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长确实是看见诗了,若没有他的多次一举,还不会发现这诗的字迹同自己一样。
可谓机关算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就莫要怪他落井下石了。
他适时疑惑出声,看向宣君博质问道:「伯母日前登门拜访,要走了我刚写出的两首诗,说是要替我引荐给黄州长,可此诗怎会出现在你的手中。」
「裴寓衡你胡说!你父亲就是贪污谋反之人,你能好到哪里去,少在这污蔑我,分明,分明就是你抄我的!」
宣君博真是愧对他这个名字。
裴寓衡静静看着他。
一时间眼中闪过在长安闹市街口那沾血的长刀,耳边尽是「你父亲贪污谋反,不得好死」、「你不配做裴家子」、「离他远点,他父亲谋反,小心惹祸上身」的诛心之言。
「我抄你的?」他轻笑出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配,吗?」
「我裴寓衡年少成名,曾为长安花魁做曲一首而名动两城,我熟读四书五经、大洛律法,《文选》、《公羊传》、《毂梁传》、《字林》、《三苍》、《尔雅》等等信手拈来,你可要和我辩之一辩?」
一句话太长,裴寓衡抬起宽袖克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已是面色苍白,撑着一口气道:「我忘了,《三苍》、《尔雅》你应是连听都未听过罢?」
才子们拍手叫好,「好,辩!」
你说人家抄你的,那你至少也要有可抄的地方。
宣君博被他说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满腹草料,怎能辩得了。
见他不言语,有那被勾起兴致的才子出声:「哈哈,我读过《三苍》、《尔雅》,宣君博不与君辩,我可行否?」
又有人道:「裴郎,你可敢于我一辩?」
黄州长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先对裴寓衡道:「我我从未看见过你的诗作。」
又对才子们说:「拔解尚未完成,时间有限,他二人不必辩,你们若想与裴寓衡一辩,拔解后再开文会便是,现在就在这里裴寓衡与宣君博重新再做诗一首。」
裴寓衡自然不怕,提笔就写了一首拔解终选,亲人作祟,莫名含冤的诗。
此诗,应景,又是一气呵成,众人渍渍称奇。
再看那宣君博的诗,好家伙,那也能被叫做诗?
再看那字,八岁稚童都比他写的好,怪不得要拿裴寓衡写的诗。
黄州长一锤定音:「宣君博,你抄裴郎之诗一事,确凿无误,速速下山。」
「黄州长!」
宣君博甩开上前的衙役,跪在地上乞求。
「我知错了,黄州长不要赶我走。」
拔解还未结束,半途被赶下山,他的乡贡生无望。
黄州长挥手,示意衙役速度将其带走,喝道:「本官念尔读书不易,刚才已经给过机会,是尔一再撒谎,错失挽救时机,带走。」
「黄州长……」
宣君博被捂嘴压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山顶鸟鸣虫叫。
有人道:「无耻之徒。」
「简直是仕林之耻!」
待宣君博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拔解继续进行。
裴寓衡以一首被黄州长偏爱之诗,一首被抄之诗,一首和郑八郎并列之诗,成为了目前的拔解第一人。
郑八郎抱拳恭喜,他的诗原有一战之力,但架不住裴寓衡诗多且奇。
何况三首诗还有一首是临时提笔而做,裴寓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因宣君博抄诗被抓,黄州长特意留出时间让众人休息,宣玥宁已早早将裴寓衡扶回了石头上。
亏她还为裴寓衡捏把汗,宣君博却是自己将自己害了,他要是不将裴寓衡的诗原封不动冒充上去,没准还能和两人齐名,说出去有面子,乡贡生也会是囊中之物。
想来这辈子若非裴寓衡也来参加拔解,那宣君博定也会如前世般,拿着他的诗而一飞冲天。
如今这种情况真是太好了!
她这样想着,那边拔解又开始了,有人面对面席地而坐,中间摆上棋盘厮杀起来。
有人就在凉亭周围的桌子上提笔书画,还有那阵阵乐音传来。
裴寓衡和郑八郎对视一眼,便主动走到了场间,原本在此处的人见二人来了,赶紧起身让地。
郑梓睿一掀袍子随意而坐,膝上放置古琴。
再瞧裴寓衡,先是由宣玥宁在地上铺块粗布,再放上垫子,方才坐上去,琅琊古琴置于身前。
裴寓衡自小身子病弱众人已经知晓,是以见此场景,竟觉他就该如此。
放好东西后,宣玥宁这个小厮可谓是场中最清闲之人。
她坐在裴寓衡原先坐的石头上,蜷起双腿抱住,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越过人群静静看向正友好协商弹奏何曲的裴寓衡和郑梓睿。
两人如今还是好友,可以坐在一起弹琴聊天,不像那时,已经决裂,彼此之间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现在女帝开恩科,越州举荐的才子们均会被默认投靠女帝,而以郑梓睿为首的世家子,不过是车马前卒,用来试探女帝心思,顺便还能占些名额,给女帝寻些麻烦。
这些世代传承下来的大族,一面死握朝堂上的官职大权,一面又看不起女帝,认为一个女人称帝有违祖训,两者间冲突加剧,形成两个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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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心 卷一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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