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虽不像结香那般敏慧通透,对二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可我好歹也是信王府家生侍,很小时就跟在您身边,多少还是看得出点端倪的。」
「看出什么了?」赵荞勾起被蜜水润泽过的唇瓣,笑意却难以抵达眼底。
「至少看得出您对贺大人说‘如今不喜欢’的那句话时,不是真心的。您还是怕连累他?」银瓶有些心疼地觑了觑她。
「不是说今日已向皇帝陛下求来了特赦金令?到时岁大人将那些将士带回来,再加上您的特赦金令,或许皇帝陛下会允了功过相抵,事情就轻轻揭过,那不就不会连累谁了么?」
「你也说是‘或许’,那或许皇帝陛下又不允功过相抵、轻轻揭过呢?」赵荞自嘲地笑嗤两声,将手中杯盏递给银瓶。
而后双手抱膝,将脸无力地埋在膝头。
「瓶子,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哪怕最后皇帝陛下没有怪罪,甚至最后这件被压下,在外间被搅起半点风浪,我与贺渊,或许都是回不去的了。」
从她开始帮着岁行舟隐瞒并提供协助的那天起,她与贺渊之间,就隔着邻水刺客案中殉国的那四十多位殉国的金云内卫英魂了。
「若岁行舟没有为了保行云‘续命’成功,隐瞒了前哨营早在半年前就遭遇雪崩的线索,或许朝廷能更早警惕邱黄两家裂土自立的决心,不会再心存侥幸。那样的话,邻水刺客案时就不至于措手不及。」
赵荞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呜咽颤音。
等到岁行舟自首、所有事大白于天下时,就算陛下宽宥,贺渊心中难免也会恨的吧。
「邻水那四十多个内卫,若提前有防备,大概不至于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是从松原被送回来、已掺和进岁行舟的事之后,赵荞才无意间从兄嫂口中得知,去年冬在邻水殉国的那四十几名内卫,其中有好些人,灵柩里的尸身都是残肢断臂勉强拼完整的。
贺渊为什么承受不住以致遗忘?因为他当时就在他们身旁,眼睁睁看着那些年轻而稚嫩的同伴因为临阵经验太少、被服用诡药后宛如神鬼附体般不畏疼痛战力激增的刺客惊乱了心神,以致应对间露出破绽。
那时他与刺客缠斗,自己也身负重伤,根本顾不过来那么多人。
只能看着。
「所以瓶子你想啊,就算皇帝陛下能原谅岁行舟,贺渊能吗?他又会用什么眼神看待我这个‘帮凶’呢?」
银瓶见她越说越自责,轻声急急道:「但是岁大人也说过,那时他并不知邱黄两家手上有那个叫‘斩魂草’的东西,他只是想给妹妹争取一线生机啊!」
在岁行舟的立场上,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用自己换下了一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他很笃定自己能带回那些人,所以想给妹妹谋条活路。
至于邱黄两家搞出来的那个假希夷神巫门手中三件宝其中两样,「赛神仙」与「斩魂草」,岁行舟连听都没听过。毕竟,那根本不是真正神仆「希夷神巫族」会涉及的东西。
毕竟岁行舟只是个半调子「神仆后裔」,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明本尊。到邻水出事时,他已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若我是岁行舟,或我有岁行舟那灵通,我也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赵荞缓缓抬起头,满面是泪,笑得无力,「毕竟行云此生还没活到十八岁,生时护过国境,终了以命为朝廷保下那批将来定会有大用的精锐。她值得。」
可是,就像岁行云对赵荞与岁行舟来说很重要一样,那些内卫同僚对贺渊来说也同样重要。
「我怕等到事情揭破的时候,贺渊好不容易解开的心结又要横在我俩之间。」
还不如早些断个干净,将来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时,不必再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纠葛其间。
只剩单纯痛快的仇视与恨意,总归少几分入骨的痛苦与难堪。
这样,对谁都好……吧。
心里沉着事,赵荞到寅时才睡着。
醒来已近午时,不用照镜子她都知自己眼睛有些发肿。
揉着发胀发酸的肿泡眼起身,任由银瓶帮着更衣梳洗完,她才懒散地踱出院子来。
有小丫鬟来禀:「二姑娘,贺大人在门外站了一夜……」
「疯了吧他?」赵荞心累地闭起眼,叹气,「宵禁后皇城司夜巡的人没来过咱们门口?」
「来过的,贺大人的金令可威风了!皇城司的人看了一眼,问都没多问半个字,直说不打扰贺大人公务,直接就执礼告辞了。」小丫鬟的语气里有股莫名崇敬。
了不起了不起,持身端正的贺大人都会「以权谋私」了!赵荞以掌扶额:「这会儿没在了吧?」
「没。早上有几个内卫的人来寻他,好像有很急的公务,他就走了,」小丫鬟想了想,补充道,「贺大人让转告二姑娘,说您让他想的补偿条件他已经想好了,回头当面来和您说。」
赵荞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这意思,就是同意她昨晚说的那样,将之前的事全做个了断,往后就两清了?
挺好的,就这样吧。
一连三日,贺渊都未再露面。
而岁行舟的精神一日日肉眼可见地飞速好转,也不知是鲜于蔻的「多管齐下」帮了忙,还是他就该以如此诡异的速度恢复,总之是好了许多。
于是他同赵荞约好,六月初三那日两人一道进内城面圣自首。
因赵荞是无爵无官的皇家宗亲,未奉诏却想面圣时,按大周皇律规制,需提前递折子至专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由宗正寺转进内城呈至陛下或帝君手中,得到圣谕允准后才可成行。
于是她命人代笔写了折子,于六月初一这日递至宗正寺。
午睡醒来后,心不在焉的赵荞与前几日一样,照例吩咐银瓶备车去探岁行舟。
缓慢行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岁行舟家宅所在的那条街口时,马车突然停住。
银瓶探头进来,说话都结巴了:「二姑娘,是、是内城近侍、皇城司卫戍,还有……贺大人。」
赵荞心中毫无来由地掠过一股「大事不好」的预感,头皮发麻地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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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卷二 V第四十五章[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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