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落星见他满头是汗,连鼻端下的人中亦布着细汗,心头忽地一软。
「……多谢。」她掩下心思,抓着薄巾挣扎坐起。
一件散发出淡淡檀香的男款薄衫随即罩上她的肩,轻裹她的裸身。男人语带担忧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着——
「缓着些,别急着起身,那七根钢针皆淬了毒,尽管针已取出,毒素多少已渗进血肉里。我熬好解毒汤药了,是医馆里坐堂大夫们常开的解毒药方,可能无法完全对付你体内的毒,但应能缓和些许的。汤药就在外头,我去端来。」
心中蔓延异样感觉,邬落星不及说话,就见琴秋倏地离开软榻,双掌平贴在墙边一推,推开一道窄门,天光泄进。
外边,红泥小炉里的炭火尚留余温,让陶瓮里的汤药仍保持热呼呼的温度,琴秋仔细将汤药倒到白瓷盅里,正欲端进里头的密室,邬落星已随在他后头走出那道暗门,裹着男款长衫扶墙挪步。
思飞楼上是他私人的地方,见她现身,琴秋倒也不担心会被瞧见,遂温声招呼。「那就随便坐吧,是乱了点,得请姑娘将就。」
外头正值午后时分,春光清和,一把把温亮穿透窗纸和几扇破窗恣意洒进,将楼上景象清楚呈现。
邬落星眸光迅速挪移,瞳仁瑟缩,眼前所见哪里是「乱了点」而已?
根本是被大肆破坏,乱到无法无天,惨不忍睹!
应是一搭一搭挂在顶端的水色轻纱全数落地,上头踩出无数鞋印,两座嵌在墙面的多宝槅几乎空空如也,漂亮的摆饰不是歪倒就是碎落在地,也许还有不少被明目张胆地顺手牵羊了。
用来隔开小前厅和内房的一座插屏,屏风是精致的云海双面绣,央心已遭划破,采圆雕手法的木质基座上像被大刀砍着玩似的,把刺绣师父和雕刻师父呕心沥血的作品毁得一干二净。
成套的桌椅东倒西歪,几只箱笼亦歪倒,里边的衣物散了一地。
这般凌乱的场子,唯有一件东西被收拾起来——邬落星垂眸瞅着齐整摆在木质地板上的五张琴,依琴座大小有三张七弦琴,一张是十二弦的,还有一张十六弦琴,然,摆得再齐整亦是徒劳,琴身摔裂,琴弦被割断,全成废物。
而即便废了,主人家仍将碎裂的部分全收拾好。
琴声虽可状,琴意谁可听,琴中自有灵,琴灵敛于心,破损的琴被吊慰般郑重静置,足见琴的主人对待每一张琴皆以魂命相交。
她背贴着墙,缓缓落地而坐。
「来,趁热喝。」琴秋抱着一盅汤药伴她席地落坐,用小调羹舀着黑乎乎的一匙抵近她唇边,柔声劝诱。「张口啊,喝了会舒服些的。」
他的地方,在这个肉欲横流、酒池肉林中独属于他的一小块静地,因她,被捣毁得几乎面目全非,他没有急迫地忙于收拾,却将大把精力花在她身上。
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待她好?
因为是同病相怜,所以无条件待她好?
是吗?是吗?
邬落星思绪有些混沌,内心的异样感觉翻腾再翻腾,她怔怔望着他,傻傻张开嘴,将他喂进嘴里的温烫药汁一口接一口喝下。
此时,「七星连发」的钢针尽数取出,其实凭她的功力足能自行调息行气将毒素逼出,根本不需要他的解毒汤药。
但她拒绝不了,也许……也许根本不想拒绝。
心头那股异感扩散再扩散,把内在无形的棱角抚平了,她竟生出渴望、有了喜欢——
被某个人像放在心尖上一般如此重视,她好生渴望。
彷佛被宠着、疼着,她很是喜欢。
渴与喜,所以愣愣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直到一小盅汤药见了底,他抓着干净衣袖替她擦拭唇角和下巴,她讷讷问出——
「我替你把人都杀了?」
「呃……啊?」琴秋眨眨眼,不明就里。「杀谁?」
「昨夜闯进来的那些人……待养伤几日,我去把他们全杀掉。」
面无表情的秀嫩脸蛋,朱唇吐出毫无起伏的冷酷话语,姑娘家周身矛盾,令人心痒。他再次眨眼睛,随即摇头笑出。「不好。」
邬落星柳眉微蹙,不懂他为何拒绝。
琴秋道:「忠勇公府里出大事,戒备定然更加森严,你再闯进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我不想你再涉险。」
她心间一跳,对他有些挪不开眼,磨着嘴皮好一会儿才道:「那……可有想要之物?我很有用的,我去替你弄来。」
他瞅着她弯眸扬唇,好像她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把他逗得乐不可支。
「邬姑娘的意思是想报恩吧?」他将见底的药盅放在地板上,一腿盘坐,另一腿曲高,将一只阔袖慵懒地搁在曲高的膝头上,这般坐姿轻松写意,令他气质更显清越优雅。「相逢即是有缘,谈回报难免落入俗套,真要拘泥这些,那在下卸去姑娘衣衫,看了也摸了,是否就该负起责任?如此一来你要报恩,我需负责,想来邬姑娘只能以身相许才能两全其美。」
她表情很逗。
当他说完,她的面无表情又僵持了会儿,接着像领悟过来他所说的,一双杏眸慢慢、慢慢瞠圆,最后就大大张着,瞬也不瞬直盯他。
琴秋同样直勾勾凝视她,然后漂亮长目一眨,忽地咧嘴笑开——
「要姑娘以身相许是委屈了,我这样的人,操持这种下九流的生计,不是个能托付的。」略顿。「仅是顺着报恩的事儿说笑,结果没能把姑娘逗笑,倒是惊着你,实在有愧。」
邬落星喉中发涩,双眸亦涩,两排羽睫终是掀动,蓦然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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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魔星撩一生 V第八章[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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