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入福窝 下 第63章[04.13]

  霍舒仪紧张得舔舔唇,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又皱起眉,「这么说,二哥早就知道,沈氏在你与成婚之前曾遭掳劫的事了?」
  「我知道。」
  霍舒仪轻轻咬了咬牙:「那二哥为何不生气?圣上与长公主千方百计隐瞒此事,不就是不希望这桩联姻因此毁掉吗?沈氏兴许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他们凭什么叫二哥娶一个不干不净……」
  「霍舒仪!」霍留行脸色发了青,「这种话是你一个女孩家,一个晚辈该讲的吗?」
  霍舒仪攥着拳头不吭声了。
  「你嫂嫂是怎样的人,我看得清楚。倒是旁人意欲离间这桩联姻,却借了你的嘴,你可看得清楚是为何?舒仪,人不懂三思而后行,迟早要吃大亏。」
  霍舒仪一滞:「二哥是说,四殿下他……」
  「你上回说你嫂嫂自作聪明地添乱,却不知若非她助我一臂之力,当夜我绝不会如此轻易脱困。今日我与你讲明白,不管你心里作何计较,这台面上,往后你若再对她不敬,再有出格的言行,霍府就容不得你了。」
  霍舒仪呆了半晌,几次张嘴要说什么,又把话收了回去,最后点点头,红着眼圈奔回了自己的院子。
  霍妙灵眼见长姐回来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道她在送行路上遇到了什么恶人,慌忙叫来母亲。
  俞宛江从霍留行那处打听清楚前因后果,提着鞭子把霍舒仪从床榻上抽起来:「给我跪下!」
  霍舒仪哭过一场,冷静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跪下来,任俞宛江狠狠抽了十鞭,一声不吭。
  俞宛江抽完鞭子,撩开她的上衣,看着她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闭了闭眼,回头唤人来给她上药。
  霍舒仪冷笑一声:「阿娘怎么不干脆打死了我?」
  俞宛江恨恨咬了咬牙:「你跟阿娘提‘死’字?你可知你活到今日,倚仗的是什么?若不是十年前,霍节使念在你阿爹救主有功,好心收留我们母女三人,你早在边关喂了狼!你不好好惜着这条命,张嘴就是一个‘死’字,动不动就在沈氏那里冲动惹事,可对得起你阿爹?」
  霍舒仪垂下眼来:「我就是念着阿爹才没法接受沈氏。十年前,阿爹是怎么死的,二哥的腿是怎么废的,我们一家是怎么流离失所的,河西的百姓又是怎么被异族践踏的,阿娘全忘了吗?他们赵家和沈家害人至此,我凭什么善待沈氏!」
  俞宛江摇摇头:「舒仪,你扪心自问,同样是皇亲,为何你能对四殿下毕恭毕敬,却将沈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其中当真只有大义,而无私情?」
  「那是因为二哥之前与我说,四殿下是好人。」
  「但你二哥今日难道没有同你说,沈氏也曾帮衬过他?既然你在四殿下一事上愿意听他的话,怎么却对沈氏不肯服气?」
  霍舒仪语塞。
  俞宛江叹出一口气:「舒仪,你二哥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儿女情长于他而言,实在太渺小,太不值得一提了。有些事,从前瞒着你,是不想你跟着我们一起背负,但你再不懂事起来,只怕真要坏了大局,如今阿娘不得不与你说明,你一字一句都记好了。」
  霍舒仪皱起眉来。
  「二十七年前,当今圣上起兵谋反,逼迫前朝末帝孟氏退位。末帝誓死不降,最后与他的一众皇子皇孙们战死都城。但其实,前朝还留了一位皇子,正是末帝与霍节使的嫡妹之后,也就是你二哥的姑表弟。那个孩子,和你二哥于同一夜出生在战乱之中,如今也已二十七岁了。」
  霍舒仪瞪大了眼睛:「那位前朝皇子现在何处?」
  「就在汴京,朝廷的眼皮底下。当年,当今圣上登基为帝后,命霍家将前朝末帝遗留的小皇子送去汴京。霍家不愿意,便设计拿你二哥冒名顶替小皇子,只是事情败露,最终没能偷天换日。」
  「前朝皇室是因霍家军撤离都城,才大败于当今圣上。从那日起,霍家就注定永远欠了孟氏。所以你要明白,只要前朝那位皇子活在汴京一日,霍家人就一日不可卸下肩上的担子。舒仪,你二哥要走的那条路,不是你能够同行的。你若真心为他,就把眼界放得宽一些,远一些,好好在他身后做一个妹妹该做的事。」
  赵珣似是对此相当惋惜,说倘使能够请到罗医仙出山,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劝霍留行勿要灰心,继续好好养着这两条腿,又吩咐卢阳留意师长的下落。
  俞宛江抹了抹发红的眼圈。
  倒是霍留行仍旧泰然自若地尽着地主之谊,与赵珣说着庆阳何处风光好,何处物产丰。
  赵珣看起来相当随意,说这夜游不必大张旗鼓,就去他们夫妻俩原本计划的夜市逛一逛。
  沈令蓁这时候就没了插话的份,即使心中隐隐觉着这位表哥热络得古怪,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霍留行上了马车。
  这改良过的马车一来阔敞,可方便仆役扶持霍留行上下,二来安置了特殊的护栏,也避免行路颠簸中突生意外,算得上别出心裁,制造精妙。
  只是沈令蓁这会儿没有闲功夫感慨「高手在民间」,一直惦记着前头另一辆马车里的赵珣。
  待两辆马车先后驱赶起来,拉开了一段距离,她才用气声问身边的霍留行:「郎君,我这样说话,外边听得到吗?」
  霍留行还没来得及消化她在厅堂的那番举动,看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又莫名其妙起来。
  但他还是温声细语地答:「车夫能。」
  车夫是霍家的人,倒是不妨碍。沈令蓁点点头,比口形——那四殿下呢?
  她可还记得,方才赵珣说,习武之人耳力拔尖的事。
  霍留行侧过一只耳朵,像在估测距离,片刻后摇了摇头,示意听不到了。
  沈令蓁放下心来,斟酌了一下说辞,压低声道:「郎君,其实这个表哥,我不太喜欢的。」
  霍留行稍一挑眉:「怎么?他从前在京中,待你不好?」
  她赶紧摇头,默了默,犹豫着说:「我知道背后嚼人舌根是不道德的事,可是比起做不道德的事,我更怕四殿下会伤害到郎君,所以才只好趁着与你独处的机会说他的坏话……」
  「哦,」霍留行点点头,「那倒是难为你为了我,违背高洁的心志了。」
  沈令蓁耷拉着眉,还真觉得有点为难。
  霍留行笑起来,矮身靠近她一些,拍了拍她的手背,哄似的道:「你说吧,我会记着你这片心。」
  「那我就说了。我不喜欢四殿下,是因为他一惯喜欢玩闹,且偏巧他与谁特别热络的时候,谁就常常倒霉。」
  「比如他小时候曾有一回拉着太子殿下溜出宫去骑马,太子殿下因为体弱多病,不擅武艺,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虽然被人保护着没有受伤,却还是惊动了皇舅舅。皇舅舅龙颜大怒,为此罚太子殿下禁足了整整一月,不许他干涉政事。」
  霍留行作了悟状:「你既在深闺,怎会晓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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