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惑地望去，孙旖旎只是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推推他。「发啥愣？还不快去。」
　　「去哪？」
　　「啧！」都当两年死魂了，怎么技能切换还这么不熟练。「我陪你去吧。」
　　朝他手腕一握，展臂朝空中一划，转眼间他们已来到龚云颦住处。
　　他过世前，名义上的家庭。
　　在他牌位前，阿国点上三炷清香，无声低语：「我请人看过日子，也去东岳殿请示过，请东岳大帝为我们证婚。他们说今天很好，所以我过来告诉你，小顾，我们要结婚了。」
　　「结、结、结……婚？！」小顾吓到结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昨晚怎没跟我商量？」后脑又被巴一记。「最好他是有办法当面跟你讲。」
　　「可、可、可是……」
　　阿国请人来打点婚俗事宜，该有的规矩一应倶全，诚意十足，十二样礼，样样不缺，还帮他准备了一套超帅气的白西装，要他穿得体体面面跟自己结婚。
　　「喂，他真的要『娶』你耶。」施了隐身术的孙旖旎在一旁凑热闹。瞧瞧那聘礼阵仗，超有诚意的。
　　化掉的那套白西装，没一会儿便摺叠整齐地出现在小顾掌上捧抱着。
　　「发什么呆？快换上呀。」孙旖旎一弹指，略施薄法替他换上新衣，上下打量了会。
　　嗯，很合身，超帅。
　　阿国插好香，依照习俗乡茭请示。
　　小顾此时根本心乱如麻，哪答覆得了他什么。
　　连连掷了十来分钟，怎么问就是掷不到茭，连云颦也觉有异，代为请示：「小顾，这不是你生前的心愿吗？是不是我们打点得不够周全，缺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啦！」最后还逃避地给他来个立茭。
　　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一直掷不到茭，相关人员表情微妙地互看了一会儿。「那个……陈先生，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是不能强求的，否则——」死者为大，冒犯往生者，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啊。
　　「他不可能不愿意。」阿国语气坚定地打断。「你们先到旁边等等，让我私底下跟他谈一谈可以吗？」
　　「……」最好你们真的可以沟通。
　　没办过这么诡异的冥婚仪式，有这种硬要娶的新郎，而且姑娘不娶娶鬼夫，鬼夫的前妻居然还大方成全，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怪事年年有。
　　「小顾。」阿国倾前低唤，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你在，一直都在，我说的话你一定听得见。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替我关窗、关瓦斯、钥匙插在锁孔里忘记拔，你还会帮我放回屋里、我存摺乱塞也会固定归位……这些都是只有你才会做的事。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守护我。你说过，死了也会回来找我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孙旖旎听得津津有味，笑睨一旁的人。「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贤慧。」
　　「……」那不是重点好吗？他没料到神经比电缆还粗的阿国，居然会留意到这些芝麻蒜皮大的小事，以前是皮夹空空如也都不晓得，他得偶尔査看一下，不然那个人是连身上有多少钱都不知道，掉钱也没知觉，替他补放几张纸钞更是从没觉察过。
　　「如果告诉别人，我觉得你还陪在我身边，有时甚至可以感觉你抱我、亲我、牵我的手跟我逛大卖场采买生活用品，然后一起散步回家……大家应该会觉得我是疯子，我不想让老大再担心我，所以一直放在心里没说出来。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空调开启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设定了定时。但是——小顾，昨晚我是故意不关窗的。」
　　「这个人、这个人……」可恶，心机什么时候变这么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很努力在做。如果说，因为你，我更加珍惜生命，让自己活得有价值，在有限的人生中，做有意义的事，发挥生命的价值，然后再把我应得的善果回向给你，这样，我们算不算是彼此人生中有正面意义的善缘？如果是，我不求来生，我只想在我还记得你的时候，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还在的时候，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结婚，小顾，你还欠我一个身分，这是你该还我的。
　　「跟我回家好不好？回我们的家。听说没有人供奉的无主孤魂很可怜的，你爸妈不晓得会不会放在心上，虽然现在还有云颦的香火祭祀，但她也有她自己的姻缘，再过几年，总不好让她捧着你的牌位进夫家，只有我，才是完完整整属于你的，我不相信你会不想要。」
　　坐在神桌上头的，不是别人，就是孙旖旎。听得她都感动到想自己嫁了，斜瞥一旁像只无头苍蝇，烦躁踱步的事主。「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这他是要怎么答应啊！
　　人死都死了，活着时已经够亏欠，死后还要继续耽误人家吗？
　　冥婚只是给在阴世的人一个名分、一个依归，是阳世人的一份心意，至于日后就算要结一百次婚、再离一百次都可以，但他比谁都清楚，阿国不会，他会当成人生唯一的一段婚姻去坚守、忠贞。
　　阿国就是那种笨蛋。
　　所以，他怎么能同意？
　　要不然、要不然……他多想一辈子跟着阿国，有名，有分。
　　「我说你这人，真自私。」孙旖旎突如其来冒出这一句指控。
　　「什么？」他……自私？！
　　「不是吗？你看得到他、能跟他说话、陪在他身边，知道他好不好，自我催眠一点，也可以假装自己没死，自得其乐过日子。可是他呢？他有什么？只能对着不会动的照片说话，看不到、听不到，空荡荡的手，能够握住什么？」
　　能够握住什么？
　　小顾被问住了。
　　阿国能拥有的，只剩回忆。
　　那么、那么地少，他能握住的，只有他目前所追逐的，小小心灵安慰。
　　例如冥婚，他渴望已久的名分。
　　这么小小、小小的幸福，他也吝于给予吗？
　　「你们这种人，都自以为为对方好，盘算一堆。是，你们够成熟、够理智、想得远看得远、深思熟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被抛下、在原地等待追逐的人，心会有多慌？我们没有任何主张，未来是一串茫然的未知数，甚至不知道，等待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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