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 第六章

  白日的沙漠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爆热。江南水乡温暖的煦日与西北大漠毒辣的烈焰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浑身炙烫的容大少站在一望无垠的沙地上心里真有点儿后悔。一时冲动只想找个能让自己喘口气、可以静静思考的地方,谁知出门不久就被烤得连气都快透不上,更甭提什么思考,整个人头脑发晕,跟离了水的鱼没什么两样。
  刚出来就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容飞扬心有不甘地极目四顾,但见周围除了黄沙仍是黄沙,偶尔与几颗仙人掌冒出头来,也在似火狂燃的烈日之下显得无精打采。一片奇特的云状物体忽然遮蔽了阳光,容飞扬正自心喜,却闻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呼啸之声,还未等醒过神来,一团旋转着无数个怪圈的狂风已翻翻滚滚、声势夺人地席卷而至。一大堆高高低低的沙丘在飙风的侵袭之下开始倾泻崩塌,足下的泥沙大片地流失陷落,自然的魔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对渺小的人类展开了毫不容情的攻击。
  从来未曾遇到过沙漠风暴的容飞扬大惊失色,似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中摇摆不定。一道白色的人影如流光和过漫天的风尘,温热而有力的手一把扯住容飞扬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腾挪闪跃,试图摆脱飓风的追击。只可惜沙漠里的天气一向变幻莫测,风暴来得极快,根本不及闪避,在自然的威力面前,无论多么高强的武功也只会显得微不足道。危急之中,白衣人蓦然出掌运力一推,使了个极其高明的巧劲,硬生生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容飞扬安然送出十七八丈之外。
  “毓秀——!”
  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眼睁睁地瞅着白色的人影被巨大的风涡所吞噬,容飞扬心胆俱裂地嘶声狂吼。这时候竟有一种世界走到了末日,天地一片混沌的感觉,自己的时间仿佛已定格在那一刹那,待漫天黄沙随着狂风自身侧轰轰隆隆地卷过,待得人肌肤发痛的太阳重新露出嘲讽般的脸,容飞扬仍然呆楞在当场难以动弹。不知道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弹指的时间,他猛然翻身跃起,发狂般地冲向方才被风袭过、此刻又堆成了大大小小沙丘的地方,疯狂地用双手拼命地挡掘。毓秀,你千万不能死——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十指埋在粗糙的沙子里不多十便已磨出了伤口,鲜血丝丝渗入沙堆。容飞扬浑然未觉,只是毫不犹豫又毫不停歇地奋力扒着这仿佛永远也搂不完的沙。热烫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立刻被日光所蒸融,但脸上汹涌奔流的狂潮却怎么也止不住。
  离容飞扬身侧不远的一个小小沙丘突地轻轻动了一下,一粒一粒黄沙不断自沙丘上滑落——几近疯狂的容大少蓦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管摒心静气、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个逐渐显现在眼前的熟悉身影。
  “毓秀……”他小心地将趴在地上微微蠕动的躯体翻转过来,让受伤的人舒服地仰躺在自己腿上,细细察看——白色的衣衫被风沙染成立灰黄,瘦削的脸颊沾满尘土。温柔的替半昏迷的人拭去面上的泥沙,方始发现原本棕黄的颜色如今已掺上了一丝血迹,看得容飞扬心头愀然一紧,犹如刀割。
  “容……咳……你没……”硬撑着一口气的西门毓秀努力张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哑声道。
  “我没事。”明白对方想问什么的容飞扬强忍着冲上喉头的热流红着眼眸柔声应答,“你放心。”
  “唔……”松了口气的西门毓秀安心的晕了过去。
  “毓秀!”容飞扬急忙抓起西门毓秀的手,轻扣他的腕脉——呼吸微弱,脉象紊乱,当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他赶紧一手只西门毓秀的手掌,徐徐发力,助他调息疗伤。良久,容飞扬缓缓收回手掌,用手探了探西门毓秀的鼻息,放心地舒了口气——毓秀的性命应该无虞了,剩下的,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成。容飞扬不由暗暗庆幸,幸亏毓秀的内力极为深厚,加之轻功卓绝,才能及时避过了要害,否则在如此
  巨大的飙风之下只怕……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流了满头的汗,居然还淌了满面的……泪。
  入夜。
  寻沙阁。
  窗外冷月无声,房内一片宁静。
