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出了身汗,她又不是以前那个总是忧虑自己会不会被扔下的小娘子,心境转变,身体也充满力量,风寒已是好了大半。
还不待她张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门外响起,大门砰砰作响,「妹子,快开门,听闻你们昨日被欺辱,今个我特意上门赔罪来了。」
「你们这舅舅也真是,脾气臭的跟那粪坑里的石头一般,都快被他气死了,自个的亲妹子带孩子投靠他,他倒好,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是裴寓衡的舅母肖夫人,宣玥宁的伯母。
裴寓衡低头便对上了宣玥宁同样警惕的目光,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开了。
裴璟骥得了阿兄肯定,跑去开门。
一个穿着八幅石榴红裙的夫人先露了脸,梳着高髻上面步摇轻晃,她用手遮嘴,涂着丹蔻的指甲鲜红如血,三十出头的年纪,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最吸引人的便是她那浅棕色的发色,阳关下一晃,还泛着一股子金。
她亲切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走了进来,身后奴仆在房屋放下她带来的东西,恭敬的候在了门外。
屋里没有椅子,她不顾裴寓衡的冷脸,坐在宣玥宁的床榻上,握住宣玥宁的手,唠唠叨叨说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将他们轰出宣家大门紧闭的宣嘉亦那,领了几个钱过来看他们。
初一看上去,她神情不忿和他们同仇敌忾,痛骂了宣嘉亦好半晌,活脱脱一个爽快识大体的女子形象。
可若仔细听,你会发现,她话里话外都在将所有不是往宣嘉亦身上推,赶人关门的是宣嘉亦,阻止她还看望他们的是宣嘉亦,合着宣家就她一个好人。
谁都知肖夫人是个良善之人,越州前段日子被攻城,还是肖夫人顶着压力率先开仓放粮,在百姓间名声极好。
要宣玥宁说,这宣家啊,就属肖夫人最为精明。
忍着肖夫人在她脸上待估而价的目光,她羞涩一笑。
肖夫人是越州胡商之女,打理生意好一手,宣家上下所有花销都是她在提供。
宣嘉亦乃是宣夫人的庶兄,成了年便从家族中脱离开来自己单过,原本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可自打娶了这肖夫人,人都正经起来,还谋了个差事。
吃软饭吃的骨头都酥了,整个家里都被肖夫人把握的牢牢,有钱腰板就硬,嫁给他多年,肖夫人只为了他生下一嫡子,再无所出,后院众多小妾,却只有一个胡姬成功养活了一女。
是已,肖夫人从进门开始,就没讲过一句真话。
拒不收留他们的,是她,特意给他们介绍这处住处的也是她,哪有什么宣嘉亦的事,不过是她惯爱使得计量。
将宣嘉亦描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只要是馊主意就全往他身上泼,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一个柔弱圣人。
前世,他们可不就被这副贴心的伪善面孔,骗得提溜转。
他们搬到这个残破小院已经月余,她要是有心,又怎会只提了两包点心过来,难道不知他们现在最缺的是药是钱?
肖夫人亲昵地拉着宣玥宁的手,语气里尽是懊恼之意,「都怪我,当日怕你们流落街头,给你们介绍了这个地方,谁成想就有人恶劣收租,还差点把两个孩子给带走,真真悔死我了。」
「也幸好你们兄妹二人硬气,没让他们得逞。」
昨日收租人刚走,今日肖夫人就上门,这院子还是肖夫人给介绍的,若是不关注他们,消息又怎会如此灵通。
只怕这收租人的老婆子受的就是肖夫人的指示。
联系前世裴家到越州遭遇的一切,宣玥宁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没错,越州离长安、洛阳那么远,若是她想害裴家,自然是在越州找人最方便。
而肖夫人此人披着盛赞实则贪婪成性,为了钱出卖裴家,还真做的出来。
想到后来发生种种,必须得让裴寓衡对她提防起来。
当下回道:「伯母无需自责,又不是伯母想将我们几个推下火坑,我还看见伯母给那老婆子钱让她照顾我们,谁成想人心险恶,真是太过分了!」
她一个天天躺床上吃药的人亲眼瞧见的?胡诌罢了。
裴寓衡听闻此话倏地抬头,红唇依旧如血妖艳,见两人亲亲密密凑在一起,抿了抿唇。
肖夫人被她说的一哽,迎上她那水盈盈里面盛的具是不谙世事天真的眸子,半响才憋出一句,「是吗?伯母也是好心办坏事了不是。」
「我知道的伯母。」宣玥宁一头扎进肖夫人的怀中,她怕她在不动,要笑出声来,肖夫人好面子,她刚才说看见她送人,还理解成是为了他们好,她势必要装下去,而且她也无法反驳。
说她没有给老婆子钱宣玥宁根本不可能瞧见这一幕,做实她压根不想照料他们?还是说她给老婆子钱都是秘密给的,她不可能知道?怎么解释都不好,不如顺坡下来。
「伯母,你真是太好了,玥宁长大一定会回报你的。」
她话一落,就察觉到肖夫人身子一僵,一只手拍在她后背上,「玥宁真乖。」
一直没开口的裴寓衡,望着宣玥宁不断发抖的身子,紧抿地唇展开,「舅母给了那阿婆多少钱?还是要回来为好。」
肖氏咬咬牙,「都是小钱,你们放心,我自然会去找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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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心 卷一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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