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息微热,唇舌往下游移,边再细细回想,忽然品咂出她话里一个漏掉的字,嗫嚅道:「是我们有了儿女。」
秦蓁并不承认自己说漏了话,她仰头喘息,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些吗。」
为什么?为了考取功名不可能。为了充实才学?也不必对科考内容、形式了解得如此透彻。为了玩玩?大小姐一心想夺回母亲的绣庄,她不大会费力做于她目的无益的事情。若说顺便学的,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前者也说不通。秦蓁描述过秦家内宅,姜姨娘不准许她学才艺,从没请过西席。她的所学,是纪昭云霜她们帮衬着买书籍书帖,偷偷教养她的。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大小姐为什么还要费力钻研科考事情呢?
想了半天,箫清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向她本人请教。
秦蓁声音飘远了,预想的凉意当中透着坚韧的决然:「我从小看着我爹长大,大了就会想,如果以后我随我娘不好命,碰上我爹那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我不会再让我的孩子跟我一样苦命,自小受那些人的压迫。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自己当爹也当娘,照顾他们成长。」
在她自己设计这场婚事前,她也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如何,在被姜如巧算计的情况下,秦蓁很早就担心,不会嫁给好男人。所以将抚养儿女需懂的事情通通学会这个念头,根深蒂固的扎在她心里。
越说越真实了,箫清羽摇晃她回神:「秦蓁,我会跟你一起抚养孩子,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嗯。」
箫清羽继续未完的事,捏住她下颔亲吮她的香唇,手也从她的手指移到了别的地方,圈划她的小腹:「前提是,我们得有孩子。」
秦蓁别过了头,软声娇嗔:「写字写多了,累,不想动。」
「你别动,我来动就行……」
距县衙公告乡试开试的日子还余五天,今儿恰是中秋。箫家倒没因科考之事废了大节,男人一早先下地把活干了,女人们在家里将前一天就采购好的用品拾掇出来,等男人们回来了,开始摆桌添酒,祭天酬神。正是一片安宁团圆气氛,忽闻篱笆门被人强势撞开,迎面走进来四个配腰刀、戴雀翎帽的彪壮衙役。
来人菱形的锐眼在一群人身上逡扫,对了年龄,随后走到年龄四旬的箫弘光面前,甩手亮出逮捕令:「你就是箫弘光吧,有人指认你为你儿子私买本年秋闱考题,跟我们走一趟县衙。」
冯氏周氏几个惊呆吓尿了,认定箫弘光这一走就会没命,左右抱着他的手臂死不撒手,又凶又求的让衙役放过。冯氏哭得眼泪婆娑,撕抓着官差伸过来的手:「你们这群强盗,要抓我儿子去哪,我儿子哪也不去,你们凭什么抓人。」
周氏更狠辣的咬上其中一个人的手背,捶打他们,喊冤:「我们没买过什么考题,没买,你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
领头衙役没了耐心,吩咐身后三个人上前,将这群刁民分散拉开。领头的拍了拍被抓皱的袖子,不恼也不心软,仍旧一副铁面无私:「箫书翎已经入了衙门,你们都不用着急,是非曲直县丞自有公断,该抓的一个也跑不了。」
「等一等,我想让箫弘光回屋取完证据再走,先放开他。」
秦蓁从后面站上了前,冷静的打断了他们的缠乱。轻飘飘的声音,关键的几个字,盖过几位长辈的大吼大嚷,让官差很快注意到了她。
官差微挑眉梢:「想拖延时间?」
秦蓁横眉冷对衙役:「有控必有驳,对方能提供买题的证据,我们就不能奉上无罪的证据吗?你问这个问题才是在拖延。」
官差微怒,觑了眼吓得抖如筛糠的箫弘光,挥手:「快去快回!」
箫弘光懵懵的,转过了身,僵直的往屋里走。秦蓁随行,小声道:「那套考题早被我烧掉了,不要承认,保你和书翎无事。」
仿佛一丝曙光照进惨淡浓雾,箫弘光发黑发蒙的眼睛亮起了光彩。他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诸多疑点,被带走的时候不再很害怕,但也高兴不起来,只牢牢记住了三个字:不承认。