  柔和的烛光悄悄地映照着床上沉睡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稍稍凹陷的眼窝,黯淡的面容,以及那眉心纠缠的结——虽浅浅淡淡,却始终难以舒展。
  容飞扬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略微有些低烧的男人,专注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怜惜与眷恋之情,只可惜,他自己至今尚未发觉。
  今天下午的事,西门毓秀没有让宫中的任何一人知晓。当容飞扬抱着他经过绿洲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当下执意定要自行下地,拗不过他的容大少只得在临近宫门的一处暗角放下了怀中的人。说实在的,看他强提真气,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自己一起迈入宫门的时候容飞扬还真有点儿胆战心惊的感觉。门口那个多嘴的侍卫瞧见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事地问了几句,却被西门毓秀以淡淡的一句“没什
  么”给敷衍了过去,直至走进寻沙阁他才泄了气,冷不防一头栽倒下去,多亏容大少手疾眼快,要不然铁定摔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喂他吃完药,喝了点粥,再扶着他躺下,西门毓秀几乎是头一沾枕便立刻睡着了,从日落西山直到月上中天。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十分安稳,额上不停沁出薄薄的冷汗,内息亦未曾完全稳定,呼吸仍稍嫌急促,而那眉间的一道褶,更是令容大少觉得碍眼之至。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竟然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几天前才当面侮辱了自己的人——这种事若换作他容大少,幸灾乐祸、拍手叫好都来不及,而且,他又为何要极力隐瞒自己受伤的事?难道是怕在属下面前折了身为宫主的威风?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莫非是……容飞扬心头倏然一动,莫非他只是不想让人得知他受伤的原因?难道他只是……不愿让我因此而遭受宫中众人的冷遇与敌视……骤然握紧了双拳,容飞扬定定地注视着即使在是睡着了也带哟一股淡淡忧郁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以前从不曾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要去深思的事
  情。这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别人有没有事——容飞扬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如此疏忽,却替别人设想得那么周详的人。
  这个人……从来都不曾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悄悄地在一旁默默观望,静静守护。
  就算是受了伤,他也不愿显现出来——这个男人的温柔信心与深情关怀一直隐藏在清悠恬淡的表象底下,只有相处日久方能细细体会、慢慢领悟,恰如一坛陈年佳酿,通过时间的酝酿弥久愈醇。
  这一晚,容飞扬痴痴地凝望着床上男人的睡颜彻夜无眠,直至天明。
  西门毓秀醒来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容飞扬。
  “你醒了?”一见西门毓秀苏醒过来,一夜未曾合眼的容飞扬立刻抛开了睡意,凑上前去用手探了探他微凉的额头,露齿而笑,“总算不再发烧了。”
  “我……睡了多久?”西门毓秀微微侧首,不着痕迹地避开容飞扬的手,虚弱无力的声音略带沙哑。
  “大约八个时辰左右。”容飞扬轻轻缩手,温言相对。
  “毓秀,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替你去拿。”
  西门毓秀没有回答,只是稍带纳闷地瞥了一眼倚在床头望着自己的俊郎男子——他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我看还是喝一点粥比较好,那个容易消化。”故意忽视了对方眸中一闪即逝的困惑与迷惘,容飞扬擅自替西门毓秀下了决断,“就这么决定,你的伤势必须好好修养才行,这段日子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必了。”隔了半晌,西门毓秀神色疲乏地道:“一点小伤,过几天自会痊愈,不敢有劳容少侠费心。”——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但语中的疏远之意亦是相当明显。
  “我不会走的。”容飞扬眼珠一转,好整以暇地道:“我这个人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一点,想必毓秀你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吧?”
