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滴翠,就照他说的去办。」
「姑娘!」
滴翠气急败坏,阮攸宁眨眨眼,轻快道:「放心,我没事。」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小风小浪,还入不了她的眼,更何况,他们只是想寻药疗伤,并不会伤人。
蒙面人眯眼垂视她,眸光闪烁不定。滴翠拗不过,恨恨跺两下脚,转头出去。
屋子安静下来,只更漏滴答不绝。蒙面人因身上的伤,精神渐渐不济,架在阮攸宁脖子上的匕首却不见松。
不是不能松,是不敢松。
他背王爷躲进来之前已经打量过,这间宅子住着某户大家小姐,女眷居多,对王爷威胁甚小。不成想,这么个花朵似的小姑娘,见了刀光,非但不慌不叫,还能镇定地安抚自己的丫鬟。
此等心气,连王爷都不遑多让。
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几日前才拿刀抹了脖子。
倘若她是友,他倒是能轻松不少;但若是敌……握着匕首的指根缓缓收紧些。
阮攸宁仍是无知状,吹鼓两腮,两排浓睫垂覆,白嫩嫩的手指头不停缠扭手绢,打发时间。
对于苏砚这人,她其实知之甚少。
只知他生母徐婕妤并不受宠,生他时就血崩而亡,他自小养在苏祉的生母贤妃娘娘膝下。
母族凋零,他又无亲手足依仗,盖因三岁能吟诵,五岁能作诗,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才甚得帝心。其他皇子封王后就早早迁出皇宫,辟府独居,只有他,最早受封亲王衔,却还能一直留在宫中陪王伴驾。
众人暗忖,倘若不是十三岁那年莫名其妙的大病,他被迫离京休养,现而今东宫的主人,就该是他了。
前世,他就是在这年回京的。
七年蹉跎,旷世之才如昙花一现。他渐渐淡出大家视线,甚至宫中举办家宴,都会忘了邀他。直到后来,他扯旗起事,屡出奇兵,以少胜多,凭雷霆之势从苏祉手中夺下大半江山,众人才幡然悔悟,什么神童陨落?呸!分明是神童让他们陨落!
如此推算,这个苏砚大概同她一样,现正在回京途中,只是不巧遭人埋伏,命悬一线。可他此时明明已经开始藏拙,连陛下都不甚在意他,究竟是谁慧眼识珠,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思索间,屋外传来慌张脚步声。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外头乌乌泱泱来了好些人,说咱们家窝藏逃犯,正嚷嚷着要进来搜屋子呢!」
阮攸宁刚想开口,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骤然压紧,蒙面人先吼道:「让他们走,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匕首在阮攸宁颈间印出一丝红痕,滴翠怕匕首伤到她,硬生生将脚撤回门槛外,急红了眼。
他反应如此剧烈,想来这伙人应当就是暗杀苏砚的刺客,行事如此大张旗鼓,又无所畏惧,莫非是……
阮攸宁咽了咽口水,「你可瞧清他们长相了?」
「就瞧见了那领头的。」滴翠边说边圈起拇指和食指比划,「左眼下有块这么大的青痣。」
阮攸宁倒吸口气,笑的丝缕从嘴角淡去。
是冯骥,苏祉手底下最得力的人,那来人果然是……原以为遇上苏砚已经够倒霉,不料更惨的还在后头。
帕子叫她揪扯得没了形状,嫩白手背渐渐爬上青蚓。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需要冷静。她深呼吸,用力闭了闭眼,灵台慢慢恢复清明。
蒙面人见外头火光越聚越多,滴翠却一动不动,胸口猛烈起伏,咬牙切齿道:「再不把他们赶走,你家姑娘就真没命了,我说到做到!」
滴翠眼中挂泪,同他吵开,噼里啪啦,跟放炮仗似的。
「够了!」
话语从那娇小身躯中传出,声音不大,气势却足。两人皆怔,直着眼睛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言语。
「你可还想救他性命?」
阮攸宁挑起一边眉睨他,眼波娇俏,带了点算无遗策的倨傲。
蒙面人略略晃神,眼前这副形容,依稀就像王爷站在他面前运筹帷幄。沉眸忖了忖,艰难地点点头。
阮攸宁也不废话,转头就吩咐滴翠:「莫慌,知会阿七叔,让他照我说的去做。」
前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腰挎长刀,面目狰狞,围堵在门口,同院中人对峙。
阮家别院远在京郊之外,四面环山傍水,除却主家人外,平时甚少有人来访。丫鬟婆子头回见到这种阵仗,俱都躲在廊柱后,猫腰缩脖,低头交耳。
张七是阮家管事,也是这回负责护送阮攸宁回登州探亲的主事。几日前阮攸宁从阁楼摔下的事还堵在他胸口,今日回程的马车又出了状况,他心有余悸,刚到别院就亲自布置防卫,唯恐她再有个闪失。
但,怕什么来什么。
凭他多年与老爷执鞭坠镫的经验,这伙人绝非善类。
他定了定心神,含笑叉手向前,「敢问各位好汉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实不相瞒,主家夫人此时正在后头产诞,实在见不得这等兵刃阴戾之物,倘若诸位无甚大事,可否先回避?也莫叫产房污物脏了身不是?」
风灯幽幽,照亮底下青石地。冯骥站在光晕和昏暗交错的边缘,细眼微眯,不辨喜怒,左眼下的那块青痣却仿佛凝结了一夜寒霜。
他并未搭理张七,挎刀直往里闯。张七忙上前拦,却被他身边的两个随从挡开。
长夜寂寂,月光泠泠。
越靠近后院,妇人的尖叫声越大,撕心裂肺,闻者无不毛骨悚然。满院灯火昭彰,每一声尖叫都伴随稳婆的鼓励和吩咐。丫鬟婆子面如土色,一列捧着新烧好的干净热水鱼贯而入,另一列又捧着血水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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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闲妃 上 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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