,你可能要拿放大镜才看得到。”而且还是分期付款买的,但他的能力就只买得起这样的戒指了。
“胡说,我很喜欢。”比起其他名贵的珠宝,这颗值不了什么钱的小钻石,是她拥有最美的宝石,它是信物。
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学起老电影的求婚情节,单膝跪地,执起她的左手,深情而专注。
“杜谦若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解天磊先生,我愿意嫁给你。”
他郑重地替她戴上戒指。
“戴上了就不许你拿下来,一辈子都不许。”他很霸道地说。
“连洗澡也不许吗?”她笑着反问。
“嗯,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好了,现在我们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个。”他立刻吻上她的唇。
本来,杜谦若都是和解天磊待在一起消磨晚上的时光,但今天下班前,她却突然接到廖家驹的电话,说是有事和她谈,约在他的公寓。
正好,她也准备好要和他谈解除婚约的事。这事迟早要解决,不如就乘这个机会谈开来吧。
当她到达时,是他亲自开的门。
整个室内以黑白为主,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是深沉的黑色,坚毅的线条,冷冰冰的灯光,诡异的宁静。
每次来都有一种令她不寒而僳的感觉,就像处在台风眼。
“坐啊,喝什么?”他面无表情。
“不用了。”
“咖啡或茶,还是……你想来杯酒?”他站在酒柜前拿出一瓶威士忌。
“我喝水就好。”她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
两个人就这么在餐桌的两端面对面坐着。桌上有几个啤酒空罐,在她来之前他就喝了不少,现在他又喝了好几杯威士忌,她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家驹,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那你呢?”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要跟我说的又是什么事?”
“我想说的是,有关我们的婚事。”
“继续说。”
“我们……解除婚约吧。”她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地冷冷看了她一眼,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们并不是因为爱对方才决定结婚,而是在双方家长的期望下满足他们的愿望,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草率地走入婚姻,这样对我们比较好。”她冷静地分析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
“嗯。”她点头,很真诚地说:“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
突如其来,他将手中的水晶酒杯往她身后的白墙上砸去,水晶酒杯应声破碎,墙上酒渍斑斑。
杜谦若被吓坏了,不知如何反应。
“谎话,全都是谎话!”他疯了似地大叫,“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骗你。”她的声音在发抖。
“这个。”他将一叠照片倒在桌上,“那这个是什么?你今天就给我解释清楚!”
照片中都是她和解天磊的身影,有上超市的、出电影院、在公园散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派人跟踪她,而她竟然没发现,还天真地以为她可以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他根本就完全知情,只是在等着她自投罗网而已。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什么不适合、什么太草率,其实原因就是你另有男人,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她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了?无话可说吗?默认了吗?”
“家驹,不要这样……”
“我调查过了,他是你的高中学长,十年前,你们曾一起消失了三天……”
“是的、是的!”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爱他,家驹,我爱的人是他,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你说什么?!”他的脸狰狞了起来,活像要吃了她的恶魔。
“我爱他。”她不怕死地再说一次,“十年来我爱的都是他。”
“那又怎么样?”
“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她低声下气地哀求。
“你听好,杜谦若,要嫁你也只能嫁给我,别的野男人休想碰你一根寒毛。”
“家驹——”
“他要是敢轻举妄动,我会让他在摄影界混不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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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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