  “……”
  “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这儿每天看着你,直到你伤好了为止。”容飞扬的语气十分坚决,不容拒绝。
  “你……当真?”西门毓秀以一种说不出是喜是悲是哀是乐的表情斜睨着容飞扬。
  “当然。”容飞扬极其严肃而又极其认真地保证。
  “……随便你吧。”累得没有气力与对方势在必得的强烈攻势相对抗,西门毓秀叹了口气,放弃了坚持。
  “这就好。”见对方终于松口,容飞扬甚为高兴地走向门口,“你好好躺着,我去替你拿粥,马上回来。”
  “等……”西门毓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打苏醒之后似乎有许多事情都跟以前不同了,一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变得和颜悦色、亲切殷勤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但无论什么事一旦过了火,反而会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了!”容大少刚跨出门槛,又将头转了回来,冲着西门毓秀嘻嘻笑道:“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所以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
  原来……西门毓秀乍然恍悟,门阖上的那一刹,他眼底写满了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容少侠。”待容飞扬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几碟小菜和两副碗筷从厨房里端回来的时候,西门毓秀的神情早已恢复平静无波,再也不见丝毫动摇。此刻,他正斜倚在床头,身后是柔软的靠垫,嘴边搁着一勺容大少亲手递过来的白粥——当然这并非西门毓秀本意,而是容飞扬见他浑身无力,抬手举箸皆艰辛万分才执意如此。
  “我自己能……唔……”
  拒绝的话方始出口,冷不防被人趁机塞了一大口粥在嘴里,无可奈何之下,西门毓秀只得想方设法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去再说。
  “再吃一口吧。”一勺方罢,下一勺紧跟而至,瞧容大少的样子似乎喂得异常开心。
  西门毓秀默默睇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张开嘴,任由他一勺一勺地将粥送入自己口内。
  在安静平和的气氛中喂西门毓秀喝完粥,扶着他重新躺下后容飞扬才替自己盛了一碗,坐在桌边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西门毓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容飞扬,清冷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而柔和——
  这样的日子,偶尔过过倒也不错。
  “容少侠。”等容飞扬用餐完毕正抹着嘴的时候,西门毓秀提起了一件事。
  “今天的青鳞果叶还没吃吧?”
  “对呀!”听西门毓秀说起,容飞扬才突然想到,“我都忘了!毓秀,你不是说青鳞果叶对身体大有裨益吗?我这就去多采几叶……”
  “容少侠。”西门毓秀以目阻止,解释道:“青鳞果叶虽好,但每日只能服食一叶,多吃反而对身体有害。”
  “这样啊……”容飞扬摸了摸头,“那就没办法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一下石苑就回来。”
  说着,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谁教西门毓秀是个生活极为简朴的人,偌大的寻沙阁居然连个侍从的影子都看不见,而偏偏那青鳞果树又只长在石苑,所以容大少也只好多跑几回腿了。只不过,这一回他可完全是心甘情愿的,绝无一丝一毫勉强。
  取回青鳞果叶后容飞扬照例是先递到西门毓秀嘴边。这次西门毓秀不再推拒,二话不说张嘴便将叶子咀嚼着咽了下去,然后又一霎不霎地盯着容飞扬苦着脸把树叶一点一点地送进肚子——虽然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青鳞果叶,但天生怕苦的容飞扬依然觉得难以下咽,只是因为答应了对方,才不得已而食之。
  看着容大少终于把叶子全吃了下去,西门毓秀慢慢地将眸光对准他的眼睛:“容少侠,隔壁另有一间卧房,我看你也累了,不如上那儿稍稍休息一下可好?”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毓秀竟然还这么关心我——容飞扬一听,登时飘飘然得只差没飞起来,一张嘴乐得差点儿合不拢,不过他倒是没忘记床上的人还有伤在身。
  “这个……”他沉吟不决。
  “我也想再睡一会儿。”西门毓秀平静安然地道:“容少侠请放心,有什么事我自会唤你。”
  “那……好吧!”容飞扬想了想,昨天整晚没睡,的确也需要补个眠,他边走边回头叮咛,“有事一定要叫我。”
  “好。”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容飞扬方始放心离去,他没有瞧见门关上之时西门毓秀蓦然发白的脸。