听说箫书翎也进了衙署后,冯氏那边早就昏倒了,周氏盘坐在地哭天喊地。箫振悲恸得肝胆欲裂,直捶胸膛。看这天塌下来般的架势,秦蓁扶额,扬高了细软的嗓音:「你们这是干嘛,快起来,让外人看到还真以为箫家怎么了。」
周氏抽噎了几声,滚爬到秦蓁脚边,抱着她裤腿痛哭流涕:「秦蓁,以前是大娘不好,对不起你,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救救他们啊,书翎是你小叔子,他出了事对你们没好处啊,求你了,你读书多,一定能救他们……」
秦蓁看她眼泪鼻涕一堆,埋汰的抽出脚,确定裙裾上还没沾到,才打消回屋换身衣裳的念头。她扫视过一干如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只语调轻松的嘱咐了一声:「没有买过考题,箫家无罪,你们要认定这一点,他们就会没事。我现在去一趟县衙,把他们带回来。」
冯氏他们听了这话,既感到开心,又对她像带小猫小狗回来一样的口气感到质疑:「真的吗?」
秦蓁点点头:「你们继续做饭吧,等我们回来吃。」
她整理被周氏抓乱的衣裙,走到门口时,身后冷不丁被人抱上。她颔首,微微叹息:「真不是大事,我很快就回。」
箫清羽身心发凉,隐隐痛恨有这样的家人,亦痛恨自己的无能:「我们之前掉包,究其原因是为了心安理得。可我没想到会真出事。已经掉包了还有人指证,能逃脱么?」
秦蓁解开他锁扣的手,扭头亲了他一口,洒然转身:「等我回来。」
秦蓁去得早了,过了午时,公堂才开始开审这桩案子。‘明镜高悬’的蓝底金字匾额威严的挂在堂案的后上方,背景一幅海上夕阳,意寓明亮公正的墙画。面目肃然透着微怒神情的县丞狠拍惊堂木,两列衙役手持水火棍捯饬地面,公堂开审。
堂上抓来了秦蓁匆匆瞟过一眼的卖题人,兼他的同伙,一共三人,大头的如今已经如雷贯耳,让人恨之入骨,叫柯瑁。剩余则共有十四名儒生,均低着头战战兢兢跪于地。这些被抓到的学子,自然不会自送虎口,都是由起先被抓到的卖题人指认的,那面目阴瘆的三人破罐破摔,将买家全都揭露,此刻一番悠然自得模样。县丞挨个儿盘问,从第一个起,那学子抵死不认,说自己没有所谓的考题。在场被抓人绝大多数也不会留那种要命的东西,背熟之后就可以烧掉,也有少部分少根筋,将罪证留了下来。不管如何,竟都被那三个人口若悬河的安上了罪证,除了烧掉的东西,他们竟然留有别的证据,比如钱的来源。
在场被抓来的人,多是寒门学子,二十两不是小数目,可恶的卖题人竟然道出,借他们钱的钱庄是他们自己办的。总之场面一片混乱,互相攀咬,除了那套试题,还留有许多的蛛丝马迹。
县丞头疼不已,初审进行得比较快,很快问到了箫书翎。县丞粗看了那呆滞的青年一眼,草草判案:「箫书翎不必审问了,直接定罪……」
「慢。」秦蓁从围观的人群里跻身走入大堂:「敢问大人,为何不审问箫书翎就定罪?」
「哼,之前已有先例,但凡人证物证俱在,初审就先定下。」县丞看向闯入的女子,脸色不豫。
「也有先例,之前有一名无辜被抓来的同窗,当场就释放了,大人公正令人钦佩。民女是箫书翎的长嫂,箫书翎为人忠厚,秉性纯良,我想他一定不会做糊涂事。恳请大人按程序,将所谓的人证物证叫人呈上来,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秦蓁言辞恳切道。
犯人不是没有申辩的权力,她提出合法的要求,县丞只得让衙役把搜出来的锦盒跟箫弘光都带上来。
「人证是他们三位,」县丞指着三个卖题人,目光瞟向另一边:「物证是这个盒子跟箫弘光。他们亲口承认箫弘光与他们交易过。在箫书翎的铺舍搜出的盒子,也乃有人举报,跟贩卖者提供的装书锦盒一模一样,锦盒里的书籍经我手下检验,确是详尽的科考试题。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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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绣娘 下 V第40章[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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