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身后传来强硬的警告,声音明显不耐烦了。
不等她坐稳,他便催马扬鞭出发。苏棠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她是侧坐,白马又一路疾驰颠簸不已,很不安稳,但环他的腰也不大现实……只能低头缩着身子,两只手紧紧拽住马鞍。
道路两侧是绵延不绝的山林,白衣公子可能是闲得无聊,偶尔低头打量苏棠。尽管眼前一片灰蒙蒙,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眉目十分隽秀,木犀花的清香从发间散出,若有似无萦绕在他鼻子底下。
的确是很好看的人。
「难怪会被抓来。」
苏棠心中不满,不得不说他声音很好听,像清泉徐徐淌过小溪底的石子,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一副欠抽语气。
她回想刚刚那阵打斗仍然心有余悸,心惊胆战地开口:「那些人……那些人是不是已经……」
公子娴熟地调转缰绳,没有理会,似乎觉得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苏棠更害怕了,又磕磕巴巴小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还能去哪,当然是报官。」
稀松平常的语调。
苏棠无语,此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搞完事,现在又开始走程序了?
「你既是受害之人,也是目睹全程的人,到了衙门,只需要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便可,贺武那帮人也就可以在牢里安享晚年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迟疑地开口:「所以你特意留他们一口气,去报官,借此机会将洪帮一网打尽?」
「原来你不傻。」倨傲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
「但……」苏棠没胆子跟他计较,又为难起来,「我又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如何同官差交代,难道说来了位无名英雄?他们恐怕不会听信我一面之词吧?再说洪帮势力庞大,若是和官衙狼狈为奸怎么办,我这一去,岂不是以卵击石?」
「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淡淡看了苏棠一眼,「不知我身份就直言不知道,也无需担心自身安危,这些我都会安排的。」
苏棠听罢,也就不再做声了。
她不适应骑马,这一路颠簸下来越来越想吐,眼前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身后人担忧地看她一眼,也许是怕她吐自己身上,破天荒收紧缰绳,放慢速度。
她总算能喘口气了,疲惫问:「离衙门还有多远?」
「午时之前。」他静默片刻,似想到什么,低头掠了苏棠一眼,「你家住哪里?」
「兴余村。」苏棠垂头丧气地想,那里又算什么家呢?若没有卖身契她巴不得一走了之。
又一个小颠簸,她下意识捂紧了随身的包袱,公子见她这般,不动声色试探道:「你昏睡的时候,还紧紧拽着这个包袱。」
「那当然。」她低头喃喃自语,「这里边有整整十两零五十三文钱。」
「……」
晌午时分,耀眼的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遍洒大地。他偏过头,扬手遮住了眼睛,另一只手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钻进密林深处的一条小路,不走大道了。
苏棠敏锐捕捉到刚才那一瞬,想起当时在马车上,他也是这般畏光,看来是真的眼睛不好?
难怪一直没发现自己是女子……
白马在林荫小道不急不缓行进,满地蓬松的枯叶被踏碎,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公子可是眼睛酸胀发涩,看东西模糊不清?每天晚上拿艾叶和甘草熬成泥敷眼,会缓解很多。」
久久没有回应,苏棠好奇地抬头,正对上他冷厉如刀的眼神。
「知道太多是不好的,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三分命令,七分威胁。
苏棠气结,视力不好很正常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疾,自己好心提醒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警告一通?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选择沉默。
后半段一路无话,正午艳阳当空的时候,两人赶到了京城盛南门外。
城门外是平整而笔直的石板大道,人流如织。两侧是琳琅满目的小摊,吃穿用度,无一不全,看得苏棠不禁感叹,这还未进城,已经隐隐能窥见盛京的繁华。
酥油饼的喷香悠悠钻进鼻子里,引得她肚子里馋虫作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自从被劫,到现在都米水未尽,已经饿得有些发慌。
「那个,我想去买点——」苏棠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路边的摊点。
「忍着。」轻描淡写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丝毫没有放她落地的意思。
苏棠几乎气炸了,她这一路被使唤,还动不动收到警告威胁,现在连吃点东西也不让,太过分了吧?!
「公子就这样把我带到京城来,可有想过我的意愿?」
即便质问,他也没有半分动容,不咸不淡的声音理直气壮:「那是自然。你不是住兴余村吗,回家的盘缠我自会承担,此事你不必忧心。」
「……」
苏棠生无可恋地笑了笑。说得真是好,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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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画娘人财两失 上 V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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