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他们抛弃我在先,我绝不回去!」
宣夫人喘着粗气,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病刚好,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刚才那一顿打,落在宣玥宁身上根本就不疼。
此时半天才能有两三下打在她身上,便推她,「你现在去当铺,我这就去借钱,哪怕花十倍,你也得把它给我赎回来。」
「我不去,赎不回来的,姑母你就死心吧。」她梗着脖子和她面对面,眼里通红一遍,「姑母也不要我了吗?」
宣夫人快被她气死了,「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你少在这给我胡搅蛮缠,金锁拿不回来,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再次扬起的手还不待落下,便停在半空。
「阿娘。」
「你,你唤我什么?」
宣玥宁又重复了一遍,她在心里唤了无数次的名称,「阿娘。」
宣夫人身上的火焰骤然熄灭,经历过风雨的女人,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扬起的手被宣玥宁抱在怀里,只呆愣的瞧着她。
宣玥宁看着她,吸吸鼻子道:「玥宁五岁丧父丧母,之后一直由您抚养长大,在玥宁心里,您早就是玥宁的亲生母亲了,那金锁对玥宁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换钱的摆件。
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亲生父母,他们对我而言,就是街边擦肩而过毫不相干的人,我宣玥宁,此生只姓宣,不找他们,亦不打算回去,只想赖在裴家,和你们同甘共苦。」
泪水汹涌而下,她小心谨慎的问道:「阿娘,别赶玥宁走,好吗?」
宣夫人整个人都在哆嗦,亦悲亦喜,一把将她的头抱进怀中,越搂越紧,搂的她身上骨头都疼,半响爆发出一声大哭,「我的儿,我的儿啊!」
声音凄厉,夹带着裴家衰落,夫君被斩,家族不容的所有苦痛,在上空盘旋。
一门之隔,屋内是宣夫人的嚎啕大哭,屋外是怕宣夫人责罚宣玥宁而默默站在门口,将两人对话尽数听个真切的裴家三人。
「阿,阿兄?」
裴璟昭和裴璟骥紧紧挨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取暖。
裴璟骥期期艾艾小声问道:「原来阿姊不是姨母的亲生孩子,那,那……金锁当了,阿姊岂不是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裴璟昭瞄了眼绷着脸的裴寓衡,用手肘戳他,「找不到不是更好,阿姊就永远是我们的阿姊,你没听阿姊都管阿娘叫阿娘了!我看阿姊说的没错,能将阿姊抛弃的人家有什么好回的。」
「我其实也舍不得阿姊走,但总觉得,我们有阿娘,可阿姊什么都没有啊,我,我心疼阿姊,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阿姊也应该有阿娘那样的母亲疼她。」
打小软弱的裴璟骥童言稚语,说得裴璟昭也沉默下来,两个孩子还弄不清楚这其中的是是非非,目标一致的看向裴寓衡,眼巴巴等他回答。
大洛盛世之下,人口的数量不断增多,想茫茫人海找到宣玥宁的亲生父母谈何容易,连他们在哪个州都不知道,何况金锁被当,没个信物,等同于宣玥宁她……根本无法回家了。
他侧首,透过窗棱看见地上两个抱在一起痛哭的身影,垂下眼睑,宽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耳边环绕的都是宣玥宁这些日子跟他说的话,「你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替姑父伸冤」、「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红唇颜色暗淡,轻轻翘起,他自是要好好读书,挣出一番天地来的,宣玥宁可真是唠叨。
对上弟弟妹妹的眼,他破天荒的学习宣玥宁将手放在两个孩子地头上抚摸,嘱咐道:「你们只要记住,不管你们阿姊是什么身份,她永远是你们的阿姊就行了,这件事万不可跟旁人说。」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又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等我长大,会照顾阿姊的。」
裴璟昭翻了个白眼,「阿姊都十三了,当务之急是给阿姊攒嫁妆!」
「对哦,对哦,不过现在都是阿姊拿钱养活我们,我们怎么给阿姊攒嫁妆?」
裴璟昭被问的一噎,小小的脑瓜立即向裴寓衡转去,便听裴寓衡道:「回屋读书去,这些事情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阿兄自会想法子。」
「那,阿兄,你可得给阿姊攒多多的嫁妆。」
裴璟骥的话在裴寓衡注视的目光下愈发小了起来,被裴璟昭拉着飞快地从裴寓衡身边跑过,躲进屋中才敢探出头来看上一二。
屋内哭声渐小,裴寓衡轻轻将不知何时弄皱的衣裳拍平,宽袖划过弧线回到了自己房间。
宣夫人大哭一场,将心中郁结尽数抒发了出去,胸闷之症不治而愈,整个人精神奕奕,抹了两把脸上的泪,就不痛不痒地打了宣玥宁两下。
宣玥宁委屈,「阿娘,作甚又打我?」
「去院子里跪着,且就当是跪你那未曾蒙面的亲生父母,纵没有养你,却也有生你之恩。」她这话说的不容置喙。
见她不动,又推了她两下,「刚管我喊完阿娘,就不听话了是吧?」
说完,她又顿了顿,语气温和下来,「玥宁,我知你心里对他们有怨言,但你将金锁当了,也就绝了自己和他们再相认的可能,这一跪,便当和他们切断联系吧。」
宣玥宁别过头,枉他郑家总以世家大族之首自居,与裴家的风骨比起来,所行之事同那地痞无赖的下作手段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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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心 卷一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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