  乒!砰!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摔东西,才跟周公聊了没几句的容飞扬被一个巨大的声响所惊醒,发现声音来自隔壁之后,他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便冲了过去。
  自己方才放在床头的椅子已倾倒在地,床上的人正在不停地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而落,原本已恢复些许颜色的脸庞此刻血气全无——明明痛苦得要死,床上的男人却仍是死命地咬着牙无论如何也不肯呻吟出声。
  偶然间转过头,吃力地睁开禁闭的双眸,西门毓秀惊讶地瞥见自打开房门便浑身僵硬、呼吸骤停的闯入者:“你怎么……”才说了三个字,便又忍不住地抓紧了被子,使力咬住嘴唇,一缕殷红的血丝立刻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你打翻了椅子。”望着满头大汗、竭力忍耐的男人,容飞扬阴沉着脸急速走上前去。
  “抱歉……我……没……注意……”已经痛得无暇他顾的西门毓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容飞扬一声不吭地用力撬开西门毓秀的牙关,将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痛了就咬这个。”
  “唔……不……”拼命地摇头试图将之甩开的西门毓秀在容飞扬强力的钳制之下无处可逃,再加上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楚令他的神智渐渐混沌,只知道使劲咬住嘴里的东西,拼尽所有的气力熬过这阵急阵缓的激痛。
  容飞扬的另一只手臂紧紧地搂着怀中止不住颤抖的男人,只恨自己不能够以身相代。
  为什么别人痛的是身体,自己痛的却是心脏?
  ——这一痛足足痛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止。西门毓秀身上剧烈的疼痛终于缓缓平息,气息逐渐趋于平稳,面色也有了好转。容飞扬悄悄收回自己被咬出深深牙痕、兀自淌着血的左手食指,安抚地拍了拍西门毓秀的背。
  “对不起。”轻轻地挣脱了不再钳制着自己的手臂,西门毓秀歉然道:“伤了你的手。”犹如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他的声音暗哑虚弱,整个人也显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我没事。”压根儿没空去管自己的手指,容飞扬倏然沉下脸,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昨日受的伤又发作了……”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容飞扬怒目而视,“少拿这种骗小孩的话来唬弄我!”——一个练武之人如果连什么是内伤都会搞错,那他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还说什么一定会叫我——全是一派谎言!”他愈说愈气,“你好好给我把刚才的事解释清楚!”
  果然不行——西门毓秀暗自苦笑,面对着容飞扬的咄咄逼问,他忽地语锋一转:“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何劳容少侠过问?”
  “我为什么不能问?”容飞扬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难道我关心你也有错吗?”
  房内一片沉寂,两人四目相交,静谧的卧室中流动着一股古怪而诡异的空气。
  “关心?”半晌,西门毓秀嗤笑出声,“在下一介丑人,难登大雅之堂,又岂敢劳容少侠费心?”
  “当然是……”容飞扬支支吾吾,突地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理由,“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理直气壮起来,仿佛替自己方才的失言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藉口。
  “那种时候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狗我也一样会救。”西门毓秀冷冷道:“容少侠的关心还是留给那些急着想要的人吧!”
  “你——”从小到大,一直集众人的艳羡仰慕于一身,如众捧月,仿似天之骄子的容大少何曾受过这等闲气?首次对一个人表示关心,却被那人视作粪土,根本不放在眼里,此等情形,怎么不令他倍感屈辱、气愤难耐,继而暴跳如雷?
  “好!西门毓秀,既然你不稀罕别人的关心,我不管了!”说罢,如旋风般冲了出去,“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扣上,接着楼下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顷刻消失不闻。
  “混蛋!混蛋!混蛋!”
  容飞扬一路奔回石苑,直至冲进自己的房间仍是怒意难平、火冒三丈。他用力打开柜子,取出一件干净的蓝色长袍套在身上——方才就那么跑出来,连外衣都忘了穿。然后他又从柜子里一股脑地拖出一堆衣物,匆匆地抱在手中,又匆匆地再次返身冲出了石苑的大门,完全没有留意到苑内一角有一道娉婷的人影正带着几分哀怨偷偷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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