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阮光霁抹黑行到角落的一株榕树下,拿锹子刨出一坑,将牌位和匣子一并埋进去,填好土踩实,四下溜了眼,疾步走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那人才从花树后头出来,小跑着去了榕树下,拿鞋子拂了拂面上新翻过的土,捡起石头子在树杆上做了个标记,也跟着匆匆离开。
到了第二日,外头的闲言碎语开始变成阮家姑娘不得陛下喜爱,日后只怕连个寻常官宦人家都嫁不得,而一墙之隔的卫国公府上下依旧风平浪静。
因临近年关,程氏开始着人采买年货,装扮府邸。阮光霁照例早起练拳,随后就回到屋里翻阅兵书。阮攸宁则还是老样子,天越冷,她就越不爱动弹,窝在床上,状似要睡上一整个冬天。只有滴翠进来时,她才会揉着眼睛,清醒片刻。
如此又是一日,夜色四垂,帝京上下华灯俱歇,便是早间最热闹的西市,此刻也空荡无一人。
卫国公府内,因今晚的天格外冷,值房的门子手捧酒坛,只一口烈酒下去,身子顿时暖烘烘。可还没咂摸出味道,脑袋瓜就跟着发热,两腿颤颤走两步,人就轰然倒地。
后头树影幢幢,慢慢出来一人,身上罩着件纯黑的斗篷,大兜帽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上前先踹了踹倒在地上的人,确定他已睡着,从他腰间摸出钥匙,左右张望两眼,赶紧跑去开门。
大约是太紧张,手一直在抖,几次都对不准锁眼。悦耳的「咯吱」声响起,紧绷的斗篷蓦地松了许多。脸上笑容随大门敞开而一块扬起,也随门口一排人的出现而瞬间凝固在唇角。
打首的张七捧出一贯谦和的笑,上去叉手见礼,「二姑娘,老爷有情。」
正堂。
孟夫人白日里回娘家打了一整天的牌,也输了一整天,把女儿新得的那只玉簪子都赔了进去。回家后,她因心虚,早早就上床睡觉,免得见到女儿不知该说什么。
美梦才做到自己穿金戴银,回卫国公府探亲,而长房已败落得喝不上粥时,她就被人推醒,强行拖去了正堂。
阮光霁和程氏端坐上首紫檀木榻,阮攸宁坐在旁边的交椅上,而堂屋当中则跪着一团黑影,在细细打颤。
孟夫人盯着觑了会儿,越瞧越眼熟,绕到前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女儿阮仪芳!一张小脸煞白,唇瓣抖个不停,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孟夫人怔了怔,以为是这几日,自己回娘家走亲戚,添油加醋地将阮攸宁的那些花花事儿说出去的事,叫长房两位知道,不好抓她,便拿她女儿撒气。
见女儿这模样,她心里头又疼又虚,咬了咬牙,赔笑道:「这大半夜的,大哥大嫂这是做什么?我知道,这几日外头的话传得是难听了些,不过都是些没根没据的话,听听也就过去了。」
「我娘家那些人,嘴巴就是碎,我不过随口提了两句,就叫她们传成那样。闹得人尽皆知,毁了阿鸾名声,我也不想的。」
四面目光齐齐聚到她身上,带着惊愕与愤怒,就连女儿仰面望来,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
孟夫人心头一惊,难不成不是为了这事?
屋内气氛凝固,半晌,阮光霁才冷哼了一声,「二弟还真是娶了位好媳妇,生了个好女儿啊!」
孟夫人扑通跪地,一劲儿道歉,面前忽的落下个包裹,折起的纹路里还夹着几点土。
「婶婶放心,您的那件事,咱们今日暂且不提,先说说二妹妹的事。」
清清冷冷的声音落下来,阮仪芳旋即一颤。孟夫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出于本能,还是将女儿护在身后,阴阳怪气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阮光霁当时就把这话顶了回去,「怎的?这是我家,她是我女儿,怎就没她说话的份了?」
孟夫人缩了下脖子,气势变弱,「大哥瞧您这话说的,什么一家人两家人,咱们不都是阮家人么?」
「呵,阮家人?」阮光霁喝了口茶压火,「我看你们都快成程家人了!胳膊肘往外拐,都敢给那锦衣卫通风报信儿,反过来害我了!」
孟夫人大惊失色,「这这这又是哪儿的话?是不是哪个下人在大哥面前胡乱嚼的舌根?」
阮攸宁哼笑,从滴翠手里拿来信,扬了扬,「上回爹爹蒙冤进了诏狱,鄂王殿下仗义出手,帮我们查了下事情始末。结果就发现……」
她有意顿了顿,但见阮仪芳抖得越发厉害,冷笑了下,将信掷到她母女面前,「就发现竟是二妹妹私底下与那程俊驰往来,给他做眼线,帮着坑害爹爹!」
孟夫人猛然回头,瞪圆眼睛,错愕地看向阮仪芳。
阮仪芳心虚地不敢抬头,手指死死抠着地砖缝隙,抿唇半句不言。
孟夫人一下就明白了。
女儿从芷园回来后,就一直在夸那程家公子好,她也没当回事。后来那程俊驰又常常来邀女儿出门游玩,她也没当回事。多认识个人,以后就多条路子,更何况是这么个权臣之子,她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
「阿鸾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妹妹她天生胆小,怎敢做这些?」她干笑几声,试图再挣扎一下。
「弄错了?」阮光霁嗤笑出声,指着地上的包裹道,「那这个又该怎么解释?头先我也想过,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摆了个局试探试探,可结果呢?呵!」
他一辈子在沙场拼杀,想害他的人多如牛毛,可他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自家人从背后捅刀。
他盯着烛火,叹了口气,招来冬荣吩咐道:「去备一辆马车,明日一早,就送她们回泉州。」
阮仪芳霍然抬头,眼睛瞪到最大,连连磕起头来,「求叔叔饶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您千万别把我送走,求您了!我就算死,也不能离开帝京!」
阮光霁竖眉瞪她,「怎的?你如今还嫌弃上泉州了?作出这等事,还想着留在帝京?笑话!」
阮仪芳涕泗横流,两手搁在膝前,慢慢攥拳,似下了很大决心,深吸一口气道:「我怀了程俊驰的孩子!」
一瞬的静默,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瞠目结舌,动弹不得。
「你、你你说什么!」孟夫人惊跳起来,捶着胸口,扑上去要打她,「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日不打死你!」
丫鬟小厮忙上去拦,几个人合力,方才架开她。
程氏心中虽恶心,但还是劝道:「事情都出了,你再打她有何用?若真闹得一尸两命,你肠子不都得悔青了?」
阮仪芳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膝行至程氏旁边,扯住她裙角求道:「婶婶,您救救我吧。程大人说,只有我帮他做事,他才肯答应让我进门。已经两个月了,再有几日,我这肚子就真遮掩不住了。婶婶您也是程家人,难道就能忍心看着程家血脉就这么白白断送么?」
程氏反问:「依你的意思,我还得为你做下的丑事,腆着脸回娘家求情?」
阮仪芳摸了下肚子,「不是为我,是为程家骨血。这事真要传出去,对阮家也不好,哥哥的声誉倒在其次,要是连累姐姐,那可就糟了!只有让我进了程家大门,才能把这事圆过去。婶婶您大人有大量,就帮我这一回吧!」
程氏胸膛剧烈起伏,望着阮仪芳满眼无辜地跪在地上,绕是她平时鲜少动怒,此刻也磨起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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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闲妃 上 V第66章[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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