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缩在屋里,铜盆里的银丝炭火烤的正热。秦檀曲着腿缩在炕上,把绒绒的长毯盖在膝腿上。她本在做针线活,闻言,头也不抬,道:「外头这么冷,我不想出去吹风。」
「那也要在屋里走走。」谢均将书卷起,扣扣桌面,道,「多走走,生产时更容易些。」
秦檀有些纳闷:「相爷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竟比曹嬷嬷还要懂一些!」
谢均咳了咳,有些不自在。他俊朗的面容微红,转开话题道:「檀儿,你更喜欢一个女孩儿,还是一个男孩儿?」
秦檀闻言,放下正在做的小鞋子,沉思托腮道:「我是更喜欢男孩一些的。我自己是个姑娘,吃尽了苦头,深知女子的不易。因此,若我生的是个男孩儿,他也能活得更轻松些。」
她低头,看着自己做的小鞋子,料子挑的都是男孩儿的深石蓝色。
谢均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我倒是更喜欢女孩一些。若是个姑娘家,定能如檀儿一般容色出众、气质夺人。」
「你这么贪心?」秦檀重新拿起了线,笑眯眯道,「有一个大的不够,还想要个小的?」
「一个小的哪里够?多有几个相伴,那才叫好。」谢均的话愈发过分了,「只是得看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了。若是福气不够,那也只能想想。不过,那些个孩子们的名字,我倒是已经想好了的。」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宣纸,仔细展开。秦檀定睛一看,见上面见写了一溜字,合计十来个男孩女孩的名。她不由用手帕掩着唇,低低笑起来:「我哪能生这么多!未免高看我了。」
「孩子不用,孙辈还能用。再不行,还有曾孙。」谢均翘着唇角,用指尖划了其中两个字,道,「我已想好了,檀儿这一次生育,女孩便叫‘嬅’,男孩便叫‘烨’。……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想法罢了。檀儿若喜欢,自己想一个便是。」
秦檀再往下一瞧,那纸上还有一大串挑好的名字,分别是「环」、「霈」、「嫤」、「昶」,什么样的都有。
「美玉为环,好貌为嫤;白日为昶,恩泽为霈,都是些好的意思。」秦檀说罢,慢慢叠起这张纸,「但我终究是个粗浅之人,不怎么读过书,也品不出其中精妙的区别来。谢郎你看的书多,你定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丫鬟红莲的声音:「夫人,相爷,魏王殿下来了。」
秦檀张望一下,忍不住笑问红莲道:「怎么谢荣没陪着你来?」
站在细帘子后的红莲微微吃惊,旋即,面飞淡粉,低声道:「夫人可不要拿奴婢开心。」
「我瞧你二人整天‘红莲姐姐’‘荣大哥’的,关系好的很。」秦檀笑得更甚了。
谢均也笑了一下。很快,他道:「我先去见一下魏王殿下。他忽然驾临,兴许是有什么要事。皇上前几日才在朝中宣布了他与殷二小姐的婚事,指不准便是那婚事出了问题。檀儿你有身孕,还是在屋里好好休息吧。」
「哎,」秦檀攀住他小腕,道,「你不是让我多走走?我也跟着你一道去。趁着还没下雪,多动动。」
她的脾气,谢均一贯知道,想要劝是劝不动的。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扶着秦檀去了外院。
魏王李皓泽站在待客的堂屋里,神情颓靡,嘴旁还挂着一圈胡渣。瞧见谢均夫妇来了,他转过那挂着两个硕大眼圈的面庞,道:「还请相爷、夫人,救救我母妃。」
他本来是个英俊皮囊,如今变得这么憔悴,瞧着就叫人惊奇。
「魏王殿下的母妃……可是姚太嫔?」秦檀疑惑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魏王的母亲,本是个普通的宫女;她被先皇帝酒后一夜临幸,有了魏王李皓泽。她诞下皇子有功,从奴才变成了主子。但因身份实在低贱,她熬到先皇帝驾崩,也只是个常在的分位,连封号都没有。只在先帝过身后,礼部考量着魏王的身份,才给了她一个太嫔的名号。
但是,姚太嫔的身份,依旧是那么不尴不尬的。因从前是个宫女儿,母子俩又都是无宠之人,于是,宫里谁都能踩上一脚。那些小辈的李源宏妃嫔,看到了她也当做什么都没瞧见。
那些个新入宫的年轻女子,都拿姚太嫔当个影子人;更别提是当宠的恪妃之流了,若是碰到了太嫔,恪妃张口闭口的都是「晦气」。
李皓泽揉揉眉心,道:「太后怨恨我将长公主谋逆之事禀报皇兄。她说,若非是我告密,皇兄不至于会这样对待长公主,因此,她拿我母妃泄愤,说是要母妃去她宫中,重新做个宫女,与其他婢女一道伺候太后。」
谢均闻言,蹙眉道:「真是荒唐!长公主谋逆,又岂是魏王殿下的过错?」
「我也是这么想。」李皓泽抚着眼下乌青,道,「我终日只做游手好闲之徒,便是为了令皇兄不疑心于我。若是我对长公主谋逆之事隐瞒不报,岂非令多年苦心毁于一旦?…便是,便是我愿做这个人情,我也当考虑殷二小姐与殷家的处境,不能将他们卷入祸患旋涡。太后娘娘此举,实在是无理取闹!」
秦檀闻言,亦是赞同。
虽说那姚太嫔从前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可她如今贵为魏王生母,又岂能再回去做个服侍人的宫女?贾太后真是太会折腾人了。
更何况,去了手段很辣的贾太后那里,这太嫔还指不准能否活下来呢。阴毒老辣如恭妃,都没在贾太后的手里讨得好处,如今照样在灵宫做个女尼;更何况是无权无势、身份尴尬的姚太嫔?
「太后听闻我与摇光小姐的婚事,愈发震怒,说我是因着出卖了长公主的缘故,这才混得了这么好的婚事。」李皓泽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她竟这般折辱摇光小姐。」
谢均道:「魏王殿下,看在我与殷二小姐是远方堂亲的份上,此事,某能帮则帮。」
「堂亲?」秦檀愣了下,忽然想起来,谢均当年推拒殷摇光婚事的时候,找的可不就是这个「堂亲」的借口么!如今再听到这「堂亲」二字,她竟觉得十分好笑。
李皓泽感激道:「我虽为王,却无权势,又人微言轻,日后还要去往封地,再不能留在京城。若宰辅大人能伸出援手,我感激不尽,一定会记着这份恩情。」
李皓泽提前道谢罢,这才离去了。
他披上厚厚披风,口中呵着白气,朝外头正门去了,背影有几分颓靡。
谢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对秦檀道:「檀儿,你看,」
「看什么?」
「便是孩子长大了,成家立业了,也始终会记挂着爹娘。日后嬅儿出嫁,咱们也无需流太多眼泪。只要两家常常走动,嬅儿便和在家做姑娘时一个样,照样能侍奉我们两个老人家。」
秦檀:……
你怎么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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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命下堂妻 卷四 第43章[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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