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下心绪下了马车后,在乌泱泱的拦车人群中,赵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端坐马背的贺渊。
他端坐在马背上的自姿仪仍是一群人中最挺拔肃正的,想看不见都难。
数日不见,他似乎疲惫至极,眼中隐有血丝。
不过,他没说话,只深深凝了赵荞一眼,没什么表情。
内城近侍亮出皇帝陛下的金龙令:「传陛下口谕:信王府二姑娘赵荞顽劣滋事,屡教不改,特命即刻前往泉山禁足反省,由金云内卫左统领贺渊亲自看管,无诏不得擅离,听候发落。」
这是什么狗屎般的处置?
既无前因也无后果,含糊其辞,连具体是犯的什么事都没讲,禁足多久也没个准数,还贺渊亲自看管?!
还有,没听过谁被罚是关泉山的!那地儿可是京中各家高门的温泉别业所在,这算哪门子惩罚?!
赵荞整个人都懵了,可每每她要开口发问却总被人打断。
临了贺渊更是捞了她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两人同乘一骑就直直往泉山去了。
身后呼啦啦跟着一队皇城司卫戍。
风驰电掣般的策马行进中,赵荞扭头,大声问:「贺渊,这到底怎么回……咳咳咳……」
吃了满嘴的风。
贺渊面无表情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按:「闭嘴,现在不高兴理你。」
你以为我就很高兴理你?!
若不是被奔驰间的疾风堵住嘴,赵荞真的要当场咆哮了。
到了信王府位于泉山的别业已近黄昏。
贺渊率先跃身下马后,神情平板却动作温柔地将赵荞抱了下来。
她云里雾里地随他摆布,站定后才惊见阮结香与贺渊的家侍中庆都立在院中,两人脸上双双写着「我也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贺……」
「只要在泉山之内,你爱去哪儿都行。若你试图擅离泉山,皇城司卫戍会将你抓回来,」贺渊似是疲惫至极,嗓音哑得厉害,「岁行舟那件事,陛下什么都知道了。岁行舟午后已启程前往东境,内卫右统领孟翱亲自带人‘护送’的,不必担心。是信王殿下指名让我在此看管你的。若还有什么旁的疑问,待我明日睡醒来你再问。」
语毕,宛如回到自家一般,随中庆上了二楼去。
这座别业在修建时就很搞怪,所有可以住人的房间是连在一处的环形「排楼」,二楼是主人们来时住的地方。
赵荞喜好热闹,以往来时总是住居中那一间,这样方便她跑出来和住在左右的家人磕闲牙。
而贺渊就直接进了她常住的那间房隔壁。
「什么啊?」赵荞是真的晕头转向,搭上阮结香递来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岁行舟怎么又去了东境?」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最多就比您早来半个时辰,」阮结香也是晕乎乎的模样,「今早我与鲜于大夫还有留在岁大人宅中照应的那几个人,不知怎的全睡沉了,将近午时才醒。之后就来了内城传令官和皇城司卫戍的人,直接将我拎上泉山来。鲜于大夫则被‘圣谕临时征召’,也没说去哪儿,反正就给带走了。」
听起来很像是:岁行舟糊弄她说后天一起进内城面圣自首,结果却还是不想连累她。今早用什么法子弄晕了所有人,然后自己独自去面圣?!
可是,以他那不高不低的官衔,也不能抬脚往内城去就被允见驾啊!
而且,有没有谁来解释一下,陛下临时征召鲜于蔻那个三脚猫大夫做什么?
以及,即便要清算她包庇与协助岁行舟的罪名,也没道理不审一句就将她强行丢到泉山来吧?
还有,为什么她大哥会指名叫贺渊在这里「看管」她?怎么又关她大哥的事了?!
赵荞脑子里全是乱麻:「真是要疯!那你没问中庆又为什么在这里?」
阮结香道:「问了,中庆也稀里糊涂的,只说他家七爷近几日奉了陛下旨意忙什么事,三日三夜没合眼了。又说是咱们殿下派人送他上来照应贺大人的。」
赵荞几乎要被无数个疑问塞得颅骨炸裂,然而看起来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告诉她真相的贺渊,已经非常莫名其妙地跑去补眠了。
还格外无耻地选择了睡在她的隔壁。
虽贺渊说了「还有什么旁的疑问,待我明日睡醒来你再问」,可赵荞哪等得到明日?
在中庆的数度阻拦与哀求下,赵荞勉强忍到子时结束,便又来到贺渊的房门前。
叩门无人应,她便锲而不舍地接连叩了好几回,最后发展到……挠门。
房门倏地被拉开,门后的贺渊满脸全是恼火的起床气:「你猫儿变的么?!」
挠门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都做得出来。
「来时你说若我有疑问,‘明日’可以问你,」赵荞狠心地对他睡眼惺忪的倦容视而不见,理不直气也壮,「子时已经过了,这会儿就是‘明日’。」
贺渊着恼地咬牙瞪她,奈何困得眼皮沉极,瞪了还没到一个呼吸结束,就又快睁不开眼了。
他索性右臂一伸卷了她腰肢抱了个双脚离地,后脚跟一磕将门给关上,单手将她抱起就往里去。
「诶贺渊你什么意思?!」赵荞挣扎到面目都快狰狞了。
「我都三日三夜没睡了,你竟半点不心疼。」
贺渊将她按在床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长臂横过她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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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卷二 V第四十六章[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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