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把顾衍当儿子,是她自己乐意,可看到姜锦鱼不把她当婆婆捧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胡氏直接就冷笑出声了,「我看大郎媳妇,你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姜锦鱼伸手按住旁边相公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面上笑得一派温婉无害,「这怎么能算是生事呢?为人媳,去给婆婆磕头,那是应当的,这是规矩。儿媳若是不提,那才真的是不懂事呢!」
顾忠青听了这话,倒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他也不理解胡氏那种提到原配便翻脸的行为,还有些嫌弃她不懂事,上不了台面,还没有刚进门的新妇有规矩。
先是皱眉瞪了一眼胡氏,顾忠青才点着头,对着顾衍道,「也好,你娘若是知道你娶了妻,泉下有知,应当也会为你高兴的。」
顾忠青这话一说,胡氏便跟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颜面尽失,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等顾忠青走了,胡氏才咬牙起身,恨恨瞪了一眼多事的继子和大儿媳,扭头走出好远,还不忘咬牙切齿咒骂。
公婆都走了,姜锦鱼才转头笑眯眯,对着顾衍道,「相公,我们去给婆婆磕头啊。」
顾衍沉默了一瞬,看着面前那张盈盈的笑脸,触及她眸中的暖意,终于扬起唇,点头,「好。」
叶氏的牌位同样被存放在宗祠,兴许因为家中有了新人,不招顾忠青待见的原配夫人便受了冷落,连牌位都落了层灰。
姜锦鱼走到跟前,一眼便看见了那厚厚的灰,微微皱起眉头。
倒是顾衍仿佛不觉得意外似的,走到近前,随手拂了拂上面的灰,但心里没有多大的触动。
说实话,生母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是个很难让人把她与母亲两个字挂钩的存在。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流连姨娘屋里的顾忠青,而他顾衍,虽与她同吃同住,但她却吝啬于给予哪怕一瞬间的温情。
顾衍有的时候甚至会想,有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生父,一个视自己亲子为无物的母亲,他冷淡凉薄,再正常不过。
胡氏那样蠢坏的人,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一心一意为了顾轩谋划算计。
而他的生母,若是能挽回生父的一颗心,让她用亲子的命去换,恐怕她连迟疑都不会有。
姜锦鱼没注意到顾衍淡漠的神色,从袖中取了绣帕,轻轻擦拂掉表面的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雪白的帕子也沾了污渍。
姜锦鱼捏着脏帕子,一时之间无处放,想了想,正准备往袖子里塞。
打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脏帕子取了过去。
将帕子收好,顾衍神色淡淡的,姜锦鱼侧头看他,没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悲痛,或是其他的情绪,明明顾衍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也是这幅模样,但姜锦鱼莫名就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她抬手捉住了顾衍的袖子,仰着脸问他,「相公,你不开心?」
顾衍神色一滞,倒也没瞒着,坦然道,「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姜锦鱼神色微微透出些凝重来,面上带了担忧,有点想问就不敢问的感觉。
顾衍本不欲多言,毕竟只是幼时对慈母的希冀和期待而已,他那时年幼,所以才会幻想,长大了,其实便也看淡了许多。天底下未必每一对母子,都是母慈子孝,有血缘但生疏的,也并不稀奇。
可看妻子这样替自己担忧,他心里倒是暖洋洋的,只言片语将旧事说了几句,末了又道,「其实现在想起来,她对我未必有多深的感情,恐怕在她看来,我唯一值得她多看一眼的,便是我的身份,我是她与她爱的男子曾经感情的遗留物。」
顾衍语气中透着轻巧,态度随意的仿佛是在说旁人的事情。
可姜锦鱼却真的是心疼坏了,拽住男人的袖子,不满道,「你才不是什么遗留物!你是活生生的人。」
说罢,又有点赌气道,「婆婆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该把公公花心的错,怪到你的身上!你才是其中最无辜的。」
顾衍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维护,好像天底下谁都会错,唯独他在她眼里,最无辜最可怜。清浅一笑,伸手摸摸妻子的头,「在先人牌位前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先人怪罪?都过去了,我自己都不在意那些了,你也不必替我打抱不平。可能我生来便亲缘淡薄……」
姜锦鱼最不爱听这些,这种妄自菲薄的话,她听了便生气,可这话从自家相公口里说出来,姜锦鱼又格外护短起来,气恼道,「才不是,都说了不是你的缘故。你那时候还那样小,你又不懂事,公婆他们才是大人,是长辈,怪谁都行,就是不许怪你。你也不许说这些了!再说,我就不高兴了。」
她一生气,便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不是你的错」,听得顾衍都忍不住笑了,连声道,「夫人说的都对,我不那般说了。」
姜锦鱼这才又高兴起来,只是本来以为相公跟婆婆关系亲近,才特意主动说要来敬茶的,被这么一打断,也有点没了兴致了。
不过斯人已逝,死者为大,姜锦鱼虽嘴上强硬了些,可还是规规矩矩对着叶氏的牌位磕了个头,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便闭着眼,在心里对着牌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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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绵绵 卷二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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