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了什么？」
　　张居龄转头看她，目光漆黑慑人。
　　「我没有送给周浩波帕子……」
　　人生，还真是不公平。她这一世没有做过的事情，却要为上一世的行为负责。
　　张居龄沉默着。
　　顾晗葱白指尖紧紧地攥住白玉团扇。张居龄是一个相当多疑的人，他这会子盯着她，表情还是温和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她之所以不承认顾昭说的，是她觉得没必要。前世其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语，更何况发生在前世的事情了。
　　「你没有说实话。」
　　张居龄十分平静。
　　良久。顾晗才辩解：「是你选择不相信我？」
　　张居龄听她问自己，突然就笑起来，粹玉的侧脸竟然带了一丝邪性。就是那种不经意的，浅浅的笑容。甚至让顾晗觉得他是在对自己笑，又不是在对自己笑……陌生又抽离。
　　「你要喝茶吗？」
　　气氛实在是诡异，为了缓和一下，顾晗起身给张居龄添热茶。
　　张居龄没有拒绝，而笑容却在她背对他的时候消失了。妻子一旦在意，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他知道她有这个毛病。问题是她既然没有送帕子给周浩波，那顾昭说的话就不成立，她为何还如此？
　　她到底在意什么？
　　他对于她们说的每一个字都烂熟于心，所以她要解释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活了半生，得到的少失去的多。自从母亲死后，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也就祖父一人了。后来娶了顾晗，妻子温柔贤惠，日子也过的和美。说实话，他那时候是知足的。
　　但世事变化总是太快，张居宁的死，让祖父再不理会他了。而现在的顾晗又……一想到妻子有可能是喜欢周浩波的，张居龄就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心里的黑暗因子在蠢蠢欲动，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把周浩波杀了算了……人一死，大家就不用再纠结了吧。和他相关的事情也就完全落下了序幕。
　　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后续的工作要怎么做？周家在南京世代为官，底蕴丰厚。周浩波又是顾家的亲戚……无论哪一个，都是现在的他惹不起的。
　　顷刻间，张居龄想通了一件事情。要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要有足够大的权力，他显然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
　　看来，他的从政路需要加快步伐了。什么手段倒不必计较了，只要尽快地走上至尊高位。
　　「夫君，喝茶。」
　　顾晗亲自端给张居龄。
　　张居龄接过，喝了一口，淡淡地问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对顾昭说话的看法？」
　　「你什么意思？」
　　顾晗嘴唇抿的太紧，红润都消去了，带着些微的苍白。
　　张居龄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去，又问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内心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我了解你的脾气，如果你真的没有送帕子给周浩波，你不会任由顾昭那样的作践我们的孩子。」妻子外表柔弱，内心其实坚韧的很。她处理事情老到、周全就能证明这一点。
　　顾昭是百死不可赎其罪……但他也需要知道真相。二年前，周浩波见妻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怎能忘记呢？
　　这些，都逼迫着他迫切地知道真相。
　　顾晗后背上终于出了冷汗，张居龄太聪明了……他肯定是想明白了，或许一早就认定了他和周浩波的关系。之所以现在才逼问她，不过是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她闭了闭眼，伸手端起自己的冷茶，一饮而尽。凉意通过喉咙直到心口。顾晗蓦地有些累……张居龄是未来的权倾朝野的人物，其心计谋划，她是远远比不上的……眼圈不由地一红。被人误解的滋味是真的难受。尤其是被张居龄。
　　顾晗睁开眼，去了张居龄离较远的圈椅上坐下：「你想知道，我就说。」
　　顾晗睁开眼，去了离张居龄较远的圈椅上坐下：「你想知道，我就说。」她是定了决心的，泪水却不由得扑簌簌地往下落。
　　哭得狼狈不堪。
　　不可自抑。
　　她重活一世，以为处处都占了先机，便祈求事事都做到最好……想着这样就能弥补一些遗憾，活得更美满些。但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她利用了什么，就得拿另外的东西去换。
　　就像现在。
　　妻子的眼睛很快红肿了，却只用手背去抹眼泪，帕子扔在一旁，一点声音都不出。实在是倔强。但恰恰是这种无声的哭泣揪的张居龄心里闷痛。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让妻子别再哭了。
　　他甚至想到了要不要妥协，尽管目前来看损人不利已。
　　顾晗自己哭了一会儿，心里反倒镇定了些。她瞅着张居龄冷冰冰的侧脸，颓废的无以复加。
　　罢罢罢！
　　一切都说出来吧，管他会有什么结果，哪怕张居龄把自己当成妖怪。不要她了。顾晗想着想着鼻头就一酸，他不要自己了该怎么办呢？
　　那她，那她就回顾府吧……祖母和哥哥对自己还不错，也许能容忍她。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会有点匪夷所思。」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微微地笑了笑：「但我确保句句为真。」顾晗不再看张居龄了，而是透过打开的槅窗眺望外面盛开的紫薇花：「你看到的我，是我也不是我。确切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是嫁给你六年后死的，死后灵魂又附在了身为少女的我身上，也就是这一世……」
　　「前世时，周浩波少年时便在顾家待着，那时候年纪小，大家都在一起读书、习字……我和他就这样青梅竹马的长大了。在相处中慢慢也有了好感，想着能嫁给他也不错，至少知根知底的，在姨母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欺负我。」她顿了顿，「帕子不是我送给他的，是踏青时他捡到的……我和他关系也仅止于此。」
　　顾晗眼神悠远，像是在回忆过去的岁月。
　　张居龄端着盏碗喝茶，神色还是温和的，而双手却一直在发抖。他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怪不得他有时候会感觉妻子好像有预见似的，做什么事情都能超前一步，格外的聪慧。而且对付王氏和张居思也绰绰有余，别说需要他帮忙了，连抱怨都没有。
　　还有，当年她一个人解决人参养身丸……步步为营，事缓则圆。为了揭发赵氏，不惜以身犯险。所作所为根本不像一个闺中无见识的女子。他得知后除去心疼还佩服她心智超群，沉稳得当。谁料想，原来这都是有缘故的。
　　嫉妒让张居龄口不择言：「所以呢，你说这些话是还在惦记着他？」周浩波与她的旧时年华听着就让人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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