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急,皇帝可不着急,皇帝捏着沐氏的偌大一个把柄,进退有无数条路可选,这当口不是处置的时机,倒是正可以以此威吓滇宁王努力对付暹罗,以赎欺君之罪,所以他冷静下来以后,常以此试探儿子玩,却是只字不提要怎么着沐氏。
但皇帝现在也觉得有点不对了。滇宁王「失散」的女儿回归,还有孕了,照理他是可以得到消息的,但他放在滇宁王府的密探前阵子就失联了,什么信也没传回来,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滇宁王发现后暗中处理了。
而沐元瑜刚回去时,滇宁王在病中,以此为由什么仪式都没办,随后战事一起,她低调地窝在后院里,门都不出,借了战事作为最大的掩盖,知道她有孕的人极少,便有人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一点风声去,送往京中的战报中说的都是正事,也不会有谁想起把滇宁王后院的事夹进去说,那不是闲得找抽嘛。
所以皇帝只能从另一个方面想,沐元瑜实则是个姑娘,这个时候,她处在战区,随时可能被卷进去,朱谨深为此才有的担心。
但他不可能为了这个,就把自己儿子赔过去。
皇帝就摆摆手,不容商量地道:「朕现在忙着,没空管你,给你赐人你不要,那就不必多说了,好好办你的差事去。」
朱谨深平白被叫回来一趟,什么收获没有,面无表情地去了。
他这一去,尹尚书遭了殃,又叫挖出去一批粮草,预备要贴到云南去。
尹尚书这回受不了了,来找皇帝婉转地抱怨了一下——不敢抱怨狠了,怕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抱怨到云南去。
皇帝也觉得有点过分,且不满意——糟心儿子就算有用,减轻了他不少负担,可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明显了。
又叫了朱谨深来教训。
朱谨深一板一眼地道:「儿臣有数,下令分了两批,如今送出的只是第一批,后续的只是备好了,若南疆战事就此平定,这第二批不送就是了。」
皇帝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他用朱谨深用得挺顺手,一些事下意识会跟他商量了。
「余孽谋划久长,若就这么一击即溃,儿臣以为似乎不合常理,多预备一些,总是不坏。」
正事上,皇帝点头认同了他的判断:「那就再等一等。」
朱谨深所料不错。
云南。
大军出南疆后,在喀儿湖畔遭遇了暹罗和东蛮牛国的共同伏击。
截至目前为止,南疆投入的兵力主要是以云贵两省都司下辖卫所、营兵及少量土兵为主——最起初将暹罗打出境内的只是云南都司,隔壁贵州省的兵力在制定了追击计划之后,奉旨加入了进来,总的来说仍算是南疆的原驻地军队,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号称个十万大军,实际上的实数大约在七万人左右。
会齐的大军在喀儿湖畔一起遭遇了伏击。
带领出征的将军是沐家嫡系,他指挥得宜,虽是事出突然,仍然控制住了瞬间混乱起来的大军,只有被偷袭的侧翼出现了一些伤亡,损失不算很大。
但这是一个极不妙的信号。
东蛮牛国正面出现在了战场上,意味着它与如今的暹罗同流合污,朝廷军队要面对的威胁扩大了一倍不止。
面对这个新形势,将军不敢自专冒进,收拢了大军在喀儿湖畔停下来,警惕地与敌军隔湖相对,一面紧急命人送信回去向滇宁王请示。
滇宁王如今的身体,再上战场是很勉强了,所以他一直只是留在云南府城里坐镇指挥,这封加急战报送到他手里后,他惊怒之余,不由沉默住了。
沐氏世镇云南,取得莫大权势荣光的同时,也需承担等分量的责任。
这个关口,不管他的身体怎样,他都退不得,因为他不上,没有人能替他。
一位世袭郡王的威信,是任何别的虎将都不能比肩的,他往军中一坐,哪怕什么都不做,军心都会安定不少。
若他有个真世子,子替父出征,那是可以起到一般效果,但偏偏……
荣正堂里,滇宁王妃母女三人正在闲话。
沐芷媛的夫婿展维栋远赴境外捞战功去了,她在府里没什么事,加上极是稀罕从男变女的新妹子,就携带着两女一儿回娘家探亲来了。
沐芷媛正埋怨着滇宁王妃:「连我也不叫知道,母妃是把我当做泼出去的水了不成?」
她说的是沐元瑜的秘密一事,从滇宁王的角度来说,他怕沐芷媛到夫家去不留神说溜了嘴,所以这么多年来,硬是连这个嫡亲长女都瞒住了。
事发当年,沐芷媛事太多,沐元瑜出生的年份与她的嫁期间隔只有大半年,滇宁王遇刺受伤,滇宁王妃才将产育,沐芷媛一面要帮忙琐碎家务,一面要整理自己的嫁妆,忙得脚不沾地,无暇放多少精力在才出生的小妹妹身上,只有偶尔抽空看一下,所以真叫瞒得严严实实的,直到沐元瑜这次回来,她方知道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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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 卷四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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