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入福窝 下 V第41章[03.16]

  而这番结果,俨然已经是皇帝听取了赵眉兰的建议后,所做最仁慈的让步。
  薛玠带着母亲启程前往黔州的那天,沈令蓁在霍留行的陪同下,偷偷跟在薛家的马车后送了他一程。
  到了城门前不得不分别的关口,沈令蓁叫京墨驱快一些,追上薛家的马车。
  薛玠应当早就晓得她在后边跟着,明知霍家的马车追到了与他并行的位置,却始终避坐车中,不曾叫车夫停下。
  大概是不愿沈令蓁看到他现在一身布衣,满脸胡茬的落魄模样。
  沈令蓁只得往车窗外喊:「阿玠哥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停一停!」
  薛玠默了默,这才唤停马车,掀开了车帘。
  沈令蓁不便下车,将一个包袱从车窗递了出去,交到薛玠手里。
  薛玠接过来一看,包袱里装了一件熠熠生辉的黄金甲。
  他眼神一亮又一黯,苦笑着抬起头看她:「殷殷,谢谢你,但我用不着这个了。」
  沈令蓁摇了摇头:「会用着的,」说着看了眼身边的霍留行,「郎君你说是吗?」
  霍留行注视着薛玠,轻轻点了点头。
  薛玠像是从这件黄金甲与霍留行的颔首中得了什么暗示,目光微微一动。
  沈令蓁笑着与他挥挥手:「山水有相逢,阿玠哥哥千万保重身体。」
  薛玠紧紧捏着手中的黄金甲,点了点头,放下车帘,让车夫驱车走了。
  霍家的马车转道回城,沈令蓁倚靠着车壁叹了口气。
  霍留行的脸色却变得有点难看,兴师问罪似的道:「他刚才叫你什么?」
  沈令蓁一愣:「殷殷啊,这是我的小字,郎君不是早就知道吗?」
  早就知道,却一直没这么亲昵地叫过,哪晓得原来别人捷足先登地喊得这么顺溜。
  落后就要挨打,他不能落后:「殷殷。」霍留行没头没尾地叫了她一声。
  沈令蓁偏头奇怪地看他。
  「怎么我叫你,你就不应了?」他扬扬眉。
  这么突然还怪肉麻的,沈令蓁眨眨眼,「哦」了一声。
  「应得太没感情了。」他不爽利地说,「再一次。殷殷。」
  「……嗯。」
  「不行,再来。殷殷。」
  「欸……」
  沈令蓁努力地配合着他,一路到了霍府门前,终于被这魔音贯耳惹得几近崩溃,忍不住哀求道:「郎君别喊了,我再也不想叫这名儿了!」
  「为什么不要?这不是挺好听的吗?殷殷,殷殷……」
  沈令蓁逃似的捂着耳朵蹿下了马车。
  薛家的案子落幕后半个月便是除夕。
  去年除夕,沈令蓁孤零零地待在陵园,霍留行则身处正逢战乱的西北,两人都没什么过年的心思,守岁那夜就跟寻常日子似的过去了。
  沈令蓁原道今年总该能过个安稳团圆的年,却被这多事之秋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神思疲惫,眼看着张灯结彩的霍府,也打不起除旧迎新的精神来。
  而且她发现,自薛策死在大理寺后,霍留行每日待在书房与手下议事的时辰便增多了。孟去非也在暗夜冒险里来过霍府一趟,一改往日嬉笑闹腾的姿态,严肃得好像要上阵打仗似的。
  提及除夕守岁的事时,霍留行比沈令蓁表现得更为兴致缺缺,嘱咐她好好歇养身体,不必操劳来去,平日里如何便也如何就是。
  但家里不是只有他们夫妻,还有霍舒仪在,也不好太过随便,沈令蓁觉着礼数上过不去,便仍旧置办了一桌宴席,全当走个仪式。却不料到了除夕这夜,听仆役说,霍舒仪今日不在府上,不必等她一道用膳了。
  霍舒仪这阵子一直安分地住在霍府,连院门都极少踏出,这等理该阖家团圆的日子,更不可能是因为玩乐之事外出。
  沈令蓁心生疑窦,问霍留行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顾给她夹菜,说先好好用晚膳,吃完了再说。
  霍留行这个态度,显然非常清楚妹妹的去向。记起霍舒仪曾说,自己此行是为帮霍留行办事,沈令蓁总觉得,今夜或许有事要发生。
  这一桌的山珍海味,突然变得味同嚼蜡,她与霍留行对坐着,勉强吃完,忧心忡忡道:「郎君,朝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
  霍留行默了默,吩咐蒹葭替沈令蓁换一身便利于行动又保暖的行头,自己则起身替她理了理衣襟,捧着她的脸轻抚了抚,眼底露出歉色:「这个年又过不太平了。」
  沈令蓁看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抱歉。
  「宫里今晚要出乱子,一会儿我们出城去,你跟牢我就行,不怕。」
  沈令蓁皱了皱眉:「乱子?」
  他点点头:「薛策不是死在西羌人手里的。西羌人确实希望圣上铲除薛家,但他们的手还伸不到大理寺去。」
  沈令蓁眼色微微一变。
  当时得知薛策死在了大理寺监牢,她第一反应便认为这是西羌人的手笔,毕竟此事就是西羌一手挑起的。现在听霍留行这么一说,倒觉自己疏忽了关键的一点——西羌人心再狠,又哪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能够在大齐大理寺的监牢来去自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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