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闷热的厉害，没有一丝风。
　　顾晗走的快，下了抄手游廊，绕近路就往春在堂走，路上嘱咐桃红几人：「……你们都是贴身伺候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刚才的事情不许往外透漏一个字。四小姐说了什么，你们都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又转向梁嚒嚒：「难为嚒嚒为我受苦了。」
　　梁嚒嚒摆摆手：「我一把年纪了，能伺候少夫人是福气。老夫人把老奴给了少夫人，老奴就是少夫人的人，没有什么受不受苦的。」她挨代丽耳光的时候，少夫人已经替她打了过来。言谈间更是给足了体面，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桃红几人都是连连点头，夏风、夏雨倒是一脸吃惊的样子……顾晗摇摇头，果然是年纪小，沉不住气。看来，想用她们还得好一番的教导。
　　「给三少爷请安。」
　　顾晗心里烦躁，走路就有些心不在焉，猛不防却听到桃红的声音。她一愣，抬头就看到张居龄站在不远处的合欢树下，目光淡淡的。一旁还跟着树鸣。
　　桃红的声音比往常尖锐些。张居龄注意到了……他温和地问顾晗：「你怎么在这里？」
　　张居龄身后就是抄手游廊。顾晗长出一口气。他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和顾昭的对话吧？
　　「……祖母心疼我有孕在身，要我先回去住处歇息一会……」
　　顾晗走到他面前，笑了笑，问他：「你呢？」
　　「我？」
　　张居龄去牵顾晗的手：「我陪祖父说会话就出来了……遍寻你不到，问了丫头才得知你来了这附近……」
　　他话说的半遮半掩，顾晗心里就打个突，试探着问道：「你……」她停顿了一下：「你刚才有看到我吗？」
　　张居龄不答反问，脸上带了笑，「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
　　顾晗忙着回话，却反应太快了，带了不知觉的慌张。
　　张居龄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瞅了她一会儿。眼睛里完全没有笑意，探究又深沉。顾晗的手心都出汗了，直觉告诉她张居龄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没有就没有。」张居龄拿出帕子给她擦鬓角的细汗：「外面太热了，咱们回吧。」
　　顾晗「嗯」了一声，长袖下的手握了又松，才笑着说：「……好。」
　　春在堂还是老样子，处处都留着她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少。打扫的整齐干净。院里的紫薇树开花了，雪白的小朵，一团一团地挤成了花球。
　　偶尔的一阵风出来，树枝摇摆，花潮涌动。十分的美丽。
　　进了屋子，顾晗去了美人榻坐下。张居龄就坐在她身边。
　　桃红倒了两盏热茶，分别给了张居龄和顾晗，说道：「……奴婢怕主子们乍然换了口味不习惯，茶叶是家里带来的。」
　　「你贴心……我是知道的。」
　　顾晗笑了笑，端起盏碗猛喝了几口。她在太阳下走路，又和顾昭说了许多话，渴的厉害。
　　「你慢点，小心呛着。」
　　张居龄看了看她。
　　顾晗「嗯」了一声，再喝茶水就一小口一小口了。
　　张居龄喝了一盏，可能是觉得不够，就亲自拎着茶壶又给自己满上了。桃红要过来帮忙，他摆手不让。临了，还问顾晗：「你还要吗？」
　　「不……」顾晗把手里的盏碗放到小几上：「我不喝了。」
　　西次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喝水的声音。
　　张居龄又喝了半盏，终于放下了盏碗，整理下衣领，问顾晗：「……你有事情要和我说吗？」他看着自己的手，骨骼细长，食指和中指关节处有些不明显的老茧。
　　「什么？」
　　顾晗一惊，嗓子眼都有些发涩，「我不太懂你的说法。」
　　「你们都出去。」
　　张居龄看了看屋里的丫头。
　　桃红有些踌躇，她望着低头不语的少夫人，开口解释：「少夫人她……」
　　「滚。」
　　桃红被骂的愣住了，随即脸就红了。她是顾晗的贴身大丫头，平日里谁不给几分薄面……
　　「姐姐。」
　　夏雨拽了拽桃红的衣袖，俩人一起退了出去。
　　顾晗的太阳穴忍不住地跳。张居龄的涵养一向很好，她嫁给他两世，也从未见他因自己的私人情绪而迁怒他人过……这次怕是真的气着了。
　　她本来还在猜测张居龄知道了什么？现在几乎能肯定了，他应该是听到了她和顾昭谈话的所有。
　　也难怪张居龄行事古怪了。
　　顾晗干巴巴地：「……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除了这样说，她还能怎么办？
　　死后重生这件事，她自己都觉得玄幻，张居龄会如何想？要把她当成妖怪吗？面对别人她或许不在乎，但她要面对的人是张居龄……她做不到毫无介怀。
　　爱上一个人真是可怕，顾晗觉得自己都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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